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期已至了吧,不知那山庄里的白梅是否傲然立雪,凌寒独放了?
惜墨看着镜中那个刚刚从梦中惊醒的人,眉目之间满是疲倦。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子不自觉的望向窗口。
白的日光穿过窗纸,照的屋内暖阳阳的。原来,天早已大亮了。
突然,她哧的一笑,眸中闪着温柔的光。
不管时间怎样的流逝,那个被烟照亮的晚,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了吧。
伊若,带我回去吧。
子,对镜梳妆着,印着桃瓣的木梳缓缓滑过那缕缕的青丝。指尖挑起红漆盒中的胭脂,细细的涂抹在唇瓣上,带着她喜欢的清。
带我回去吧,伊若——想要,对你这样说呢。
好了,遮掩罢脸上的倦累,整了整衣衫,子起身走出门外。
“姑娘……早啊。”本来正要敲门的小二,惊讶于子突然的出现,一时语塞,“本来想看看你是不是也不在,没想到……”
惜墨冲他笑了笑,“怎么,有事情?”
“是这样,一大早就有人送来这个包袱来给连公子,可连公子好像不在房间里,这……”
拿在手中的包袱犹犹豫豫,他不知该不该递上去,那人明明是说要亲手交给——
他,不在吗?会,去哪里呢?
“没关系,给我吧。”
接过那个暗紫的包袱,透过绸缎握在手中,感觉好像是个细细长长的盒子。惜墨皱了皱眉,脸上一抹疑拂过。有些好奇的,她执起包袱走向伊若的房间。
寒风依旧凛冽着,呼啸着穿巷而过,青的砖墙泥锈斑斑,不辨历史。
男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深邃的眸光仿佛已经透过眼前人,不知望向何处。
“公子,我们要去吗?”他问的小心翼翼,连呼吸都尽量压低声音。这样的公子,让他,有些害怕了。
“韩将军的口气,似乎这太平天下又要动起来了,凤凰的那些黑衣人——”
“三天,”男子一摆手,眉宇间有着什么不愿割舍。他转身离开只留一句——“三天之后就动身。”
街道上,人头攒动,却,不知今夕何夕。
男子的身影在嬉闹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孤孑。紧锁的剑眉,浓浓的愁思似无法遮掩,这里的热闹,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男子抬头瞥了一眼,碧湛的天,空灵通透。嘴角,笑容若有若无。
天意,竟如此弄人。
“连公子,你终于回来了,秦姑娘已经等你很久了。”
听到客栈门口店小二的招呼声里提到了惜墨,伊若轻轻舒一口气,俊彦的脸上突然温柔了许多。
“……就是,有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一大早来,给我一个包袱要我交给你,那时你不在房里,我就交给了……秦姑娘。”小二的话尾失去了声音,因为他看到,那个温润的男子突然惊慌大惧,向楼上飞奔去,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俱呆在一边。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韩物会等不到自己回来就离开,如此大意的把这件东西教给陌生人?为什么它会到惜墨手里?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
不!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男子一手推开,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冷静。
子坐在木桌前,开门声惊动了她。她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有着片刻的恍惚,丽的脸庞上一双眼睛似模糊不清。
面前,暗紫的锦布上,有着一把展开的纸扇,一尾墨的鲤鱼在上面游曳着,水中,绽放着几朵大片大片仿佛红的,血渍。
“惜……墨。”他唤她,声音里满是心痛。
她却不看他,唇边有着无辜的笑容,感觉不似真实,仿佛,一碰就散。
“……对不起呢,我私自打开了你的东西。”看着眼前的扇,惜墨不敢用手去触碰,她不愿自己去想,那千金重石压下的真相,“我只是,只是好奇,那是不是字画什么的,因为……因为你知道,我,我只是喜欢……”
“惜墨,我……”
“你知道,我只是喜欢……”
“我只是以为那不过是……是一把普通的……就打开了。”子的语速有些急切,像是辩解,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她缓缓定睛,犹豫的看向伊若,“是吗?”
伊若大步迈到子跟前,衣角翩飞,外面的寒气透过开着的窗,将整个房间浸的冰冷透骨。他俯下身子,一点一点的将惜墨环在怀中。想要拥紧,却不敢用力。
“是他的,惜墨。”冰凉的泪从眼角划落,染湿青丝,他不想骗她,“在芙族的皇宫城墙上,书道和韩将军,他们亲眼见到……衣郎的身体。”
她轻轻的喘息着,挣脱开男子的手臂,伸过手去,想要触摸那尾墨鲤。
一滴、两滴,鲜红的血落在鲤鱼的身上,“啪”的一声,纸扇跌落在地,尾端断裂,涣散开来。
再也抑制不住,子趴伏的地上,鲜血大口大口涌出,白纸瞬间被染成血红,与原来的血相互重叠。
“鱼儿!不要,鱼儿!”伊若惊呆了,他踉跄的跪倒在她身边,将她死死抱在胸前,不论惜墨怎么挣扎都不愿放手。雪白的衣袖,衣襟被染成红,可用尽全力却无法阻止。
她想要干什么,这般的虐待自己?她,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吗?她,要跟着衣放离开自己吗?
怀中的人渐渐无力的放弃挣脱,她靠在伊若的肩上,紧紧闭着双眼。
“……鱼儿,鱼儿……”
颤抖着的低声呼唤,子泪水划出眼角,洇湿他的肩头,热的灼人。
“鱼儿,你听我说。”他将下颚抵在子的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可,如果要生命来赌的话,这条命就让他们拿去好了。我想,衣放一定是这样想的。”
他……衣放,衣子清,锦绣山庄的大庄主,调皮起来像个大孩子,每次捉弄他的时候,那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总有着无可奈何的纵容。
衣放,别人都说你是一只流连于中的蝴蝶,可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世人描述中公子。是你故意将他隐藏起来了,还是,只有我看到的那个人,才是真的你。
伊若拿着纸扇时的身影仿佛还在昨日,明明拖着一副虚弱无力的身躯,却依旧在卢州的酒馆中谈笑风生。
一杯又一杯的灌酒,明明是为他好,最后却醉倒在他的怀里。
依着他的子,那时,他一定的在笑。
多简单啊,我只要稍微的用心感觉一下,你的心思就暴露无遗了,你没有说出的话,我也能够了然于心。
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呢?
为什么,没有人,教过我呢?
忽然出现却又抓也抓不住,忽而不见,没有人告诉她去的方向,像被风吹散的白烟,了无踪迹。
“鱼儿,我……”男子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犹豫。
要怎么告诉她,芙族的行程,他已然决定前往。衣放的死讯,如匕首一般插进了惜墨的心,她又怎么可能同意自己离开。
突然,惜墨睁开了双眼,憔悴的脸上没有丝毫血,仿佛是一瞬间,她已明白男子心内所想。
“惜墨……”
“伊若,”她从嘴边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带我回家吧,山庄的白梅要开了吧。”
“惜墨,你听我说,我必须要——”
“伊若,我们成亲吧。”
感到他身体的一怔,耳边有着强烈的心跳声,那么靠近和清晰。
不要再有人离开了,好吗?
子语调轻缓,她抬头看着男子的侧脸,又一次轻轻的启唇:“你和我,我们成亲好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