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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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咝……疼,疼,轻点,疼啊!”虎皮皱着脸,挤眉弄眼的直嚷嚷。

  “这样不行,我还是送你去医院。”边说着,陈南俊边扯着他的肩膀要往自己身上搭。

  “去医院,你疯了?”虎皮拉回手臂,把他拽回身边,“你打算怎么向一大堆白大褂解释你满身的伤,还是你想到局子里去跟那群老头喝喝茶。很抱歉,老子没那兴趣。”

  “可是----”

  “没事,死不了人,待会你扶我到风叔那儿去看看就行了,不就是断了几根骨头嘛!那老头就这最在行。妈的,又要被他狠宰一顿了。”他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不令陈南俊

  对他刮目相看。

  夏的凉风吹在身上,带着港口特有的海腥味,凝固血液的同时,吹散那阵阵的烦热和焦燥。

  挟持着两个人质坐上准备好的车子,行进五百米后,虎皮拿起刀子在横秋和毛子的大腿上各扎了一刀,一转,在他们嚎叫连天的同时一脚踹下车去,顺便“好心”地扔下两把刀,可惜的是没时间欣赏他们自相残杀的景了。

  车开到港口时已是凌晨。陈南俊买了些消炎和消毒的药折回车边时,虎皮已踱着伤腿下了车,坐在码头边,遥望满天星辰和银光泛滥的海平面。

  “虎皮。”

  “你有烟吗?”

  “你现在不能抽----”

  “你他妈少鸡婆,我烟瘾犯了,有还是没有?”

  陈南俊掏出一支烟叨在嘴里,双手挡风点上火后,递到虎皮唇边。

  虎皮哆嗦着手接过狠吸了一口,一个谢字刚溜出口,便从陈南俊缩回的手上瞥到一大抹红。

  抓起他手掌,一捋袖子,发污的伤口处还流着血,翻起的皮肉让人心碜。虎皮抬起头,“这是----怎么搞的?”

  收回手臂,陈南俊放下袖子,随意地说:“没什么,刀片划的。”

  “刀片?怎么划那么深?”

  “关心你自己的伤吧!”陈南俊坐到他身边,一袋药递上去。“给你。”

  虎皮没接,扔掉烟,撩起衣角咬在嘴里,手一使劲,“嘶啦”一声,一根长长的布条到了他手上,从药袋里摸出消毒药,扯过陈南俊手臂,咬开盖子,看也不看便往上倒。

  “喂,你----啊----”妈的,那是酒精啊!!!

  陈南俊痛得脸都变了形,无奈他抓得太紧,挣都挣不开。

  几秒钟后,稍稍缓解一些,他转过头来刚想开口----

  “虎----啊----”妈的,我是人,不是畜生啊!有这样疗伤的吗?敢情疼得不是你。

  忍过大量的消炎药粉敷在伤口处所带来的痛,陈南俊眼角半含着泪看虎皮粗鲁的将布条绑在伤口处。

  “好了!”虎皮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你这家伙!”

  “咦,怎么会有绷带?”

  “你受了那么多伤,我能不买绷带吗?”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这衣服----”虎皮低下头看看从毛子身上扒下来的名牌衬衫。撩起缺口处,可惜地直咂嘴。

  “你他妈给我说的机会了吗?”托着刚受过摧残的手腕,陈南俊哭笑不得的说。

  遥远的海平面传来长长的鸣笛声,惊起栖息的海鸟盘旋半空中,一抹浅浅的桔红窜出半点影子,拉开新一天的帷幕。

  “虎皮,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过一天是一天呗!”

  “不管是横秋还是毛子,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是先找地方躲躲吧!等过了这段风头----”

  “躲什么躲,老子没钱,不躲!有本事就让他们来好了,我虎皮烂命一条也不是谁都能拿去的。”

  “虎皮!”

  “你他妈少罗嗦,担心你自己好了,今天要不是有我在那装死,你以为你能活着看那个狗日的日出啊!连那个臭小子的野心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杂毛昌身边混到这个位置的。身板弱成这样,我还真怕他们一拳就把你解决了。”

  “虎皮。”

  “干嘛!”

  陈南俊望向远方挣扎升起的太阳,“我们,各走各的路吧!”

