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的开,江清渺回京后,不过多久,清幽城一应大小员,凡有牵涉贪赃枉法者,均被罢免职,轻者贬为庶民,永不录用;重者披枷带锁,发配边疆。百姓还阑及叫好,一连串的新令又颁下来了。
一,提倡节俭,打击贪污;
二,奖励耕作生养,兴修水利;
三,全面改察举制为科举制,杜绝员垄断;
四,整顿军容军纪,征收壮丁入伍,并扩大骑兵和水兵的队伍。
这些爱民护政的律令一下,立时得到了全国百姓的热烈拥戴,琉月国内上下一心,显示出空前的团结。
同年,担任监国重任的镇国大将军曲妙奔赴东部海疆,亲临作战指挥,不但打退了入侵的敌军,更难得的是对沿途百姓保护得当,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国泰民安。而为了支援战事,摄政大臣木莲更是变卖了自家祖业充作军饷,发动大小员开源节流,从豪门大户中征银而没有滋扰百姓。同时为了稳定因为捐出五分之一家产而心生不满的巨富们,又下令承诺战事停歇后将降低海关边税、扩大贸易额,从而很好地安抚了国内形势。
一时间,琉月双凤的名声更为深入民心,人人提起监国和摄政的两位大臣,均是赞不绝口。不过两年的时间,琉月国力迅速恢复,国库开始充盈,民生也逐渐稳定下来,原本暗流汹涌的琉月新皇的统治也开始变得坚不可摧。
斗转星移,去秋来,到了神武二十七年十二月底,地处南方的琉月接连下了好几场雪,瑞雪纷纷扬扬,预示着来年的丰收在望。
站在回廊下的木莲怔怔地看着纷飞的大雪,思绪一下飞到七年前在边关的兵戎岁月,想起自己亲手创建的弓骑兵,想起边关虽然艰苦但纵情驰骋的生活,那时的雪比现在还大。
正想的出神,一阵暖意袭上肩头,侧眼望去,却是端木离拿了一件厚厚的貂裘盖在了自己身上。
“这么冷的天,将军怎地站在外面发呆?还穿得如此单薄!”
“你怎么来了?快要过年了,你不用回去准备准备?”木莲笑笑,转身挽了她手往屋内走。
“原来将军也知道快要过年了!”端木离边说边看了看四周,曲妙去了东部海疆,还没回来,现在也过了一天中最忙的时刻,再加上年关将近,大臣们都急于回家筹备过年的各种事宜,早早的就都退了,这门庭若市的内阁院顿时变得空旷了许多。
“将军,您又有多净回家了?最近都睡在这内阁院还是军营啊?”端木离略带责备地道。
“回家也没什么事儿做,府里有木婶呢。”木莲不在意地端起端木离递过来的暖茶,地啜了一口道。
“我说啊,”端木离头痛地揉揉额角,叹了口气道:“您这样老是朝廷、军营的两头跑也不是办法啊,总归要回家的。您算算都有多净回去了?难道就一点不担心家里的事?”
“家里能有什么事,不是有木婶照应着嘛?”
“可是,现在不是过年嘛,将军还是……”
端木离话没说完,就见木莲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扯着端木离的手,道:“对了,横竖今日也没什么事,不如就上端木家玩玩!”
我家?
端木离瞪大了眼,看着木莲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想劝木莲回府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祷辙地点了点头。
定国候光临府上,人还没到,端木府上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端木离的母亲端木昭,一边抱怨儿不事先通知,一边紧急吩咐家丁布置迎接,又着急叮咛后院的内眷们打扮收拾,务求给定国候一个好印象。而内眷们一听说是大名鼎鼎的琉月双凤之一的木莲,堂堂定国候要光临府上,除了上一点年寄内眷们还能控制情绪外,年轻一辈的公子们,内院里贴身服侍的小侍们,个个兴奋莫名,一时间后院人声鼎沸,着实比过年还热闹。
等到木莲和端木离下了马车,府门前早已列了长队欢迎,为首的正是端木昭,后面是端木家族的其他分支,按辈分,都是端木离的姨母和表。
端木昭一见木莲下车,赶忙上前,要下跪叩拜,早被木莲一把搀起,笑道:“伯母何须如此大礼?今日木莲的身分不是什么定国候,这里也不是朝堂,一切虚礼能免则免,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呆下去了!”
