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在扬州的别苑颇为奢华,丝毫不逊于顾家。顾省之、顾允之和顾慎言到了门口,门房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顾老爷,三爷,二少爷。我家老爷恭候多时了。请——”
“哈哈,老傅倒是了解我们哪。”顾省之笑道。三人跟着门房进了大院儿。
“省之兄。”傅老爷傅洛庭拱手从堂屋里走出来,“我恭候多时啦!”
“洛庭,好久不见。”顾省之过去,二人行了久别之礼。“你怎知我今日一定会来?”
傅洛庭笑道:“哈哈,扬州顾家的生意遍布扬州,我一出车站恐怕你那头就知道啦!”
“哈哈,洛庭你说笑了。”顾省之摇着头笑道。
“傅老爷,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礼物,请笑纳。”顾允之命人把礼品送上。
傅洛庭摆着手说道:“省之兄,你太客气了。我来此为您贺寿,应该我送贺礼才是。怎么让您破费呢?”
“哎~~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自己家酒窖酿的酒。”顾省之笑道:“这状元红可埋在地下二十年啦。”
“是吗?那我这里可就先谢过省之兄啦。”傅洛庭作揖说道。“来,来。坐下慢慢儿说。”
众人坐下后傅洛庭便笑道:“三老爷也是多年未见,没想到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啊。”
“老啦,老啦。”顾允之摆摆手笑道。
傅洛庭又看了看旁边不作声的慎言,问道:“这位就是省之兄的大公子吗?”
“哦,不是。”顾省之道:“他是我的次子,慎言。”顾省之看了看慎言道:“慎言,快给傅伯伯请安。”
“小侄慎言,给傅伯伯请安。”慎言深深作揖道。
傅洛庭上下打量着慎言,笑道:“早就听闻省之兄你的二少爷饱读诗书,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啊!”
“他只不过是初出茅庐,哪儿像你的康年,已经事业有成啦。”顾省之谦逊地说道。
“康年做事认真,我才放心地把扬州这里的事情交给他。”傅洛庭道:“不过我听康年说慎言也是刚刚崭露头角,在短短两三个月里面把广贤楼的生意额提高了五成。真不简单哪!”
慎言看看傅洛庭,心道:广贤楼的收入他们怎么知道的?
接下来就是两人谈论丝绸、茶叶之类的生意往来,慎言觉得很无聊便左顾右盼起来。傅家厅堂里面悬挂的字画淡雅沉稳,似乎不像是傅康年这样的年轻人所喜欢的。再看厅堂正中条案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两只元青将军罐,庄严肃穆,更加不是傅康年的品位,看来这间屋子完全是按照傅洛庭的意向摆设的。
大家坐了一个多小时,然后顾省之和顾允之就起身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顾省之说道:“洛庭,正日的时候你可要早点儿到哦。到时候我们老哥俩儿好好喝上几杯。”
“行啊!我可要上好的状元红。”傅洛庭笑着送他们出门,顾允之走在后面,突然傅洛庭轻声问道:“对了,三老爷的也大了吧?”
“是啊,小子胤已经十九岁了。”顾允之看了看傅洛庭,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子胤。
只见傅洛庭摸着胡子微微点头道:“哈哈,想必是亭亭玉立啦。改日一定要见上一见。”
梦罗从酒店拿回了那日给慎为准备的西服,因为那日他们俩走得太急所以忘记拿了。回到顾宅经过园的时候正好遇上佳蕊、惜雨和恩婕在那里闲聊,她们看到梦罗便唤道:“梦罗,过来呀。”
梦罗和侍多秀走了过去,“三位嫂嫂在聊什么呢?怎么不见子胤?”
“她呀?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总是往私塾跑。”佳蕊说道。
“我总是看到她夹着一本画册,走到哪儿就画呀画呀的。”惜雨笑道:“看来我们这位大有画家的天赋呢。”
恩婕无意间看到多秀手里的那个大礼盒,上面还印有“大上海先施百货公司”的圆形标志。“咦?梦罗,你买了什么呀?这礼盒好漂亮。”
“这是......”梦罗脑子里面突然亮起一盏灯。“这是我买给一个朋友的东西。”她说的时候面带娇容,似笑非笑。
“朋友?”众人见梦罗羞怯的样子便笑道:“是谁呀?”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们。”梦罗略显羞涩地说道。
“看来我们的柳大也动了凡心啦。”惜雨笑着说道。
“哪儿有?只是朋友嘛!”梦罗对多秀道:“多秀,你先回去吧。”多秀拿着礼盒回去了。
佳蕊问道:“梦罗,那日你去了西洋舞会,好不好玩?”
“是啊,听子胤说你一晚上没有回来。”惜雨道。
“这个子胤,真是多嘴。”梦罗笑道:“舞会结束的完,我又喝了点酒,所以在酒店楼上开了间房住了一晚。”
“幸好老爷不知道,否则一定会责怪。”恩婕说道:“一个孩子在外面过,这事儿可大可小呢。”
佳蕊也点头道:“幸好你姨父、姨母没有说。子胤也只是跟我说了一说。”
梦罗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大上海笙歌,多少子都是彻不归的。”
“这里毕竟不是上海。”惜雨道:“梦罗,以后你可要注意啦。这次公公不知道,如果下一次他知道了可不得了呢。”
“行啦,我知道了。”梦罗撇了撇嘴说道。
慎为从当铺里回来,还没到自己院子门口就被多秀叫住了。“三少爷!”
