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林靖文首先问的居然是吴煦,就是吴煦自己也没有想到,大家都以为林靖文肯定会先问军事方面的。
吴煦很有些拘谨,显得对林靖文很是害怕,畏畏缩缩地答道:“尚可。”
林靖文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追问道:“何为尚可?如果是我现在让你去配合你师父研究无烟火药,你能不能弄出来?”
“却是不能。”说起自己的专业,吴煦也不害怕了,原本弯着的腰也直了起来,眉飞色舞地道:“煦跟随师父时间不长,实不善于动手炼丹,但要说炼丹各步骤的原理和差别,师父却是夸赞煦已远胜于他。要说炼丹,哦,就是匠艺大学堂所教的化学,要说化学,只论动手能力的话,还是煦师父厉害,在这方面他是名闻荆湖南北、江南东西四路,在整个四路的教友中很有名望,以师父的本事,炼制出无烟火药应该不是难事。”
“不过主公,”吴煦话风一转,委婉地道:“煦曾详细研究过无烟火药的原理,按照匠艺大学堂所教的化学学问来推断,无烟火药实际上跟黑火药一样,也是由硝、硫、碳三种基本成分组成,不过这三种成分的具体化学组成却又不一样。黑火药一般是由硝酸钾、硫、脱脂木组成,而无烟火药的化学成分煦还不能研究出来,但大致上应该是脱脂纤维经过酸化处理得到,制造无烟火药的关键就在于绿矾油和硝水,根基是绿矾油,没有绿矾油根本就无法制造无烟火药。”
“你师父青阳子道长不是已经在制造绿矾油了吗?硝水应该也已经出来了。”
“绿矾油是已经制造出来了,但是,”吴煦躬了躬身,“主公也知道,煦之师父制造绿矾油的方法是用炼丹法制造,工艺极其麻烦不说,没有几年炼丹经验的人根本就不能炼制,而且产量极低,炼制一炉绿矾油需要用四天还多的时间,加上炼制硝水然后制成火药,从炼出一炉绿矾油到制出火药需要将近半月的时间,一炉绿矾油实在不多,炼制硝水还要耗去一部分,最终一炉绿矾油不过百来斤,炼制出的火药不过是二十斤不到。主公,二十斤无烟火药,即使只供应一门火炮,却又能发射几次?属下算过,加上损耗,不到十次,也就是说,用半月时间炼制出的火药只够一门炮用上十次,还不能是攻城炮那样耗药量大的火炮。”
那朵一直以来掌管的都是火枪营,对火器远比其他人感兴趣,闻言不由插进话来,问道:“不是可以扩大生产制造的吗?你师父一个人不行,但若是几千人同时开几千炉呢?那不就足够军队消耗了吗?”
“煦前面说过,首先第一步的炼制绿矾油都需要炼制的人有几年的炼丹经验,整个中原这样的人估计也不会超过万数,根本就不可能开几千炉。”吴煦想也不想就驳回了那朵的话,又道:“煦的意思是,目前炼制无烟火药的方法只能算是实验室法,根本就不能应用于大规模工业生产。”
“那可怎么办呀?”那朵焦急地道:“本将看过无烟火药的实射演练,用了无烟火药的火炮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比用黑火药大,而且不会造成药渣。栗色火药虽然还可以,但也只能作为发火药,不过,目前我林家还没有书上写的那种开花弹,也只需要发火药而已,要不?我们就不用无烟火药,专门生产栗色火药好了。”
而其他人却是听得云里雾里,没几个人听得明白,特别是花容和赖着张脸留下来的折可保等人,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一个个瞪着一双无知的眼睛看着那朵和吴煦在那儿争论。
“不能。”那朵的提议又被吴煦一口驳回,现在的他倒不象是个无官无职的匠人。倒象是个指点江山的将军,看来无论是什么人,对上自己擅长的领域的时候都是自信满满的。“那千户,无烟火药终是比栗色火药要好,而且,听说夫人正在用美岸最好的九锻钢加碳后试着制造开花弹,一旦夫人的研究成功,无论是黑火药还是栗色火药都不适用了,只能依靠无烟火药。”
“可是无烟火药不能大规模生产呀?”
