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要挨打,那说书的吓得腿都软了,大声哭喊道:“老军爷、老将军……小的不敢啊,那韩信都死了一千年了,小的哪去见他去啊,这二十棍下来,倒得是把小的送到他那儿了……”
周围的看客又是好笑又是同情,连连为这说书的求情,可老头一听自己弄错了,韩信居然已经死了一千年,面子更是撂不住了,愈加恼火,桌子直拍,怒道:“打!打!给我打这个胡说的!”
只见那说书的吓得两股战战,我急中生智,站起来张开两手直接扑到那老头怀中,学着那七八岁女孩,娇娇嗲嗲地唤道:“爷爷!你赢了,你看你把大家全唬住了!”
然后我又转过身来对那说书的叱道:“笨!我爷爷何等英雄人物,莫非不知道韩信不成?他不过是刚才和我打了个赌,说他必能一句话便将你们大家全唬住!你看,我爷爷这演技,比你这说书的还要好上百倍!”
说书的这才反应过来,忙称是,原是他太无知。
只见那老头转转眼珠子,接道:“哼,看你还是个说书人,却没我孙女儿精明,你们这帮子看客,一个个都是傻瓜,傻人看傻戏,我党进还会不知韩信?真是一句话就把你们给蒙了!”
这老爷子挽回了面子,牵着我的手往那勾栏外走,出门后问我:“好孩子,你是哪家的啊?”
我还没回答,就听苏嘉在我身后应道:“回党老将军,她乃万花楼花大娘的妹妹!”
老头挑眉看看了苏嘉,扔下一句:“好好个儿女娃,怎么厮混到青楼里了。”
而后笑眯眯拍拍我的头(吓得我胆战心惊,生怕他触到我发髻的角),然后带着他那队小兵扬长而去。
苏嘉后来告诉我,这位老爷子,应该是本朝著名的开国功臣党进,他本是奚族人,性格暴躁,加上一个大字都不识,闹笑话无数,人称“耍宝王”!
与苏嘉这一日混下来,已经是日色西斜了,告别时苏嘉再次嘱托我有关花大娘和柳永一事,我点头应允,同时也趁机提了个要求,让苏嘉派人帮我寻找汾洲西河狄姓人家,找一个叫狄青的男子……呃,也可能还只是个男孩子。
当晚,我找上迷花密谋了整整一晚,要为花大娘量身打造一台戏,非把柳七唱得五迷三道不可!
据迷花透露,这进京赶考的柳大才子现在还在汴京。柳永,呃,现在他叫柳三变,此人素有才名,此次赶考,本是及第人选中的大热门,却不料他并不曾考中,这对向来心性很高的柳才子打击很大,最近常常在某酒楼买醉消愁。
“第一次进京赶考,不曾考中……”我细细思考,又找迷花要了柳永现在所传诗作的名录,紧锣密鼓地筹划起来。
第二天,在汴京著名醉仙阁内,我扮成一个青衣小厮模样,摸进了柳大才子正在独酌的单间,眼前的才子身材有些瘦弱,因为酒醉,目光也不甚清明,倒真如苏嘉所说,单从外表来比较他俩,柳永那确实是远不及他多矣。
柳才子接过我递上的梨花笺,连拆都不曾拆开,便随意地扔到了酒桌上,那可是昨天晚上迷花、十四我们几个挑了半天的纸、又费了半天笔墨精心设计的信笺啊!这家伙,真是可恶!
柳永声音略带沙哑,难掩疲惫,他懒懒道:“最近身体不适,懒怠出门,请你家小姐宽恕则个!”
哼,身体不适,你昨天去倚翠坊时,身体咋个不不适呢?我突然理解了些花大娘对倚翠坊的妒意,但面上不动声色,客客气气地回道:“我家小姐新谱歌腔一首,还想请柳公子当面鉴赏,若能得柳公子片言只语,移宫换羽,还将奉上丰厚润笔之费。”
柳永以手扶额,笑了一笑,捡起那张淡青梨花笺,慢悠悠地拆开。
啊哈哈,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柳永本是建州人(今福建),来到这京城考科举,生活费用基本上靠给青楼歌妓们写词换稿费,我们已打听清了,最近他一直没啥新作问世,估计这生活费应该也花得差不多了,有银子做钓饵,不怕他不上钩!
我细眯起眼睛,观察这柳永面上表情的变化,果然如我所料,柳永在看到那梨花笺内容时,竟然虎躯一震——呃,错,他没那么壮实——身子一弹,而后半响凝神,一句话都不说。
我等啊等,等得都快不耐烦了,柳永才抬起头来问我道:“这花笺,可是你家小姐所写……”
“正是我家小姐亲笔所书!”我答得很是肯定,嗯,大娘是我家小姐,十四也是我家小姐,迷花也是我家小姐,连我现在都是万花楼的小姐……所以,这确实是我家小姐~们~弄的,我可没撒谎!
柳永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些红晕,连鼻尖都有点冒汗了,他站起身,在阁里快步走了几圈,唤道:“上笔墨!”
很快有小二送上笔墨,宋人好风骚(此风骚非彼风骚,切莫想歪),各家酒楼客栈为迎合顾客们这个爱好,往往在店中或包间内设置粉墙,让客人们雅兴发作时在上面挥毫泼墨,遇得个把名人题诗上头,便用纱笼罩起来,以供后人观瞻,水浒中林冲、宋江都曾干过这种事,看来,我今天是要亲眼目睹柳大才子一首名作诞生了!
果然,柳才子手持毛笔在那雪白的影壁前静静地立了一会儿,而后动如脱兔,奋笔疾书,挥洒纵溢,动作潇洒、姿势优美,那个带着病态的年青人身上突然闪烁出灼得逼人眼的光华,啊呀呀,难怪是这汴京城青楼女子们的梦中情人,的确是……的确是……帅呆了……
我含笑看着粉壁上淋漓的墨迹,如我所料,柳大才子所写的,正是那首流传后世、脍炙人口、但同时也被认为是导致他一生郁郁不得志的著名词作——《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一首词书完,柳才子还处在灵感来临的激动状态,说话竟还带些气喘:“三日之后,小生定当准时拜访万花楼,今日多谢花小姐之邀,甚感荣幸!”
哦耶!任务成功!
我笑着拱手为揖,与柳永告辞,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张淡青梨花笺上,上面用秀美的蝇头小楷写着简单的几句:
“偶失龙望,何须哀惶,且把浮名,换浅斟低唱。
初五酉时,万花楼花泠洋敬候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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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羊有话咩:嘻嘻,花泠洋,俺的另一个笔名……花泠洋啊花羚羊……多么地符合我的身份啊!
谢谢十四、迷花的友情客串!
还想补充下,其实今生篇不算是完全的番外,而是今生故事的补充,觉得开头没搞明白的可以看看今生篇,当然我会于近期把开头再修一下,尽量交待清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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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进爷爷是北宋初年著名的将领,当时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这个人太好玩了,所以我虚构了一下,让他多活二十年,来跑跑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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