“多秀?”慎为停住了脚步,“什么事?”
“让您去一趟,说是有事情。”多秀轻声道。
慎为回头看看自己的小院道:“我还是不去了。”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说是上一次您落下的东西。”多秀忙补充道。
“我落下的东西?”慎为皱了皱眉,想不起来那一晚他落了什么东西。“好吧。”慎为只得跟着多秀去了。
到了梦罗的小院,慎为一进门就看到梦罗满面愁容的坐在那里。“梦罗,你找我?”
梦罗懒懒地抬起头来看看他道:“多秀,你先下去吧。”多秀应声退下,然后梦罗才说道:“是啊,上次我们走的太匆忙,忘记了一件东西。我今天才去拿回来。”说着就从里屋拿出了那个装西装的礼盒。
“这是......”慎为看到这个礼盒,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穿着这件西装时的样子。
“我知道那一晚不会再有了,所以希望你能收下这份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礼物。”梦罗将礼盒双手捧到慎为面前道:“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慎为自从那一晚知道梦罗对自己有意后就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现在听她这么说似乎是在为这段隐秘的感情划上句号。“好,我收下。”慎为接过来道:“谢谢你。梦罗,你是好孩儿,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疼你的人。”
梦罗淡淡地一笑,道:“希望是吧。”她转过头去看着慎为,道:“慎为,你会记得我,记得那一晚的,是吗?”
“......”过了好一会儿慎为才微微点头,轻声道:“会,会记得。”说着就好象做错了事一样低下头去。
没想到梦罗竟然凑过来亲吻了他的面颊,含泪道:“那就好。”
慎为没想到梦罗会有这个举动,一时间也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梦罗,许久才道:“我......我走了。”说完就拿着那个礼盒离开了。
慎为只觉得自己面颊边火辣辣的,心里乱得很。他快步离开了梦罗的院子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回到房间幸好恩婕不在,慎为将礼盒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来喝杯茶定了定神。终于心情平复了一些,他看到桌上的礼盒不由自主地打了开来。那套黑西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光鲜的很。慎为将西装取出来,这件西装真的很衬自己,穿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变了一样。
“你回来啦?”恩婕带着儿走了进来。
慎为忙把西装放进了礼盒,然后笑道:“是啊,刚回来。今天当铺有点事,回来晚了。”
“这是......”恩婕突然看到桌上的礼盒,这个礼盒颇为眼熟,不正是午后恩婕身边侍多秀手里的那个吗?
“哦,这是我自己买的。”慎为忙说道:“我路过一间洋服店,看着挺适合我的,就买了。”
恩婕特意看了看礼盒的左上角,一个显眼的“大上海先施百货公司”的标志赫然在目。看到慎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西服,然后将盒子盖上放好。恩婕的脑子“嗡”的一下,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娘,娘。”嘉妍拉着恩婕的手说道:“我想出去玩。”
“哦......”恩婕有些神离,“让多宝带你去吧。”儿走了之后恩婕就看着慎为,她不相信慎为会骗她,当时梦罗没有说礼盒里面是什么东西,说不定只是巧合大家买了大上海先施百货公司的东西而已,恩婕告诉自己:不要乱想,慎为不会骗我的。
慎为放好了西服回过头来就看到恩婕的面很不好,忙问道:“恩婕,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伸手摸了摸恩婕的额头。
“没,没有。”恩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了,你赶快换衣服吧。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饭桌上,大家都到齐了。姚玉庄说道:“明天就是老爷的大寿了,你们几个可要早一点起来帮忙啊。”
“是啊!是啊!明天宾客一定很多!”蔡娴附和着说道:“慎为,你明天早点帮你大伯招呼客人。”
“哦,知道了,娘。”慎为点头道。
顾省之笑了笑说道:“夫人,别这么紧张。只是过寿而已,大家开心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们顾家可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不能失了礼数,叫人笑话。”姚玉庄看着慎言问道:“慎言,你定的活鱼都到了吗?”
“到了,今天刚送到广贤楼,都是今天一早从湖里捕捞上来的。”慎言答道。
姚玉庄点头道:“好!一会儿你就把鱼都运过来。”她看着楚云说道:“楚云啊,一会儿你和慎言一起去。你的心细,仔细看看那些鱼的个头儿,鱼可是好兆头不能小了。慎言这孩子大大咧咧的,我不放心。”
“好啊,我一会儿去。”楚云应道。
殷秀娥看看子胤道:“子胤,明天你可要穿娘给你准备的衣服。”
“我不要!好难看!”子胤噘着嘴说道:“我自己有打算。”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你是大家闺秀......”
殷秀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顾省之说道:“弟媳儿,算了。随着孩子们吧,我都说了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过个生日和朋友们聚一聚而已。子胤,明天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谢谢大伯父!”子胤笑呵呵地说道。
梦罗笑着说道:“子胤,不如穿我给你从上海带来的旗袍吧。”
一听到“从上海带来的......”一旁一直不作声的恩婕不由地抬头看了看梦罗。
“恩婕,你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蔡娴见儿媳闷声不响便问道。
“没......没什么。”恩婕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梦罗从余光里看到了面苍白的恩婕,她心里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布局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