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三月下扬州,这话果然不错。”一个身穿西式洋服的年轻人欣赏着瘦西湖畔的景不赞道。
然后坐在他边上穿着一身传统马褂的男人给这位年轻人倒了杯茶,“以后你就会常住在这里,见多了也就不会觉得漂亮啦。”
“慎行兄,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年轻人摆摆手说道:“一年一,每个天扬州都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哈哈~~难怪傅伯伯让你选的时候,你选择了这里。”
说话的两位中穿西服的年轻人是杭州富商傅洛庭的儿子,傅康年。穿马褂的男子是扬州本土大乡绅顾省之的长子顾慎行。
傅康年喝了口新茶,道:“对了,上回的绸缎庄的那批货在杭州销得不错,我爹说让我再来看看。有合适的话就再订一批。”
“好啊,一会儿我就陪你去绸缎庄看货版去。”顾慎行听到有生意当然是连声说好。
傅康年放下茶盅,道:“别一会儿啦!这就去!”
“这么急啊?”顾慎行笑道。
“想尽快做出点成绩给我爹看嘛!”傅康年催促着顾慎行去了绸缎庄。
顾慎行带着傅康年到了他们顾家的绸缎庄“绣云庄”,正当傅康年仔细的看着样板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茶叶庄里传来了吵闹声。顾慎行便道:“康年,你慢慢儿看,我去隔壁看看。”说着就到了隔壁,这茶叶庄也是顾家经营,一进门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了争吵声。顾慎行走进去就看到掌柜的正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慎言争吵。“怎么啦?吵什么?外头都听到了。”
“大少爷,您来得正好。”掌柜的指着那筐茶叶说道:“二少爷说要把这些茶叶折价销售。”
“折价?”顾慎行走过去用手抄起茶叶闻了闻,道:“这是去年的陈茶,还很。为什么要折价?”说着看了一眼顾慎言。
顾慎言说道:“大哥,王掌柜说要把这些茶叶和那些新茶掺合在一起卖。这不是骗人吗?如果真的要尽快销出这些茶叶的话,还不如折价。”
“二少爷,同行们都这么做的。”王掌柜解释道:“咱们‘品茗斋’已经算是掺的少的啦。”王掌柜这么一说顾慎行立刻瞪了他一眼。王掌柜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不说话了。
“哦!原来你们早这么做啦?”慎言嚷道:“爹一再告诫要有商誉,你怎么可以......”
“行了,慎言。”顾慎行忙劝道:“这话能在这儿说吗?还想不想有生意?”
“可是......”慎言看着慎行道:“大哥,看来你也知道这事儿,是不是?”
顾慎行摆摆手道:“现在不说这个,回家再说。我正和傅少爷在隔壁看绸缎,你这么嚷嚷要是让傅少爷听到了怎么办?”
“哼!我懒得管你们!”慎言一甩袖就跑了出去。
顾慎行看到慎言走远了便转身指着王掌柜骂道:“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怎么能在慎言面前说这话呢?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慎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阿爹让他来只不过是摆摆样子,你何必与他争?”顾慎行叹了口气道:“这回回去可有的解释了。”
“大少爷......”王掌柜看了一眼那筐陈茶问道:“那这茶叶......”
“还能怎么办?就按照二少爷的意思,折价吧。”顾慎行摇了摇头走了出去。顾慎行回到绸缎庄,满面笑容的问道:“傅少爷,怎么样?这些货还行吧?”
“嗯!不错。让我回去算一算,过几天给你答复。”傅康年放下了手里的货版,“刚才我看到有人从你们茶庄里匆匆跑出去,好像是慎言。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哦!他有急事赶着回去呢。”顾慎行陪着傅康年从绸缎庄走出来,说道:“时候还早,不如我陪你去扬州最有名的酒楼听曲儿吃饭吧。”
傅康年笑道:“是吗?既然是顾家大少爷介绍的,一定是好地方。我们走吧。”
顾慎行和傅康年喝完酒便回家去,这个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多了。一回到自己房里他就往上一倒,“水!给我倒水来!”
屋里正在陪儿子写字的子郑佳蕊便倒了杯水过来,“你又喝酒啦?”
“我这是在谈生意!人家懂什么?”慎行拿过茶杯来仰头就喝了个底朝天。
郑佳蕊伸手给丈夫脱去外衣,突然看到衣领上有一个明显的唇形胭脂痕。“你......你在哪里喝酒啊?”
顾慎行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管得着吗?再问我今晚就去书房睡!”顾慎行不理会子,微笑着向正在写字儿的儿子招了招手,“裕儿,过来。”
“爹。”顾慎行十岁的儿子顾嘉裕走了过来,“爹!你身上好臭啊!一股酒气!”
“没出息!男人就是要有这味道,知道吗?难道像你娘一样整天在家里做衣服绣呀?”顾慎行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
嘉裕说道:“那为什么二叔从来不这样?”
“别提你二叔!你二叔是在做生意吗?”慎行一听便激动起来,“他只会在那里指指点点,屁事儿不做!家里的生意那桩不是你爹我照看着?”慎行看着儿子问道:“喂!告诉爹,今天有没有被先生骂呀?先生交待的功课可做好了?”
“嗯!做好了。”嘉裕一想起今天在学堂里发生的事儿就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顾慎行见了便问道:“又拿先生寻开心了是不是?”
“爹!这可不管我的事!”嘉裕忙说道:“是嘉琮干的!他把先生的戒尺给弄折了,然后又故意捣乱。先生就拿戒尺打他,一打就断了。嘉琮就大声喊疼,把先生吓了个半死!”说着又笑起来。
顾慎行笑骂道:“这小子别的没学会,这些鬼主意倒是和他爹小时候一个模样!”他警告道:“裕儿,你可不许这般胡闹,知不知道?你爷爷最恨不好好念书的了。”顾慎行拍了拍儿子的屁股道:“去!回房睡觉去!”
