稚嫩的童音,将紫若一下子惊醒。她突然蒙醒,捂着嘴巴开始一步一步地倒退,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望着眼前的小男孩。
“你就是。。。之前那人的孩子?!”
小男孩没回答。不,应该是不置可否。
紫若记得他的眼神,却记不清他的脸。
与他对视了很久,紫若表面上平静,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小男孩趴在人身上哭的画面,离开人时决绝的身影,再次见面时看她的眼神与现在这样半卧在树下冷清地看着自己。这一幕幕仿佛幻灯片一般在自己脑海里浮现。
回想起孙策在看见这孩子离开后所说的话,紫若不由得皱眉。这个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小小年纪,却让人如此深思。
冷风飕飕,吹起紫若的衣角,吹得那小男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呵,望着小男孩调皮地揉了揉自己红彤彤的鼻头,紫若的心里却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子,才像个孩子嘛!
想了想,紫若终是开口道:“你。。。很冷吧。”
小男孩听后先是一愣,随后不在意地点点头。
“可怜的孩子。”紫若感叹着,望着树下那小小的身影,又想到他目睹自己母亲惨死的情景,本身拥有的母爱突然不可抑制地泛滥起来。
缓步走到小男孩的身边坐下,紫若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小男孩并不理会她,反而把目光专向挂在天空上的那轮明月。
呦喝,还是个问题少年咧!
虽然他们两人悲伤的不同,但紫若竟从小男孩的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紫若见小男孩没反应,接着开导道:“我叫李紫若。”
听了紫若的名字,小男孩莫名其妙地重新打量了一番身边的七尺少年,随后不咸不淡地扔出一句“阿亮”。
“阿亮?”见他有反应了,紫若转了转眼珠,打蛇上棍道:“对的,我记得你娘曾经对我说起过——”话还没讲完,紫若就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剁下来。自己这张破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感受到身边阿亮小小的身躯猛烈地一震,紫若试探着问道:“你。。。难过么?”
阿亮那本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一丝痛楚,良久才点点头,但并没言语。
紫若见状又问道:“你娘亲,她对你好么?”
阿亮听后甚是疑惑地望着紫若,眼里还隐隐闪着警惕。紫若不在乎地对着他笑笑,自言自语道:“是啊,这问题很白痴吧!有哪个娘亲,对自己的孩子不好呢。。。”
“知道嘛?我呢,是个很特殊的人哦!我,有两个娘亲呢!一个是生我养我的,却视我为眼中钉,认为我是阻碍她幸福的人;还有一个是认为我是她孩子的,对我竟是出奇的好。你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样嘛?我自己都觉得很无奈。。。”
“你一定觉得自己很可怜吧!母亲死掉了,无依无靠。。。啊不,你还有父亲。我的父亲,却早就不在了呢。。。其实,看见你母亲倒下的时候,我也有一阵子疑惑呢!我在想,如果我的那个亲生母亲看见我的尸体时,会不会哭?又或者,如果倒下的是我的母亲,我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身边久久没有回音,紫若再望向身边的阿亮,见他已经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直到现在,紫若才有机会真正看清他的容貌。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长大了,一定是个优良品种!
歪着头笑了笑,紫若怜爱地把他抱起来,走向与孙策同乘的马车。
————————————————————
次日一早,阿亮还在马车内呼猪头,紫若与孙策便已经醒了。
蹑手蹑脚地下了马车,孙策劈头盖脸就把紫若一顿批判:“公瑾,你昨抱个孩子过来做什么!”
“我还不是看他可怜么!那孩子的母亲是在我们面前死掉的,临死前她不是还托付我们带那孩子去找他父亲嘛!我们总要帮忙完成人家遗愿啊!”
孙策想了想,又望了望马车,终究还是没吭声,只掘个大嘴杵在原地。
哼,紫若心底暗笑。昨天晚上,她已经把从认识孙策到现在的经过认真缕了一遍,最终得出了一个套路,那就是:孙策这个人虽然易怒,但只要跟他讲道理,认真劝慰,他便会败下阵来。
哎!终究还是一个比较心软的孩子。
紫若一边坏笑,一边走到孙策旁边用肩膀顶了顶孙策的后背,“伯符,我知你心急如焚,想要马上就到袁绍那投靠,但是,要做大事首先就要从周遭的小事做起嘛!你想想,你去投靠袁绍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推翻董卓,造福百姓嘛!可现在就有个实例摆在我们面前,阿亮需要帮助,我们自然不能抛下他拍拍屁股走人啊!否则,还说什么造福百姓?对不?”