“那千户不用着急。”吴煦呵呵一笑,自信地道:“煦既然这么说,便是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煦研究过无烟火药的生产步骤,将这些步骤拆解开来分成若干段,每段的详细原理和工艺煦已经破解出来,只要按照我林家的流水线作业,每个步骤安排专门的人培训后就能适应,匠艺大学堂现在专修化学足有四千人之多,他们中的一部分稍加培训后就可以适应这些工序,如此一来,无烟火药的生产问题便迎刃而解,却是匠艺大学堂培养出了足够的人才以代替那些炼丹士。”
那朵大喜,不过随即黯然下来,沮丧地道:“可惜,既是有了好火药于我火枪营亦是无用。军械场的研究精力一直都放在火炮、连弩和那些炮弹上面,火枪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改进,我的火枪营一直都是甚少出战,都快成了摆设了。”
孙泽听得一乐,取笑道:“那千户麾下的火枪兵毕竟都是女兵,这打仗嘛,天生就是我等男儿的事,女子为兵看看家守守城就好,要冲锋陷阵就用不上你们了。呵呵,要不,那千户到宿卫军来?以千户的能力和战绩,孙某甘愿让出宿卫军统领一职,让千户为主公再立功勋。”
折可保听得傻眼了,女子不但为将,而且看起来还被广泛接受的样子,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前的思想,不过此时他却是不敢再嘀咕什么了,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将,他这个无兵无职的光杆将军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却不知,林家女子为官也就那朵这一例而已,以前林靖文想扶韩昭容上台来着,却弄了个灰头土脸里外不是人。
众人一时纷纷拿那朵开玩笑,那朵也不生气,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好了,玩笑等会儿再开,我等还是商议正事要紧。”
林靖文一直在听吴煦和那朵他们争论,也不插嘴,此时见他们争完了,也就出来结个尾。“羲和,我授命你与匠艺大学堂中挑选优秀子弟组建匠师院,专门从事各种研究,军械场和造船场的那些研究匠人即日起划入匠师院,暂由夫人统领,由你主持平日的事务,受正七品衔,与知县同级。”
吴煦大喜,连忙拜谢:“谢主公,属下定当誓死为主公效力。”
“嗯。”林靖文点点头,又道:“开花弹不去管它,由夫人去弄,能弄出来最好,不能也没什么。我先布置几个任务。炮舰、复合弓工艺、提高美岸弩有效射程,这三种技术优先研究,火枪也试着改进一下,不过,主要是炼钢术,目前我等用的是百炼法炼钢,虽然钢材品质还可以,但产量实在太低,你召集人手先研究炼钢术,我记得匠艺大学堂的书里记载有一种坩埚炼钢法,你让人试一下看能不能弄出来,多利用水力知道么?炼钢的事你不精通,你就看一下大方向就好,具体的研究你别插手,让那些匠人去弄。”
“喏!”
“我等再说说出兵扶桑的事。”林靖文看了看折可保,问道:“折将军,你是怎么回事?你是水师将军,不是我林家门下,如此之事你不应参与。”
折可保看看花容,再看看鲁元戎,一阵无语。这两个人一个是跟他一起来却被他瞧不上的芝麻小官,一个却是什么都不是的草民,可偏偏是这两个他都瞧不上的人受到林靖文无比重视,他这个出身将门的上等人却直接被无视。
“你先出去吧,等此次我等出征回来组建水师右厢的时候你再与我等一起回松江。”林靖文也没看折可保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想把他打发走。
折可保无奈,只能离开。他来水师右厢不过是想着自己家世显赫,谅林靖文不敢不用他而已,怎么都比在河北禁军中无事可做要强,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鸟他。
而花容这个时候却有点庆幸自己的白丁出身了,正因为出身低林靖文才敢用他,不然只怕他也会象折可保一样被闲置起来。至于之前他观察到的,貌似林靖文自己发展出了一个远超出朝廷容忍极限的势力,甚至可以说有造反的嫌疑了,不过花容对此不怎么在意,历史上他能参加上不得台面的山贼似的梁山,现在拜入有正式官职的林靖文门下,怎么说都不是难以接受,只要有前途就好。
“我等商议一下出兵扶桑的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扶桑的形势。”林靖文根本就是对折可保不带一理,自有人去监视他,只是继续对众将说道:“胡寒,你一直负责劫掠扶桑的事,你说下扶桑现在的情况。”
“喏!”胡寒命人拿来一副扶桑地图,对众人说道:“扶桑现在的形势只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乱,极其的乱。沿海一带甚至连稍微靠近海边一点的城镇都在我水师打击之下,连旧都奈良都被焚烧一空。扶桑朝廷无法控制地方,也就对我林家无可奈何,在平家的把持下,扶桑已经下令禁海,靠海五十里方圆之内的城镇尽皆内迁,我军现在劫掠越来越难了。”
“这是扶桑东部的情况,现在说西部。九州岛上的和田和岛律家已经崛起,北部和田家现在在招兵买马,欲跟那须、千叶等豪强大名争夺北方的控制权,不过南方的岛律家已经基本统一了南部几国,现在在跟千与、大友等豪强争夺九州中部,不过属下派出的探子回报岛律家因发展过快,已经出现了兵力不够等问题,前次我等攻伐高丽的时候,岛律家和九州中部联军打了一场,不但战败,后方几国还因此发生了叛乱,已经丢失了很多领地,现在正在被几家围攻正全力防守。”
而那朵提供了另一方面的情报:“扶桑此时被他们自己称作是‘平安朝’,朝廷已经失势,皇权没落,贵族平氏独揽大权,而各地豪强都不服,已经处于听宣不听调的状态,尤其是源氏,几乎就是跟平氏争锋相对,不过源氏在二十多年前大败于平氏,现在只在修养生息。”
“扶桑此时拥有户口一百多万,人丁近千万,拥有本州、四国、九州三岛,还有一个叫虾夷的北方岛屿作为流放地。扶桑之经济、文化各方面十分落后,虽然从隋、唐两朝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就象主公曾说过的那样,扶桑人学东西完全就只学皮毛不学精髓,根本就没学到隋唐的精华,此时还只是蛮荒未开之地,除了扶桑的花纹刃几乎就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不过主公,属下探得一个确切的消息,扶桑其地盛产金、银,尤其盛产黄金,只是其国开采冶炼能力极其落后,所以金银产量都不大。”
“盛产金银?”
林靖文早知道这一点,没感到多么奇怪的,但孙泽他们却是齐声惊呼不已,他们还以为扶桑就“出产”奴隶呐,没想到连金银都有很多,真是地不可貌像金银不可斗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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