端木昭连声道不敢,忙迎了木莲进去,一众人等也赶忙跟着,浩浩荡荡往府内走。
待入得席来,木莲坐定后放眼看去,诺大的大厅竟坐得满满当当,门口穿梭往来的都是侍候的下人,内眷们隔了一道珠帘坐在另一边,也是人数众多。
尽管端木昭之前再三嘱咐了席间务求保持安静,可奈何家族人实在太多,再加上内眷们近距离看到木莲后,那种兴奋之情哪儿还能压得住?堂内还是话声不绝,颇有些吵闹。
木莲饶有兴致地逐一看过一圈后,拖过身旁的端木离,低声笑道:“端木,我原先只听小熙说过你家人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端木离一脸尴尬,只得道:“让将军见笑了,因为年关将近,家母又是一族之长,故而其他分支,按规矩都是要来府里碰面的,所以人多了些,平时没有这么多人的。”
木莲拍拍她的肩,笑道:“哪里,这样多好啊,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永远不会觉得寂寞。”说完,拿了杯酒去敬端木昭。
端木离愣了愣,心下这才明白了几分。将军自从封为定国候之后,朝廷又赐了新的府第,庭院更大,府内的人却稀少。木华在宫内,木莲又无其他家眷,纵然有木婶上下打点,奈何宅第太大,还是有不胜凄凉之感,难怪将军不愿意回府。想必在那样巨大而清冷的宅子里,更容易触景伤情。平时自己老嫌家中人多,杂事繁琐,羡慕将军无牵无挂一身轻,殊不知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将军真的该成家立室了,不要说一般的达贵人,就是平民百姓,到了将军这年纪,也都早就成亲生了,唯独将军清冷依旧。莫非她还惦记着那个早逝的人?
端木离心下暗忖,又瞟了眼珠帘后那些挤挨挨,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兄弟们,只觉得头更大了。故意装作炕见他们投过来的暗示的眼风,只偏了头喝酒。家里的兄弟们固然不错,但一来,自己没有替人做媒的兴趣;二来也是觉得将军未必会喜欢自家的兄弟们。一直以来,都觉得将军挑男人的口味很是独特,对一般的家子弟、大极子似乎从不感冒,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符合她的标准?莫非真要勾栏里那些风情万种的男子才行?
端木离只顾胡思乱想,那边厢木莲却扯了扯端木离的衣袖,暗示她带自己离开片刻,轻松一会。
端木离这才注意到家人太过热情,走马灯似的敬酒已经让酒量不是太好的木莲有些微醺了。端木离哭笑不得,把定国候灌醉了是想怎样?明儿一早的早朝还要不要上?
她连忙帮木莲挡了些酒,又寻了借口,搀了木莲往僻静的厅休息。
“你们家好热闹啊!”木莲坐下笑道。
“让将军见笑了,不过还好今年小熙不在,往年最闹腾的就属她了。”端木离斟上一杯浓茶给木莲解酒。
“小熙被我硬留在边关驻守,害你们一家不能团聚,你不会怪我吧?”木莲端过茶道。
“将军说哪里话!”端木离正道:“小熙能为国效力,为将军分忧,这是我端木家的福气,也是她身为广威将军义不容辞的责任,将军说这话可是折杀属下了!”
“行了行了,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子太迂腐。”木莲摆摆手,偏头想了想,又笑道:“对了,我以前总是听小熙在我面前说,你们端木家年轻一辈中除了你二人外,还有个年纪小小便崭露头角,自小就有神童之称的表,我可是想见很久了!”
“小熙真是……小筝不过是个孩子,哪儿当得起将军如此缪赞?”端木离实在拿自家那个爱献宝的没辙,只得起身叫过下人吩咐带表前来。
不多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少年约十二三岁,年未及笄,单从容貌上来看,比不上端木二人,稍嫌平凡,但面上一双眼睛却深邃灵动,连带着平凡的五也鲜活起来。年纪虽幼,气质却颇为沉稳,举手投足间进退得当,俨然是第二个端木离!
木莲一见之下颇为欣赏,拉过端木筝,刚想开口询问间,门口又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怯怯地问:“筝,你在吗?”
