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省之听到楚云来了便提了提精神道:“慎为,你扶我坐起来。”慎为将枕头垫高然后扶顾省之佐了起来。顾省之坐舒服后才抬眼看见楚云,她显得有些憔悴,想必是思儿心切导致的。顾省之伸出仅仅能动的那只手向楚云招了招手道:“楚云,你过来。”
楚云走向顾省之,曾经叱咤风云的顾省之变得老态龙钟,不由地也有些唏嘘。“老爷......您......好些了吗?”
“我们顾家将你母子分离,你还能问这么一句,看来慎言对你倾心也有他的道理。”顾省之感叹道:“虽然对你我不是很了解,但你的善良我却很清楚。”
楚云没想到顾省之会这么评价自己,她低着头道:“老爷,我不想要顾家什么东西,我也知道一开始我被心愁蒙蔽来到顾家,我也很后悔。现在我只想要回我的观弘,我们会离开扬州,不再见慎言。请老爷体谅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楚云说到这里眼睛里已经噙着泪。
顾省之叹了口气道:“原成想找到我命里注定的第三个儿子就会让顾家永享安和,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可能就是因为我找到了你们,所以顾家才会有今天的结局。”顾省之的话似乎有后悔的成分在里面,楚云担心他把这些责任都怪责在观弘身上而不把孩子还给自己,她刚想开口再次央求,却听顾省之说道:“你们母子二人不属于我们这个家......或许就连慎言也不属我们这个家。”
慎为认为顾省之还在责怪慎言要将他赶出门,于是忙说道:“大伯父,慎言他也不想隐瞒大伯母的丧讯,他是担心大伯父您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才......”
顾省之摆了摆手道:“不用说了,我自有打算。”他看着慎为道:“上次我立下的遗嘱还在你那儿吗?”
“在!我收得好好儿的。”慎为见就要提到遗嘱的问题于是马上紧张起来,他很怕顾省之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做出错误的决定。
“好,你一会儿回去将那份遗嘱销毁,我要重新再立一份遗嘱。”顾省之吩咐道。
“大伯父......”慎为担心的事情似乎就要发生了。
“不要多说,准备纸墨,替我代写。”顾省之坚决地说道。
慎为无奈只好去准备纸墨,他一边准备一边想。先前的那份遗嘱目前不在这里,就算大伯父立了新遗嘱只要自己不说不拿出来,还是可以以第一份遗嘱为准。虽然这是有悖于大伯父的遗愿,但也是为了整个顾家好。慎为只能这么不敬一次了!
纸墨准备好之后顾省之便说道:“顾门男顾省之立书,膝下次子顾慎言,行为乖张、有违伦常,再三思量不得不忍痛弃此子。但顾及顾门祖训以及骨肉亲情,现将顾家财产之两成分与次子慎言,从此命其离开顾家不得返还......”
“大伯父!”写到这里慎为忍不住说话了,“慎言他......”
“不要多言,你先写下!”顾省之继续说道:“顾家其余八成财产作如下安排,长子慎行分三成,内侄慎为分两成,三弟允之分三成。顾家所有生意产业交由长子慎行,任何人不得存疑。顾省之立书!”
顾允之和顾慎行分的了顾家财产的六成,而且所有产业都给了慎行,这和原来顾省之的决定大相径庭。慎为虽然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交给顾省之看,可还是劝道:“大伯父,慎言就算有错也不至于如此呀!您这不是等于将他赶出了门了吗?”