嘉裕收拾了课本回房去了。郑佳蕊走过来道:“我让人烧水,你洗个澡吧。”
“洗什么澡?你嫌我臭还是怎么的?”顾慎行一把把老婆拉了过来,然后按在上就要亲热。可是郑佳蕊好像很不配合,一个劲儿的推开丈夫。顾慎行生气了,“你干什么?我今天难得有兴趣碰你,你还怕什么羞?”
“不是......”郑佳蕊坐起身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今晚不方便......”
顾慎行一股脑儿坐了起来,穿上鞋。“真是扫兴!”说着就拿着衣服走了出去。
西厢那边住着顾慎言夫,顾慎言的子江惜雨正拿着藤条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才八岁的儿子顾嘉琮。“今天你又在学堂里胡闹了,是不是?”
小嘉琮倒是不否认,“是啊!还把先生吓了半死呢!”说着就“咯咯”笑起来。
“你还笑!”江惜雨抓起嘉琮的手就“啪啪啪”打了三下。“你知不知错?”
小嘉琮噘着嘴说道:“玩玩儿嘛,连爷爷都没有说我。”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了,是不是?”江惜雨又举起藤条要打。
这时候小嘉琮就大声喊了起来,“爹啊!救命啊!娘要打死我了!”
一直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顾慎言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行了,别打了。哪个男孩子小时候不淘气的?”说着就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来。
“你就惯着他吧。”江惜雨看着丈夫说道:“看他以后再想出什么损招去气先生。”
顾慎言把嘉琮抱在腿上,说道:“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做呢?爷爷让你们在家里念书就事怕你们在外头学堂里学坏了,没想到你没有人教都这么坏!”
“我听奶奶说阿爹小时候比我还淘气呢!”嘉琮说道:“我是你儿子,当然也淘气啦!奶奶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顾慎言的儿子就最会气先生啦!”
“你这臭小子。做了错事还挺有理的?”慎言听了不笑了。
江惜雨摇摇头道:“你还不知道悔改?你爹多聪明呀,小时候就算是淘气但书也念的很好,后来还去了南京上洋学呢!可你呢?看看你自己的功课!”
一听道功课小嘉琮就没了声音,他吐了吐舌头然后撒娇的搂着慎言的脖子,细声问道:“爹,南京好玩吗?”
“南京?”顾慎言一提到南京就显得有很多回忆似的。“当然好玩啦。在南京的那些日子,是爹爹过的最开心的。”
“那什么时候爹也带我去玩?”嘉琮问道。
慎言笑了笑说道:“好啊,等你长大了。爹也送你去南京念书,好不好?”
“好啊!好啊!”嘉琮拍着手显得很兴奋。
“好啦!好啦!既然你想你爹送你去南京,那你就要好好念书了。否则有学校也不收你!”江惜雨把嘉琮抱了过来说道:“娘抱你回房睡觉去。”
“不要!不要!我要爹抱。”嘉琮在母亲怀里挣扎着。
“你爹累了一整天,你就不要闹了。”江惜雨哄着儿子。
慎言笑着站起来说道:“算了,我抱他去睡吧。”说着就从子手里抱过儿子,然后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慎言把儿子抱回房,盖上被子。“乖乖睡觉。”
“爹!”嘉琮拉着慎行的手说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慎言笑道:“那爹陪你数绵羊。”说着就靠在边搂着儿子数起绵羊来。
嘉琮哪里有心思数绵羊,他拉着父亲的手问道:“爹,南京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南京啊?有明孝陵啦,有朝天宫啦,很多好玩的地方。”慎言跟儿子说着就好像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在南京逍遥自在的日子一样。
“爹!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嘉琮问道。
“都去过啊!”慎言笑道。
“一个人吗?”嘉琮噘着嘴问道:“爷爷说家里只有爹一个人出去念过书,那么那个时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会不会寂寞啊?我没有人陪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寂寞。”
“寂寞?”慎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南京的那段往事,那时虽然是背井离乡独自一人但却并不寂寞,他身边有着他志同道合的最好朋友还有一位......红颜知己。慎言每每想起这段往事都会感觉到无比的甜蜜,那段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日子,那些海阔天空任我游的片断,都是慎言记忆中最弥足珍贵的回忆。但是多少年来他都刻意将这些片断记忆埋藏,因为每次回忆起来的时候伴随着的必定是难以抑制的伤感和无奈。
嘉琮看父亲迟迟不回答,还看着房梁发呆便推了推他。“爹,你怎么了?睡着了吗?”
慎言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怀表说道:“都这么晚啦?快睡觉!否则下次你娘再罚你的时候我可不帮你啦!”说着就替儿子盖好了被子。
嘉琮睡着之后慎言回到了自己房里,惜雨已经睡了。他洗了洗也上了。
“你回来啦?怎么这么久?嘉琮睡了吗?”江惜雨翻了个身揉揉眼睛问道。
“吵醒你啦?”慎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小家伙拉着我说话呢,刚哄他睡着。”他躺在了子身边。江惜雨便靠近他伸手搂住了他,还越搂越紧。慎言知道子想做什么,可是刚刚才想起自己在南京的那段日子,现在真的没有兴趣做这些事儿。“惜雨......”
“嗯?”江惜雨娇滴滴的看着他。
“我......”慎言抱歉的说道:“我今天很累......”
江惜雨听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微微笑了笑说道:“嗯,那就早点睡吧。”说着就搂着慎言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慎言借着从窗户里透过来的月光看着身边的子,心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有些人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就算是有着再再甜的过去,那也只是过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