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部侦探的水平的确也不是虚的,他们仔细检查了炸弹的构成,发现炸药是从国外进口的,找不着什么破绽,但弹体铆接之间的螺丝钉却是最新制作的,而且还是手工式样,这便有门。京城铁匠铺再多也经不住层层梳理,再加上首都人民高度的警觉性,很快就有了下文——鸿泰永铁匠铺老板一看到螺钉就想了起来:“这不是守真照相馆让咱们打造的么。”
妙极了,侦探当即向上头汇报,一个小时后,赵秉钧就指派大批人马杀到,领队的正是熙荣。
搜查令一下,早已跃跃欲试的巡警们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来,汪、黄二人措手不及,不仅整个制造炸弹的现场被巡警所控制,便是放在隐蔽角落里的机密文件亦被查出。两人见大势已去,也就没有徒劳的挣扎,反而是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
“好家伙,居然敢刺杀摄政王?吃了熊心豹子胆?”熙荣扫过查出来的机密文件,看了两眼后便确定必是革命党无疑。
陈璧君原本一直和两人在一起,当天恰好外出置办日用品,刚兴冲冲地回来。猛然看见照相馆门前团团围着巡警。她的心当即一凉,正待走近看个究竟,已看见巡警将人从里面押了出来。打头那个被五花大绑的正是汪精卫,后面还跟着黄复生。
“四哥……”她从心底喊了出来,很有一股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地冲动。
汪精卫此时仿佛心有灵犀般地回过头来,瞥见了角落里地陈璧君,微微摇头,脸上居然还是微笑。
“带走!”
“四哥!”陈璧君嘴唇都被牙齿咬出了血。心里只有这个声音在飘荡,在呐喊,在挣扎……
泪水,潸潸流下,浸透了脸颊和衣服……
“捉住了人犯?”林广宇大喜过望,“快给朕带来!”
汪、黄二人很快就被押解到了大内,为防不测,每人身后都有两个禁卫军紧紧看守着。
“皇上。这便是人犯。”赵秉钧怒斥,“见了皇上,还不跪下?”
“我们是中国人,不是鞑子走狗。谁跪他?”
禁卫军用强,连踢了好几脚。两人咬牙坚持住,虽然身形踉跄,但总不肯跪,高昂的头颅也按不下去。
“算了。”林广宇制止了禁卫军的举动,“你们俩谁是主犯?”
“我!”
“是我!”汪精卫和黄复生争相回答,把善耆和赵秉钧看得目瞪口呆,以往抓到人犯都会争先恐后地说他人才是主谋,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争着承担责任。
“不用争了,汪精卫,你是主谋!”
“是我!”汪精卫虽然有些奇怪皇帝怎么知道自己地身份,但还是慨然站前一步,“你有些眼力。”
“你不错,你不错。”林广宇似笑非笑,“比孙文那些‘远距离革命家’有勇气多了。”
“鞑子休得挑拨离间,孙先生是我们的领袖,自然不能亲自上阵革命,但总还有我们呢!”
“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姓黄名复生,狗皇帝,给爷爷一个痛快吧,老子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想死,没那么容易!”林广宇一挥手,“先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不得有误!”
“载沣,好好见识一下,有人要将你炸得粉身碎骨呢!”
载沣大笑着走了过去:“怎么,想要我的命?”
“哼!”汪精卫怒目而视。
“本王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鞑子残害我同胞千千万万,如何说无冤无仇?”汪神情坦然,毫无异样。
“你小子找死,好,本王便成全你。”刷地一下,载沣居然从袖子中掏出一把雪亮的尖刀。
汪精卫把眼睛一瞪,喊道:“来吧。我干革命早就料到有今天了,怕死便不是革命党。”
“王爷……”周围人全部惊呼,摄政王怎么带了刀?不管如何缘由,御前亮刃可都是大不敬的罪名。赵秉钧更直喊“不可!”