顾省之从枕下摸出了自己的私章交给慎为,“盖上我的章。”
“大伯父!”慎为拿着印章不肯盖下去。
“楚云,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安排了吧?”顾省之看着楚云问道。
楚云被问住了,她心里也很困惑。要说慎言就算再错也不至于被逐出家门,而且财产分配方面慎言作为嫡子实在拿的太少了,而且照顾省之往日对慎言的疼爱程度来看也太不合情理。不过楚云倒是一闪念想到一个答案,但不能肯定。她看着顾省之摇摇头道:“恕楚云猜不到老爷您的想法。”
顾省之微微笑了笑,他的笑容显得颇为无奈。“我培养慎言这么多年,盼着他能继承家业,成一番大事业!他有这个能力,我作为父亲最清楚。可是知子莫若父,他虽有能力但性情方面却让我大失所望。我给了他十年,十年后他给我的还是失望。”顾省之谈到这个还是掩饰不住对慎言的失望,“不过他毕竟是我最疼惜的孩子,既然他不能成为我心目中的蛟龙,那么就放他自由地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
顾省之的话似乎在朝楚云心里的那个答案走,一旁的慎为也听出了一点眉目。他们继续听顾省之说道:“顾家两成的财产如果他能好好利用经营,将来也不愁吃穿。他若是离开了顾家,或许会过得更好,希望他能懂得我对他的一番苦心。”
“大伯父,您真的是......”慎为这才全部明白过来,他不得不感慨顾省之对慎言的苦心,“您是借着这些借口把慎言赶出门,这么看来合情合理。可实际上却是给了慎言一个自由的天地,给了他他想要的生活。”
顾省之笑了笑道:“你也明白啦?那么就赶快把章盖了吧。”慎为明白了缘由立刻去盖章。顾省之看着楚云语重心长地说道:“楚云......将来慎言就交给你了。这个儿子让我操心了大半辈子,以后你可要替我多照顾他。”
这话等于是让楚云和慎言一起走,给他们在一起的机会。楚云虽然想到了之前顾省之的用意但却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决定。“老爷......”楚云突然很想哭,也不知道是为了能和慎言在一起还是被顾省之的父爱所感动。
“我真的很喜欢观弘这个孩子,总是感慨他不是我顾家的子孙。”顾省之笑道:“不过现在知道他是我的亲孙儿,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欣慰。这孩子将来一定能成大器,你们两个定要好好栽培他。”
“谢谢老爷......”楚云含泪说道:“相信慎言知道老爷的用心,一定会......”
“不要告诉他。”顾省之说道:“他向来感情用事,若是知道很可能会错失这个机会。你们两个一定要瞒着他,待到将来他生活安定后在告诉他也不迟。”
顾省之的话很有道理,慎言一向是感性的人,如果知道父亲这样维护自己一定不会轻易离开。顾省之知道、楚云知道、慎为也知道,慎为应道:“大伯父放心,我们不会告诉慎言。”
“行了......行了......”顾省之显得很累,他让慎为替自己放低了枕头躺了下去,“楚云啊,再忍些日子。你们就快一家团聚了......”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慎为见顾省之睡了便对楚云道:“大伯父睡了,我们走吧。不要让人看见了。”
慎为送楚云回去后回到房里,看着面前的两份遗嘱发愣。现在决定权在他这里,无论他选择哪一份遗嘱都能左右顾家的命运。他知道顾家一旦交到了顾允之和顾慎行手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不希望看到三代人的努力渐渐没落。可他也不想让慎言痛苦地留下来,做一些自己不想做而必须作的事情。
他在房里来回地踱步,现在不仅仅是牵扯到顾家和慎言的问题,还有他自己的问题。如果选择了前者,他就要留下来帮助慎言看好这个家,虽然他也不喜欢经营这么大的生意,但论情理他都应该尽心辅助。可是如果选择后者,他可不想留下来和顾允之、顾慎行共事,势必他也会离开顾家,拿着伯父给的遗产也能养活一家老少,这种生活也是慎为所期盼的。
慎为站在桌前看着两份遗嘱,终于拿起了第一份遗嘱点燃了火柴,烧了。随着火焰将遗嘱化为灰烬,慎为也为自己一家的将来作了打算。
之后的几天里面顾省之仍然不肯见慎言。慎言听说父亲身体越来越差,很想见上一面,但屡遭拒绝心中又急又难过。慎为知道顾省之的用意也不再为慎言求情,不过他会把父子俩的情况互相通报,也算让父子俩各自安心一些。
到了八月二十日,顾省之的大限之日到了。顾家的人已经知道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所有人这几日都在家里不出去,随时等候着这一天。
顾省之的病榻前,家人和族老们都在,顾省之已经病得奄奄一息,只有喘气的份了。这时候顾允之靠近顾省之道:“大哥,您还有什么话要交待的吗?”
