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先前有眼无珠,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草民死罪!”师缪一见没有外人,立刻扑通一声拜倒在地,神情诚恳的道。
“行了!”刘荣挥手制住了他继续磕头:“不知者不罪,你有什么事情,要跟寡人说的,就快点说,假如只是这个,那么寡人可以告诉你,寡人还没将那些放在心里!”
“殿下仁慈,草民铭感五内,誓当奋死报答殿下恩典!”师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几个头,他抬起头看了看刘荣,用一种非常小心的语气接着道:“殿下的仁德,使四方蛮夷仰慕,草民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却经常行走在南方的夷狄之地中!”
刘荣看着师缪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寡人听着哩!”
“诺!”师缪点点头道:“殿下,您知道的,南方的蛮夷,其实大多有中国的血统,无论瓯越,东越还是南越,他们都是当年越王勾践的后代,拿的是高祖皇帝的册封文书,才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国王的位子。”
“这个寡人知道!”刘荣点点头,对于南方三越从中央政权分离出去的历史,刘荣是知道的,当年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废除了越王的王位,只令越王的后代称君上。
秦帝国二世而崩之后,群雄逐鹿,闽越王无诸和东海越王摇以及南越王赵陀,都是趁着那个时候,拉起一票人马,占山为王的。
后来西楚霸王项羽独霸了册封诸侯王的大权。后来项羽又拒绝承认这三人王位的合法性,引起三国不满,东海王摇和闽越王无诸为了报复项羽,甚至派出了士兵加入到汉王刘邦的军队中。
到大汉国建立,国家实力经过战乱和匈奴的双重打击,再无余力对南方发起战争,因此朝廷便承认了这三国地事实独立地位,册封他们为王,赋予三国国王统治百姓的权利。
而这三国在这几十年里。也给大汉国惹出了不少麻烦,甚至多次迫使历代天子发兵讨伐,但因为南方瘴热的缘故,再加上三国国王是老狐狸,一见风头不对,立刻派出使节,送上礼物,低声下四的请求中央政府的原谅。
因此,军事讨伐往往无疾而终。而且朝廷中的大臣,也大都认为,以中国之尊贵,发大军讨伐南方的不毛之地,实在是一件亏本的买卖,所以战争的决心也并不大。
即使是五年多前,吴逆刘裹胁了东瓯攻击大汉,在东瓯人主动杀死刘将他地头颅,送给天子之后,也没过多的指责。甚至大度的原谅了东瓯王,赏赐了些东西。
“殿下,草民的父亲,曾经多次去过东瓯和闽越做生意,结识了些当地的贵族,其中东瓯国中有一名猛的贵族。祖上乃是洛阳人士,秦始皇三十年随大军驻越,至今已经七十余年,现在他和他的族人以及部民,开始思念中国的仁德和故乡的山水,想要回归中国故土,祭祀祖先地宗庙,并将这几十年来,死去的先人的遗骸带回故乡,供奉到祖宗的宗庙中。使得那些死在异乡的人,能够重新回归华夏正宗的身份,使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师缪小心的道:“草民的父亲在得知了他的心愿后,曾经对他发誓说,一定帮他达成这个心愿,可惜草民的家族卑贱,不能在朝堂上当面将那些可怜地人的心愿告诉圣明的天子,今天草民荣幸的能够见到太子殿下,因此抱着誓死的心。将那些可怜的人地心愿,如实的禀告给您。恳请仁慈的太子殿下,用仁德之心,将这些可怜人的心愿,转达给圣明的天子,使得那些远在荒服之中的人,能够感受到大汉天子的仁德!”
“身在夷狄而不忘华夏,他们是真正的义民!”刘荣站起来感叹着问道:“他们的人数有多少?”
“回禀太子殿下,他们大约有五万多人,目前散居在丹徒一带,等候中国的使者前去解救!”师缪略微有些得意地说。
五万多人!刘荣心中大喜,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足足顶的上一个万户县的人口了!
既然有五万多的人民,想要回归大汉国,恢复华夏族人的身份,刘荣和天子都会举双手赞成。在这个时代,人口便意味着国力,刘荣与天子没理由拒绝国力的增长。
于是他道:“此事乃善事也,寡人身为太子,万无拒绝之理!寡人回到长安后,定当将此讯息告诉父皇,请出天子节,勒令东瓯王放行!”
