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染这么一想，便觉得轻松了许多，抽出簪子散了发髻，拿梳子轻轻梳理着。
这头发这么长了，似乎该剪了呢。
铜镜中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地放大清晰。
莫回站在青染身后，一手按住了她正梳着头发的手，然后拿过了梳子。
“说过了晚上不可以洗头发的，容易受凉头痛。”
青染听得他声音里有些薄薄的恼意，想是气恼自己不听话吧。真像秋离呢。
不过秋离接下来会用软趴趴的声音缠着她说青青你答应了我却没做到，要罚哦……这样的话，莫回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的吧？
她抬头看着他微微拧着的眉心，再看着他不掩饰的眼，那神情好像秋离，突然淡淡的笑了起来。
莫回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笑什么。
“我是说认真的。”他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双眼盯着她，“如果你不听话，我以后每回都要看着你洗澡，不许你弄湿头发。”
青染愣住了，知道他是说真的，却不知他会如此认真。做什么那么在意她是否会受凉头痛呢，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啊……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不该逾越的。
“我只是觉得头发长了，该剪掉一些。”青染回过神，转头对着镜子淡淡地说道，一手拿起了剪刀。
莫回却从她手里拿走了剪刀。
“我来剪吧。”
青染不再有动作，默许了。而莫回却愣愣的一直没有动手。
“怎么了？”
“我不知该怎么剪……”
“只要齐着剪短三寸左右便好了。”
“呃……我下不了手，不要剪掉好不好？”他不舍得。
青染转头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一手执着她的发丝一手举着剪刀犹豫不决。
“呃……我是说，你的头发这么好，剪掉很可惜。”莫回不舍地抚摩着手中顺滑的发丝，小小声的解释道。
“我自己来吧。”青染拿回剪刀，决定还是自己动手比较有效率。反正头发么，剪了还是会长出来的，有什么好可惜的；倒是一直不剪才麻烦，又长又重，简直累赘。
“不要啊小染！”莫回连忙双手按下剪刀，谄笑着望着她，“小染你先别剪，等再长些了再剪好不好？”
“要多长？”
“呃……再半尺吧。”能留多少是多少。
“即使再长半尺，也还是要剪，何必麻烦。”
“呃……再半尺，便剪了送我吧。”
青染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男人若是收藏人的头发，便是寄托相思，而他，是否知道呢……
“拿了这头发，有何用?”
“呃……”莫回一时傻眼，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自己只是不舍得她剪掉头发，却并没有想太多。“就是收起来……看看。”对，看看，他喜欢她的头发，收起来看看也正常嘛。
看看……他所想的，应当是与她不同吧。
“你可知，人若送男人头发，便是定情？”他不懂，她便说明吧。她不想与人有理不清的纠葛，她也不会有那些纠葛的。对，她不会遇到的。
“定……定定定情？”莫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天合不上，明显被吓到了。
“对，定情。你还要么？”青染淡淡地转回头去，剪刀也放回了梳妆台上，只是静静的梳着被他抚过的发丝。
这头发，只有秋离敢要吧。
空气像是静止了。
青染觉得时间像是一条被冰冻的河流，停止了流动。
她看到发丝缓缓地顺着梳子流动着，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心跳。
她的一生，便是梳着这发丝，看它慢慢地变白吧？
突然一只手出现覆盖在了正梳发的手上。那是一只比自己宽厚的手，干净温和的暖玉般的颜。接着出现了另一只同样宽厚的手拉过她的另一只手，在她的膝上叠放到一起。然后，是他仰视她的脸，认真的眼神。
除了认真，她读不懂其他。
“小染，我们成亲吧。”莫回说。
青染听到了，听得清楚。突然感觉到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的剧烈。他是认真的，她知道，若是点头说好，他会真的与她成亲。
可是他们可以成亲么？
为什么他们要成亲……为什么他想同她成亲？
青染听到自己说了一声“好”，但又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同意……但是这里除了自己与他，便没有别人了。
她看到莫回松了口气，然后兴奋地笑了起来，然后站起来一把抱起她转圈，直转得她眼冒金星，然后丢下她兴奋地跑出去一路大声喊——小染是我老婆啦~~~~~~