木莲一愣,循声望去,却是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玉雪般的脸上一双滴溜转的乌黑大眼,梳着两个圆圆的髻,唇红齿白,肌肤通透,仿若一尊可爱至极的瓷娃娃。
端木筝有些尴尬,小脸通红,端木离在一旁忍笑道:“这是家母的老来子,也是全家的掌上明珠,端木琇。因为跟我和小熙的年纪差得比较远,所以向来与年纪相近的小筝颇为亲近。”
端木筝无奈地朝门口招招手,就见端木琇兴冲冲地直奔了进来,一把拉住端木筝的手,又朝端木离屈了屈膝,脆脆地打了个招呼:“大。”跟着一双大眼就只盯了木莲瞧个没够。
木莲见到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着实心痒难挠,忍不住招手唤到自己身边,揪着他的小脸好好地过了一把手瘾。直到端木离翻着白眼,将端木琇从木莲的魔掌下解救出来,才意犹未尽地转回正题,拉过端木筝,细细地问了她间。
木莲只问了间,心中就有了把握,轻声笑问着端木筝道:“小筝,你果然聪明,人又机巧,让你进宫陪皇上读书可好?”
此言一出,端木筝大大地一愣,她虽年幼,但自小的培养和熏陶,早已明白何谓天子伴读。
端木离也是怔了怔,但很快就明白了木莲的用心,当下一拱手,单膝跪下正道:“小筝能得将军赏识,实是她的福分,相信姨母和家母也都会高兴的!”
木莲搀起端木离,也抿去了笑容,低声道:“伴君如伴虎,天子伴读不一定是好事,你真愿让她随我进宫?”
“我端木家的子自幼都担负着振兴家族、光宗耀祖的责任,小筝及笄之后也是要参加科举,走上仕途的。如今能得将军重用,这是将军对我端木家的信任,况且,属下也能了解将军的一片苦心……”端木离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按照现在朝堂的趋势和皇上的心理来看,将来皇上亲政,端木家很有可能不再受重用。说句大胆的话,解甲归田、甚至荣华丧尽也是可以想象的。因为我和小熙是将军的人,为了避免端木家将来可能遭受的牵连,将军将小筝安置在皇上身边,就是要她与皇上建立深厚友谊,以保住端木家不至于有受牵累的可能。”
端木离直视着木莲,神庄重地道:“将军待我端木家可谓是仁至义尽,连最坏的打算都替我们想好了退路。但是,将军,我端木离在此起誓,即使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端木离定与将军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木莲垂下眼帘,静默了片刻,才转头向着一旁的端木筝,轻声道:“小筝,你现在明白了,一旦进宫,你若不能得皇上信任,所有的心血就算白搭了。我不想勉强你,你自己的将来,你自己选择。”
“小筝无需选择,摆在小筝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将军大人,让小筝进宫吧,我会好好服侍皇上的!”端木筝片刻犹豫也没有,高高抬起头,大声回道。
木莲微微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在一旁被紧张气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端木琇突然插话:“筝进宫的话,小琇也要去!”
“小琇别胡闹!小筝是去读书,你添什么乱?”端木离皱眉道。
“小琇才不是胡闹!小琇已经七岁了,在家里也有先生教着读书识字,为什么小琇不可以去?筝可以陪皇上读书,小琇也可以!小琇还能陪皇上玩,跟皇上一起做游戏!”端木琇不服气地大声道。
端木离挑了挑眉,刚想再喝斥间,却见木莲笑眯眯望定了端木琇道:“小琇,你为什么会想要陪皇上玩呢?”
“我听熙说过,皇上只比我大三岁,比筝还小呢!她一个人住在好大好大、比我们家大好多好多的皇宫里,都没有人陪她玩,每天还要看一大堆书,还要练武习字,一定很寂寞!小琇要是去了,可以陪她一起玩,还可以给她讲笑话,以前筝读书读累了的时候,小琇就给筝讲笑话,每次筝都笑得很开心!”端木琇天真地仰着小脸道。
木莲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忽然转头对端木离笑道:“这下我可算是捡到宝了,照这个样子看,可能最后最能保住你们端木家的,极有可能是这个小家伙哦!”
“可是,小琇自幼娇惯,说话不知轻重,若是开罪了皇上怎么办?”端木离仍旧放心不下。
“别担心,说到底皇上只是个小孩子,有同龄人的陪伴,这对她的成长会比较有利。老实说,小筝虽然出,不过子却像你,小小年纪便有些闷,我可不要皇宫里出两个小老太婆!”木莲笑道:“但是有小琇就不同了,我相信皇上也会很喜欢他的。”
端木离这才不再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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