之间顾省之“哼哼”两声然后指了指慎为。慎为见状便道:“大伯父早在几日前已经立下了遗嘱,就在我这儿。”说完就从怀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第二份遗嘱。
“遗嘱?”顾允之心里一慌,他可不敢肯定这遗嘱里面会不会有自己不想要的结果,现在族老们都在,如果遗嘱成立可就不能更改了。“大哥,真的有遗嘱这回事儿?”顾允之忙问道。只见顾省之动了动眼皮,“好吧,慎为你大声读出来吧。”顾允之破釜沉舟地说道。
慎为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信封然后高声将顾省之的遗嘱念了一遍,越念到后面顾允之悬着的心就越轻松,看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念完了。”慎为道:“大伯父,这是您当日立的遗嘱吗?”他向顾省之确认道。
“嗯......嗯......”顾省之点着头发出很轻的声音。
“大伯父,慎言就在外面,您就让他见您一面吧。”慎为终不忍让慎言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于是便提议道。
族老也叹了口气道:“省之啊,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生骨肉。纵然有错在这个时候也就不要去计较了,见上最后一面不会让你们父子俩都存有遗憾。”
大局已定,顾允之没有必要再去坚持不让他们父子相见,于是也劝道:“大哥,就让慎言进来见你一面吧,毕竟是亲生儿子。”
顾省之没有做出反对的表情,慎为立刻跑出去把慎言带了进来。慎言一见到病榻上的父亲立刻泪如泉涌,快步扑向父亲身边。
“爹!爹!”慎言紧紧握着父亲渐渐变凉的手,哭道:“爹,儿子错了。您原谅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顾省之吃力地看着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儿子,也不由地老泪纵横。他使劲动了动手指,想安抚慎言可是却根本动不了。他只能在心里面嘱咐慎言:慎言,路,我已经为你铺好了。这是爹最后一次替你做主,希望这一次你能朝着爹期望的方向走,不要让我失望了。
下午三点钟,顾省之终于走了。他走的很安静,基本上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慎言已经泣不成声,哭得伤心欲绝。顾允之命人扶他回去休息,然后就让人按照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去办理后事。
顾家直系子孙都聚到了大堂,当着族老的面慎为说道:“大伯父说要按照顾家产业来分配遗产。顾家到底有多少产业,我希望族老们能好好算一下,然后再作分配。”
慎为向来对这种事情毫不上心,这次却来计较金钱倒是让顾允之有些奇怪。不过不管怎么分他和慎行都占了六成,更何况慎行根本离不开自己,所以慎为的要求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顾允之也应道:“是要好好估算,我们要公平地分配好大哥的财产。希望在座的族老们监督。”
族老点头道:“这是当然。不过既然说要按照省之的遗嘱执行,那么什么时候让慎言走呢?总不能这个时候将他逐出家门吧?”族老还是觉得立刻赶慎言走有些不妥,于是说道:“不如过了三七吧。到了那个时候在让他走也不迟,他总算是省之的儿子,在情在理都应该为父亲守灵。”
“族老说的是,那就这么定了。”顾允之说道:“我会将大哥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族老站起来嘱咐说道:“允之啊,慎行毕竟经验浅,将来你要好好辅助他管理好家业。这样才不负省之临终的遗愿啊。”
顾允之连忙作揖应道:“允之一定铭记于心,不负大哥在天之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