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师傅已经全都跟我说了。”文国庆有些兴趣乏然的应了句。
“国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些不高兴。其实,我这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但不管怎么样,我只是个拉胡琴的,大家信任我选我当队长,那我就要对得起这个队长的差使,所以,我想现在咱们排戏才是最重要的,我刚才已经给我姐打了个电话,让她叫上老迟,另外,我也通知了李斯兰和卫西芹,让她们下班到大刨组,咱们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排练‘斥敌’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行,树人,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就按你说的办吧。”
文国庆下班后,在例行的‘天天读’会上碰上了刚上中班的王正军。他便将有关京剧队的情况告诉了王正军。讲到最后,文国庆不免有些愤愤然说道:“正军,你说这不是有人想下山摘桃子吗,我这心里就是气不愤儿。”
“国庆,你先别生气。咱们以不变应万变,今儿你不还是副队长嘛,那你就先当着,等上面真派人到了队里,咱们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办。这世道可真是,刚开始做事时,没人理没人问的,都怕担责任,现在刚刚有点儿成果,就马上有人要下山来收果子了,这是不是太美了!惹急了我,咱们干脆给丫的撩挑子不干了!不过,现在咱们先什么都不说,忍字心头一把刀,咱们先忍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咱们可就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了。”王正军说着话‘啪’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深吸了一口烟。
‘天天读’会后,接到通知的李斯兰和卫西芹赶到了大刨组。‘假小子’李斯兰一进大刨组的大门,就大声嚷道:“嘿!文队长,你好哇!你可想死我了!”
这大刨组全都是男同志,突然,进来一个女同志那么大声的说话,本来就吓得大伙一愣,又听见李斯兰说的那句想死我了,使得大家在一愣之后,不免又是一场哄笑,把文国庆臊了一个大红脸。他忙走上前说道:“哎,李斯兰,你嚷什么呀!”
“哎哟喂,国庆,你不是队长那谁是呀,难道我叫错了不成吗?”李斯兰依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没错是没错,但你也不能这么大声的嚷嚷呀,还说什么想死了的话,这影响多不好。”
“这有什么,我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正所谓:亲不亲,阶级分。咱们不是革命战友嘛,那我说想你怎么啦。”李斯兰像个男孩子一样哈哈的大笑起来。
“哎,我说李大妹子,你别拿咱们这文队长开涮了,他可已经承受不起呀。”王正军在一旁插了一句。
“去,没你什么事儿,人说话,狗搭茬儿。一边待着去。”李斯兰抢白了王正军一句。
“好、好、我不说了。”王正军弄了个自讨没趣。
“好了,斯兰,咱们这文队长的脸皮可薄着呢!你别说了,再说,他更不知该怎么找台阶下了。”卫西芹在一旁帮文国庆解了围,同时偷偷的余光瞟着文国庆。
文国庆与卫西芹的目光相遇,想到几天前的晚上被强吻的事儿,他的脸变得更红了。他不再说什么,只是一转身向排练场方向走去。
李斯兰穿了一件黄呢子男军便服改的敞领口女装,里面配了一件黑色细线毛衣,下身是一条黑呢子西裤,脚下穿一双黑色小马靴,这样的搭配尽显出她丰满的身材,加之‘文革’期间,人们的装束都十分的简朴,所以,她今天这一身装扮显得很抢眼。
王正军一边悄悄的打量着李斯兰一边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文国庆说道:“哎,哥儿们,这女孩穿得可够洒的,条儿虽然差点儿,但你瞧那屁股,圆滚滚的,够性感,盘儿也够亮,要把她搞到手带出去,还不得有一个排的兵力来‘拍’呀。”(那时交朋友说成是:拍)
“得了吧,正军。你真觉得她盘儿亮吗?”
“当然了!难道你不觉得吗?”
“说实话,正军,我觉得她也就是个一般人,只是眼睛大那么点儿,胸脯高了点儿。再说,你甭想和她谈朋友,她可是个回回。”
“?,你管她是不是回回呢,只要能拍得上,她跟你不就行了。”
“正军,你难道是来真的?你家里能答应你娶一个回回做老婆吗?”
“那有什么,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我管她是汉民还是回民呢!嗳,你没听说吗?两个人离的越远生出的孩子越聪明!”
“哎呀,正军,你都想什么呢?你这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俩人正说着话,迟师傅和徐树人的姐姐也到了。迟师傅见到李斯兰问道:“小李,你是打算学沙奶奶的唱段吗?”
“是,迟师傅。我也喜欢唱京戏,可就是没人教我,所以就一直唱歌来着,现在厂里组织的京剧队又要排新戏了,我打算试试。”
“那你喜欢唱京戏的什么角呢?”
“嗯,唱什么都成,反正我这副嗓子已经定型了,迟师傅,您看我适合唱什么我就唱什么。不过,我可不喜欢那种依依呀呀一句词能唱十几分钟的旦角,那太别扭了。我的性格可受不了那个。对了,迟师傅,我会唱几段老戏,《吊金龟》里的老旦我给您唱一段怎么样?”
“哎哟,小李,这恐怕不行,现在是文化大革命啊,那可是老戏呀。”
“怕什么,迟师傅,咱们又不是宣扬封、资、修!咱们只是想听听她的嗓音,看她适不适合唱老旦嘛。”一旁年纪尚轻的几个学徒工颇不以为然的反驳了一句。
有了大家的支持,李斯兰的胆子也大了,她清了清嗓儿,唱了起来:“叫张仪,我的儿,听娘教诲……”一段唱罢,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迟师傅的身上,等待着他的评价。
迟师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赞道:“嗯,好久没听这老戏了!行啊,小李,你的嗓子圆润、宽厚、嗓音打得远,是块唱老旦的料!那你先跟着树人的姐姐学学《斥敌》这段的唱腔和唱词,咱们得抓点紧,毛主席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把这段段唱拿下来,你有没有信心?”
“有,我当然有了!我就是不睡觉我也要把它学会。”
“那好,小李,那你先在一旁练着。来,其他人,今儿咱们先走走过场,熟悉熟悉,等下周小李练好了,咱们再正式开唱。”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就在迟师傅他们听李斯兰唱京戏时,卫西芹悄悄的走到文国庆的身边,低声问道:“哎,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可一直等你的信儿呢。”
文国庆用余光看了看卫西芹答道:“就知道你会问的,唉,我已经考虑好了。”
“是吗?那结果呢?你同意吗?”卫西芹的眼光显得有些兴奋。
“对不起,恐怕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卫西芹显得有些错愕。
“哎,你小点声,你不怕别人听见啊!嗯……我妈的意见是,我目前年纪还小,才十七岁,另外,厂里也有规定,学徒期间不准谈恋爱。我妈说谈朋友会分精神,目前还是先把技术学好,等日后出徒了,再谈也不迟。我觉得我妈说的有道理,我想现在好好的专心跟着师傅学技术,所以……噢,我跟我妈说,你是个好女孩,我妈她还说有空让你去家里玩呢。”
卫西芹听了文国庆的话,半天没有答话。似乎很久,才听到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咱俩交朋友都不成了,我还去你家玩什么?我看,也没那个必要了。”说完,她一转身,像是生气的样子一倔一倔的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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