青染两腿发软的扶着门，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可是看到他因为自己答应成亲而那么高兴，又不免高兴了起来。原来，自己也是有人要的啊……就算在梦里，也足够安慰了。
半晌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傻笑，而这梦似乎没有结束的迹象，干脆把门关上爬上睡觉。
这样的幸福，就算只这么一会儿，便足够她回味许久了。早上醒来，青染觉得有些不对，被窝里似乎多了一股味道。虽然这味道令人觉着舒服，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睁开眼，便清晰地看见一双透明晶亮的眼睛。
青染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一下，却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莫回？青染有些转不过来，他怎么会在自己的上？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记起了之前在逍遥楼莫回也曾出现在她的被窝里，而那回她光着身子他却什么也没做，所以这次她也没有想多余的什么事，只是单纯的觉得奇怪。
“早！”莫回回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很是精神地呵呵笑着。
“早。”青染讷讷地回应他，继而想到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回看着她，仍是笑着，然后又拧着眉装着认真思考了一下，才深沉地说：“昨开始，你便是我的娘子了。我既然是你的相公，自然要很负责任地睡在你的身旁。”
……
青染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了。
原来昨的事不是梦，他真的要同她成亲。
而她……竟然答应了……
青染颓然地翻身躺着，闭上眼。
看看她干了什么蠢事！
他一定会反悔的。
“小染？”莫回见她的反应似乎很烦恼，不由紧张了起来，“你是不是反悔了？我告诉你哦，昨晚差不多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了你是我老婆，你可不能不要我啊，我还特地跑到月老庙把庙祝挖起来叫他给我们牵红线呢……”
“我没反悔。”青染淡淡地说，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她不过是觉得懊恼，他大嚷着跑出去的事还记得，丝毫不怀疑他这些话语的真实——昨到底发生了多少蠢事，她已无力再去想了。
似乎任何事碰上他就不对劲了……
莫回在被窝里摸到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小染，这回你不能不要我，你已经答应了我的。这回我们一定要成亲！”
青染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神情坚定又坚持，却隐约有一股负气的意味。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么……还是，他将她当成了别人？
他所谓的“这回”是相对于“哪一回”而言的呢？而这个“哪一回”又是什么？
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热，青染做了决定。
“我们成亲。”她说，闭着眼淡淡的笑着。
就算他心里想的是别人，但感受到他的温暖的，会是她。
这样就够了。
秋离也会高兴的吧。
莫回很兴奋，下令大摆筵席宴请所有街坊，于是所有伙计都携带家属前来帮忙，染楼里这两天总是人头攒动，忙的不可开交。
青染倒是很闲。新娘子么，等着出嫁就好了。
不知为何莫回似乎很有人缘，很多人都抢着要新娘子从自己家出门，不过最后一致同意从月老庙出嫁，说他们这是天赐良缘，天作地和。
青染没意见，只任由他们安排。反正自己没嫁过人，要意见也给不出来，既然有人要把那些麻烦事揽走，她自然是乐得轻松。
只可惜，秋离不在。
也幸好，秋离不在。
她不想看到秋离因看到她成为别人子而显得高兴的笑靥，如果可以，她期望秋离会来带她走。可是那不可能。
百无聊赖的翻着书，这些演义小说秋离喜欢看，青染却觉得无聊，总看到开头便没了兴致，但此刻打发时间倒也勉强。莫回有时会进来说外面的事情，说哪些哪些准备好了，说那些什么你觉得怎么好，然后又马上被人叫了出去。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又回来。
明明是自己的婚礼，却睁眼看着别人忙碌，怎么都没有确定的感觉。
直到被送到月老庙，被一群不认识却热情过头的人开面妆扮，被穿上凤冠霞帔，被塞上轿，被送到染楼拜天地，才发觉自己竟然开始了与他成亲的实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