  风卷浪起,呼啸着打在他们脚下,海鸟“啊啊”叫个不停,展翅翱翔在向往的天空。

  不知是不是没听清,虎皮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不住你那儿了,以后,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吧!”

  领子突然被揪住,虎皮放大的面孔来到他眼前,一副吃人的表情,眼神恶毒地盯着他,“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

  “虎皮!”

  “老子为了你被人打成这样,你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是吗?”

  “虎皮,我这样是为了你好,你和我在一起,以后----”

  “没门,我跟你说,没门!”

  “虎皮,你听我说,我的仇人很多,以后这种事还会----”

  “做你娘的狗屁梦去!我这顿打是白挨的吗!你这个不如的家伙,我怎么会想到救你!”

  “虎皮!你听我说!我真的会害了你----”

  “我日你奶奶!”虎皮使出全力,用劲一踹,陈南俊整个身子迅速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虎皮的膝盖便压到了他胸膛上。

  居高临下地斜倪着他,“怎么样,你现在怎么说!我先警告你,再敢说一句我不爱听的,我就打一拳,直到打到你说不出话来为止!陈南俊,你想清楚了!”

  “你----”

  陈南俊放弃地仰躺在地,喉头上下滚动,控制不住的笑苦涩地溜出唇角,“你最好别后悔!”

  “打从娘胎起,我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虎皮,其实我和你不同,从我学会数星星那天起,我就知道有星的天空,一定是黑的。只有这样,它才能发光,才能被世人所见。虎皮,我的出身决定了我必须走这条路,哪怕就此送命,一块布盖在棺材上,就说明了我的一生。我曾经很喜欢那身有星星的衣服,可是,我恐怕没什么机会再穿它了。虎皮,跟我走下去,你的人生会更凄惨也说不定。就算将来能飞黄腾达,我能带给你的也只是一条,最可悲的路。”

  “你小子脑袋打浑了,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带星星的衣服!娘的,想我给你买是不是,我操,这个月发工资一定买给你行不行!是不是很贵?算了,老子豁出去了。买给你总行了吧!我的人生要走什么样的路,你别想左右,我只信我自己,其他的我不管!”

  陈南俊突然发现他现在的样子帅气极了,自己的年幼也曾经追寻过这份帅气,很可惜,另一种较为重要的感情很快的将它扼杀了。他至此分清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朝着对的方向,他走到今天,走到看似错的一条路。

  终点,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看到。

  他永远只想着,明天,还能活着。

  “拿开你的狗腿,你想顶死我!”

  虎皮悻悻地放下膝盖,咳喘着坐在一边,待陈南俊坐正身子,一把勾过他的肩膀,“哎,咱兄弟俩别说那种丧气话!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等着,迟早我会要那些狗日的都跪在我脚边。叫我虎哥,叫你俊哥。迟早我会----”

  “你的迟早,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消受。”不甘愿的和他靠在一起,陈南俊尽量将脖子扭到一边。

  “你说啥呢,这么瞧不起哥哥我----嘿,我还不跟你瞎扯,一年,不,两年吧,你等着看,我要不混个人样出来,他奶奶的,我跟你姓!”

  “你放屁!”

  “啊?哈哈……嘿嘿……你好象也姓陈啊,看吧,老天都让我们做兄弟,你说你跑得掉吗!放心吧,以后有老哥我罩着你,看谁还敢----”

  “要不是我去救你,你能活着出来吗,吹吧!”

  “这次是例外,爷爷我阴沟里翻了船,那帮家伙给我玩阴的,我……”

  抚摸着手腕上的白布条,耳边是虎皮涛涛不绝的吹嘘,陈南俊抬起头,崭新的一天映入眼帘。

  他还活着,这是最值得欣慰的事了。

  虎皮,他不知道这个犟驴一样的男人,会说出这些让他的心里有一丝丝感动的话。

  从他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他没信过任何人,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男人,他唯一清楚的是,他有了一点点可以依靠的东西。

  他太累了,这些日子可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些,也许还有更持久的战役要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短暂的休息。

  晨曦初露的天空赶走黑暗,他的心,在划清黑白界限的时段,归位。

  对不起,虎皮,我,不姓陈,做不了,你的兄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