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摒退所有侍从,轻轻推开门,孤身一人进入宫内。
他就这么目光里满是柔情地凝视着面前挂在墙上的画。唇瓣轻启,缓缓吐出二字。
那是他的画,是他为她画的画。画上的她衣着江南汉人的翩翩衣裙,乌黑的秀发只用一个簪子轻轻固定,梳成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发式,却更显几分慵懒的妩媚。那簪是他生平第一次亲手为那个人做的一件生辰礼物,样式普通,做工也不甚精细,初给她时,她也撇了撇嘴,嘟哝了一声“真丑。”,日后无论在哪里见到她,她的头上却始终插着这根簪。画上的她撑着一把伞,站在亭里望着御园里的湖面,嘴角轻扬,显出淡淡的酒窝。为什么?只因他在对面为她挥墨。
月儿……
他轻唤。
他其实一早便知晓她不是索尼的孙,与那赫舍里氏虽然只曾见过一次,却深深感觉到她的那种大茧秀的气质。然而在大婚之的她却完全相反,口中嘟哝的,大叫的全是他听不懂的奇怪的话语,更不允许他靠近。
他不莞尔,他是皇帝,有他不可以的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慢慢的接受他的亲近,接受他的亲昵,在他为着朝堂上的事情烦忧的时候,提出她的建议,“后宫不得议政”的规矩在她这儿成了摆设,每有他赞同的地方,笑着赞她两句时,她总是讪讪一笑,口中念念有词“苍天可鉴啊,我这绝对不属于盗版和侵犯专利……”
她在练字时被他发现,飞快地将写有字的纸张揉成一团,左藏右藏,却还是被他抢走。他拿过那张纸,半晌,用了她当初对他的口气说,“真难看。”然后告诉她,“你这个字还真是丢人,被先生看见了,免不了又是一顿骂吧?”她皱眉撅嘴,生气了。他笑了,把他搂入怀中,为她写了一副字帖,让她练习。
那日,太医诊断的结果是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他自是无比欢喜,如果这胎是个男孩,那么将是他第六个也是第二个阿哥。她的眉头却越皱越深。他明白,她跟他交底的时候快到了。
那晚,她坐在他的对面,少有的露出严肃的表情,缓缓地告诉他:
她不是索尼的孙,她也不是这里的人。
她不是赫舍里氏,不是满人,她叫萧月,是个汉人,来自一个叫中国的国家。
她不是普通人,她知道这里所有人的未来。
她说她将在诞下此婴时难产而亡。
她说他将会有二十多个儿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她说他的晚年不曾顺心,前十几个儿综腾地快要上天。
她说他在位共六十一年,纵使死后,那帮“孝顺”的儿子也还继续着为了那把椅子互相兄弟之间自相残杀。
她突然停了下来,良久,她又说,她不想告诉他太多,毕竟什么都知道了的人生没有多大的乐趣。
然后,抽出纸和笔,用略带他的风骨的字写下来两句他炕懂的话,告诉他,如果有一天,看见一个跟她长的相似的子,请把上句给那子,若其补出下句,那么,她就是她的同类人,或者是亲人,请好好待她。说罢,淡淡地看像那面她始终不曾换过的铜镜,眼神迷离,轻声叹息。
他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然知如何判断。
终于,她说的都在慢慢地变成现实。
她在诞下胤礽的同时难产而亡。
他的儿子面面优秀,项项精通,堪称龙凤。
他的一群儿在慢慢地凝结势力,为了一个不言而喻的目的。
然后他就遇见了她,她从天而降,穿着大唐的服装,拥有和月儿一样的面孔。她会在他的面前开小差,她会在他的面前毫不讲礼数,她也在他的面前对出了月儿留下的句子。她说她们是。萧月是,萧冉是。
她甚至在他的面前讲出了月儿曾经依偎在他怀里时讲出的当初他并不以为然的笑话段子。其实并没有多么的好笑,只是他只能用笑出的眼泪来解释心中莫名的酸楚和略湿的眼眶。
他像对待自己的儿一样对待那个冉丫头,不,不仅仅是儿,他有时就会把她当作月儿。所以,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越来越喜欢那个丫头,放纵她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容忍她在自己面前打马虎眼……
但是她还是走了,像她一样,就那么走了。
除了他的记忆里曾经的一抹丽,什蜜迹都没有留下。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