紫若讲了一堆长篇大论后,赶紧瞄孙策的表情。果然,孙策听后有所动摇,之前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不一会便木衲地问道:“他叫阿亮?”
紫若忙不迭地点头。
“好吧!事先说好哦,送完那孩子,我们立即动身去冀州!”
接着摇尾巴点头。
“那等他醒了我们就出发吧。”
说罢,无奈地看了一眼紫若,双手环胸地往客栈走去。
“呼——”
见孙策离开了,紫若重重地松了口气,心里又开始盘算着将来的打算。目前最关键地就是要先把阿亮送回家,至于送完阿亮嘛,依孙策那个,自己三言两语就能给唬住。想去冀州找袁绍,好让她自投罗网?门都没有!
“哼哼,之后去哪呢?回老家?再逛逛?”打完了自己的如意小算盘,紫若便半倚在马车上哼着小曲儿,看似心情极佳。
冷不丁地,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李紫若。”
“诶?谁叫我?”
紫若下意识地一回头,看见阿亮正在马车里探出个小脑袋望着自己。见紫若这般反应,阿亮不由得一皱眉,“原来你真叫李紫若。”语气里似乎有些鄙夷的成分。
“哎我说,叫李紫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嘛?”不满意地瞪着阿亮,紫若双手叉腰呈水壶状。
阿亮没吭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紫若才蹦着下了车,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昨天晚上凭什么把我放车里睡?”
“哎你个小屁孩!”听了阿亮的话紫若差点没气背过去,“我不是怕你冷嘛!再说我们还答应过你妈妈带你去找你爸,要不然才懒得理你!”说完,外加一个“还不知道珍惜”的眼神。
谁知阿亮听完紫若的话,眼神一黯,瞪着紫若回嘴道:“谁稀罕!”
晕菜!NND,不识好歹的人她李紫若见过不少,但恕她见识浅,实在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小屁孩!真是狗咬吕洞宾!
一怒之下,紫若险些甩甩袖子走人,不再搭理他。可转念一想,自己都那么跟孙策说了,现在若是撒手不管了,不是自己煽自己嘴巴嘛!
于是乎,她背对着阿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种种不满,换上一副荡的笑容转身对阿亮说:“嘿嘿阿亮。。。”
阿亮目瞪口呆地盯了紫若好阵子,把头一偏不看她。
装酷?紫若咬了咬牙,接着发射糖衣炮弹。
“嘿嘿,只要你不那么臭屁,我们就带你去找你老爸。”
小小的身子僵了僵,还是不回头。
软硬不吃?那就来激将法!
紫若故作感叹道:“哎!我若是你,我定会先寄人篱下,等到他日羽翼丰满了,一定为母报仇!知道啥叫卧薪尝胆不?”
瞄了一眼微微发抖的小影,嘿,有效果!紫若把握好机会,不容他有任何反应接着轰炸:“有一个人那,是越国的王,叫勾践。哎呀他地城府啊,岂能是一个‘深’字可以形容得了的啊!那个啥,有一次——”
“咕噜噜——”
诶?
什么动静?
谁肚子响?
紫若茫然地四下张望,这附近也没有人啊?自己叫的?没理由自己不知道啊?
看了一下旁边的阿亮,紫若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恰巧碰见刚刚去客栈买了早餐回来的孙策,紫若毋庸置疑地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烧饼,大摇大摆地晃悠到阿亮面前,掏出一个烧饼递到他跟前,满脸无害的微笑。
阿亮红着脸迟疑了片刻,食当前,饥饿还是战胜了理智,挣扎了半晌的他终于不顾形象地抓起烧饼狼吞虎咽起来。
哼哼,他这不吃不要紧,一吃可就由不得他了!
就见他咬下第一口烧饼的时候,紫若脸上那无害的笑容顷刻间变成了小人得势的奸笑,拍拍手说道:“小屁孩,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阿亮停下口中活动,大汗淋漓地看着眼前笑得如此。。。那个啥的紫若。
“那你又知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吃人烧饼,听人摆布’?”
话一出口,大汗淋漓的主角就换成站在一旁的孙策。而阿亮则张大了那填满烧饼的嘴,半晌都没嚼过一下。
效果达到了,还墨迹什么?紫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阿亮的肩膀,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道:“吃完了赶紧上车,时间就是金钱,懂不?”
已被雷住的阿亮依旧张大了嘴巴,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这无意识地点头,就让自己上了一辈子的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