只要请出了天子节,身为名义上的臣属,东瓯王还没那个胆子拒绝!除非,他敢承受来自
怒火!
当然,刘荣知道,师缪是一个纯粹地商人,作为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做地。
显然,那些思念故乡的人,给师家开出了一个非常具备诱惑力的条件。
而且,师缪说的很明白了,那些想要回到中原的人,祖籍都在洛阳一带,他们回到中原后,天子自然也会安排他们住到洛阳,并分配足够的粮食种子和农具以及屋舍。
光是这些,就足够又让师家赚上一笔了!
但是,这些事情,不关刘荣的事,师家无论赚多少,都与他没有太大的干系,只要师家不违法乱纪,危害到社会的稳定,那么他们多赚一些,刘荣也接受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太史公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
“如此,草民代那些至今生活在夷狄中,日夜思念着故乡山水的人,感谢殿下的仁德!”师缪听了大喜过望,此事他之前不是没有去跟他们家在朝廷的靠山说过,但是那个靠山认为此事可能会有大麻烦,本着谨慎和保守的态度,他拒绝了师家的要求。
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师缪现在见了刘荣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自是没有任何疑问,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兴奋,要知道那些人可是答应了他们家,只要能够帮助他们达成目的,那么那些人就会奉上这些年来在越地经营的大部分积蓄作为报答。
五万多人,几十年的积蓄,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对了,那个叫猛的贵族姓什么?”刘荣高兴的问道:“寡人要奏请父皇,重重赏赐他!”
“回殿下,他姓余祖籍洛阳,先人曾经在前朝做过长史!”师缪回答说。
“很好!”刘荣将这个名字记下来,他挥了挥手道:“走吧,出去了,寡人估计宴会快要开始了!”
“诺!”师缪点点头,站起身来,低着身子,慢慢的跟在刘荣的身后,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外殿中,群臣见了刘荣出来,连忙起身迎接。
刘荣带着笑容,挥挥手道:“诸卿坐吧!”
然后,他在张常的伺候下,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燕王叔,时候不早了,早些开始吧!”刘荣坐下,把头偏向燕王刘定国道。
“诺!”刘定国点点头,对左右宦官说:“传寡人令,开宴!”
便有几名宦官下去,传达命令,不一会儿,无数的使女下人,端着一盘盘美味的肉类与其他食物,鱼贯而入,乐声亦转变成平和悠扬之势,在乐声中一队队歌女翩翩起舞,气氛开始变得欢快起来。
刘荣饮了一口酒,他看到燕王世子刘闵孤单的坐在一旁,脸色黯然,似乎有些不快心。见到刘闵这个样子,刘荣也是叹了一声。
从主父偃的口中,他知道刘闵这个燕王世子平素很内向,更不得他父亲所喜,经常受到宫中其他的人折磨与羞辱。
比如说,他的姑姑,燕王的姐姐刘芸翁主,便是经常喜欢使些手段让他难看。
而刘闵的母亲却又早早的过世了,没有母亲的帮衬,他的父亲又是一个十足的变态,因此可以想象,刘闵的遭遇该有多么的凄惨。
见他这个样子,刘荣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最初的遭遇,心中生起了些同情之心,便对他道:“世子,坐到寡人身边来,跟寡人说说话!”
刘闵听了,微微有些疑惑,但是他还是迅速站起身来,对刘荣拜了一拜,然后恭敬的坐到刘荣之下,他不是傻瓜,当然清楚这是太子在拉他一把。
其余人见了,亦是各有不同的反应,其中燕王刘定国的脸色,竟然有些不快,至于陪同燕王的燕王姐姐翁主刘芸更是面露愠色。
刘荣将他们的反应,都收在心里,他实在很难相信,一个父亲,竟然会视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仇敌!
“禽兽!”刘荣暗道,心中对刘闵的同情指数,瞬间爆增,毕竟他和刘闵的遭遇,曾经似乎非常相似。
“不用怕!”刘荣见刘闵道“一切有寡人,卿的事情,寡人听说了……卿便放心,大汉国绝对不会坐视长子失去继承权,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当然了,身为皇长子的刘荣,自然会在没登大位之前,竭力维护长子继承制度的神圣不可侵犯性。
刘闵感激的点点头,他看了看刘荣身后的主父偃,眼神之中的感激之情,根本无法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