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我这里了!”她深深的呼吸着空气,语气有些伤感,她把头垂下来,看向正给她锤打着肩膀的刘荣:“荣儿啊……你说,母亲漂亮吗?”
她轻轻的拢了拢自己额头上的发鬓,浑然也没有察觉,时间在她眼角留下的痕迹。
不过,即便如此,栗姬的容貌依然出众,她慵懒的垂着头,丰满的身子靠在塌上,使人感觉到分外惊艳。
不过,可惜的是,在皇宫后妃的竞争中,容貌虽然是必不可少的先天条件,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天子好色,这是几乎所有朝臣都知道的公开秘密,馆陶长公主,今时今日的地位,大部分来自,她给天子拉皮条和寻访美人的努力。
所以,对于无论什么样的美人,都可招之既来的天子来说,美貌并非是他所需要的,天子也是人,他也需要有个女人,在旁边默默的关心他,爱护他,体贴他。
而这一切,是栗姬所不能给予他的。
刘荣的手,轻轻的锤打在栗姬身上,自到这个世界,他首次发现了栗姬的柔软一面……其实,她对天子,还是有感情的。
“母亲自然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刘荣从来就不怕多说好话。
“那为什么你父皇,总是那么讨厌我?”栗姬翻过身子问道,她的眼睛看着刘荣,隐约间,刘荣看到了栗姬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母亲……儿子记得,小时候,每当母亲给父皇炖好一顿鲜汤时,父皇总是很开心,还一边喝着汤,一边硬要喂给儿臣吃哩!”刘荣只得隐晦的回答道:“可是,自儿子当了太子后,母亲已经很久没有煲汤送去给父皇喝了!”
是吗?很久了吗?栗姬的眼睛看向远处,她记起来了,自从刘荣做了太子后,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就变了,看谁都不顺眼了。
薄皇后,贾姬,王美人姐妹……每一个,她都不再看在眼里……为什么要把她们放到眼里呢?
是了……陛下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不再喜欢来这里了,曾经……他是那么的喜欢靠在这个大殿的塌上,逗着儿子们玩……
栗姬想着想着,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站起身来,对刘荣道:“荣儿……来……帮母亲准备好,母亲要煲汤去送给陛下喝……陛下一定已经很想喝母亲煲的汤了!”
这一刻,栗姬表现就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妻子,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刘荣忍不住笑了起来:“母亲……父皇现在正在与王叔会面哩……这个汤,不急着煲,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将栗姬拉着,坐回塌上,缠住她的手道:“母亲,有件事情,儿子想必须让您知道!”
栗姬的眼神,有些呆滞,她仿佛并未听到刘荣的话,过了许久,才惊道:“啊……荣儿……你说什么?”
刘荣笑了,只要栗姬能发现问题的所在,并将之改正过来就好。
人生一世,谁能无过?知错能改,总比执迷不悟好!
“母亲,您先坐下来,听儿子说吧!”刘荣拉着栗姬的手道:“皇祖母和父皇昨儿个都与儿子说了一件事情,儿子想,这件事情,必须让您知道!”
“什么事情?是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出面,要母亲去她那里一趟,受些教训?”栗姬现在已经无比敏感了,事实上,她也已经开始感到害怕了,她惧怕失去她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在极度的恐惧中,她的神经变得无比敏感,任何事情,都足以引起她的联想:“哦……陛下,陛下是不是要母亲去给他煲汤啊!”
“母亲……您冷静些,听儿子说……”刘荣慢慢的道:“皇祖母与父皇,已经为儿子选好了储妃,对方是中大夫李广将军的侄女,陇西李氏……乃将门世家,儿子想,这件事情,您应该知道。”
“什么?”栗姬听到这话,立刻就像触了电一样,跳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手紧紧的抱住刘荣:“荣儿,你听母亲说,你的太子妃只能在你舅舅的女儿里选……其他人,都不行,都不行……”
“母亲大人……”刘荣耐心的道:“这是皇祖母她老人家做的主,儿子也很满意……请母亲为儿子想一想……陇西李家,将门世家,其族中人才济济,世代忠于大汉,得了李氏女为妃,儿子的位子,便会稳固的许多……”
“是这样吗?”栗姬的眼睛看着刘荣,她的心中,极度不愿意刘荣娶别人家的女子为储妃,可是,窦太后的权威,她早已经失去了挑战的勇气,她并不傻,否则也不会为天子生下三个儿子,还曾经稳稳的坐上了后宫最得宠的妃子的宝座,她只不过是被名利和权欲蒙蔽了神志,被妒忌毁掉了形象。
她说完这句话,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在塌上“可是,母亲答应了你舅舅的!”她说:“荣儿,这样做,母亲会对不住你舅舅的!”
“母亲……舅父那边,儿子会去说服的,以后也会给补偿的!”刘荣柔和的道,老实说,他一点儿也不想娶他的几个舅舅的女儿们。
哪怕……她们都生的倾国倾城,这不仅仅是从优生优育的角度考虑,更是从他的立场上考虑的结果。
他是太子,他的婚姻,从他成为太子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只能是政治婚姻。
而大汉国无论是大臣,还是天子,都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一姓家族连续数朝成为外戚。当年,薄太后一意孤行,将自己的侄孙女许与天子,可得到的结果却是悲剧……天子在薄太后去世后,便再也没有去过薄皇后那里……
通过这个悲剧,窦太后也明白了许多,所以,栾布刚一说起联姻的事情,她几乎没有考虑自己家的后辈,就答应了下来。
这大汉国的外戚,需要的是新鲜的血液,而不是陈旧的门阀。
“母亲,您早些歇息吧,儿子……明日在来看您!”刘荣站起身来,将额头贴在栗姬的脸上,轻轻的道,他清楚,栗姬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来慢慢恢复,她……绝对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否则,以她目前的精神状况来看,假如她再受到什么严重的刺激……那么迟早,她的神经会彻底崩溃……她会疯的!
刘荣轻身退出大殿,叫住负责栗姬日常起居的长秋,吩咐道:“好些伺候寡人的母亲,未得天子旨与寡人的命令,不得让任何人刺激到她……你明白了吗?”
“诺……殿下,奴婢遵命!”
“记住寡人的话,不要有半分差错,若出了事情,寡人定不赦你!”刘荣清楚的知道,宫廷的污秽,为了取得胜利,那些人会不择手段的!而栗姬,到底是他这一世的母亲,刘荣自问自己还没黑暗到要拿生养的母亲的性命,来作赌注的地步。
“这几日,寡人不在的时候,便是寡人的舅父们来了,你也给寡人挡着,不能让任何人进来!”走了几步,刘荣还是觉得不放心,他清楚自己的那几个舅舅的智商……
注:长秋,宫廷女官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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