载沣充耳不闻,举着刀直插过去,禁卫军也不敢阻止摄政王,眼睁睁看着他将刀挥舞过去。汪精卫闭上了眼睛,想象着刀尖捅进自己心窝的感受,眼前忽地浮现起陈璧君地身影——不知道她怎么了?
仅仅一秒钟,他觉得仿佛有数小时之久一般,没感觉到来自心窝的异样,反觉得手臂上一松,睁开眼睛一看,载沣手中的刀转了方向,挑断了绳子。
“呵呵,好胆色!有种!”载沣边说边笑,顺手将刀递给太监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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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人脸色俱是一松,原来如此。神情最为紧张的赵秉钧脸色也松弛了下来——若是死了,怎么一网打尽?只有皇帝微微一笑,向着载沣投去嘉许的目光——这出演的不错!
原来是兄弟俩的双簧?善耆看明白了——不然,再借载沣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带刀。
汪精卫是不懂这些的,他脸色微微有些发愣,随即又恍然大悟地骂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用不着假惺惺废话。”
“汪精卫,朕如果没有说错地话,你是官费留学生吧?”
“是又如何?”
赵秉钧怒斥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国家出钱供你读书,你却反过来做刺客,良心何在?”
“良心?我的良心都在四万万同胞身上。如果你一定要说有恩,那最多只有感激你们供我出去明白了那么多道理、正义!”
赵秉钧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青筋暴跳,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尖牙利齿,好生厉害。”林广宇大笑,“你自己死不足惜,奈何亲人?”
“革命者以天下为家,哪有个人亲情?”
“怎么,这么快便忘了陈璧君的情义?”林广宇半是调侃,半是取笑地说道,“难得人家一片痴情,你却如此决然,真不知道将来后人作何感想。”
……这下轮到汪精卫说不出话来,皇帝怎么知道陈璧君名字地?难道她也被抓了?他迎着林广宇的目光隐然带有迫切,半晌无言。
神态表情为林广宇尽收眼底,继续加大火力:“全城布告,只说汪精卫想见陈璧君最后一面,若真有情深而意切者,自然会来看你。”
“不!”汪精卫怒喊着,几乎要扑上去,他自己不怕死,但决不愿意让陈璧君陪他一起死,可他才挪开一步,便被身后眼疾手快地禁卫军抓住身子,一介文弱书生如何抗得住两个虎背熊腰的力士,早就被制住了。
冲动归冲动,但心底却也有一种想再见一遍陈璧君的念头。
“你不用奇怪,朕有神人襄助,大势如何早就一清二楚。你也用不着为孙文讳,你来暗杀,他根本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孙文账目不清、处事独裁,早为人诟病,威信摇摇欲坠,章太炎、陶成章等早就群起而攻之,他偏又想借助你的举动转移视线、重塑人心。你想想,如果他真有心,还怕阻止不住你么?”
汪精卫心里有些犹豫,嘴上兀自强硬:“休得挑拨离间。”
“也罢,待你见了心上人之后再说。”林广宇吩咐道,“给朕押下去好生看管,与黄复生分别关押,若是他有半点差池,朕唯尔等是问!”
“诺!”
汪精卫被押走后,赵秉钧问道:“皇上,此人狂妄无边,顽固到底,要想说服恐怕难度不小。”
“杀他极易,只消一句话,他便是午门外无头的躯体,但杀人却是下策,只能激起革命党同仇敌忾、不死不休的局面。对缓和形势,消弭矛盾是不利的。杀人与朝廷有何禆益?却只能让一盘散沙的革命党重新聚集起来。”
“皇上英明!”
“越是如此,才越要下大本钱。赵秉钧,内政部立即将布告贴下去,让陈璧君前来会合,可允不加治罪!”林广宇点拨道,“打开汪精卫一案的僵局,便在此女身上!”
“是!”
“肃王爷!汪精卫人才难得,朕极为赏识,由你亲自感化,不可用强,如能罗致帐下,革命党声势必大挫!”
“奴才省得,请皇上放心!”
不到半天,革命党被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望着街头不断粘贴的布告,陈璧君心一横,迈步向民政部大堂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