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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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儿!”

    原本一脸气愤的木华,见到木莲进来,脸上顿时绽放出神采来,欢喜地起身迎上前来。

    “哥哥,半年不见,你还捍?”木莲挽了他手,兄俩并肩坐下。

    “我很好,只是苦了你了,战场上那么艰苦,你看你又廋了!赶明儿我叫御厨做几道菜给你送去,味道很好,我尝过,你一定喜欢!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上等的白貂大氅,你老是待在军营里,天气冷了也不知道添衣,有这些大氅好歹能御寒!”

    木华只管絮絮地说,木莲抬眼望了望窗外九月明朗的阳光,不莞尔。握紧了木华的手,轻声开口打断他的说话。

    “哥哥,雅风呢?”

    木华倏地停口,看了木莲一眼,强笑着开口道:“雅风还有些政事要处理,我已经交待她晚些时候过来了。”

    木莲轻扯了一下嘴角,看着木华,清晰地道:“哥哥,不用骗我,我刚才进来之前听到你跟雅风的对话了。”

    木华语塞,半晌才道:“雅风年轻气盛,不服管教也是有的,天子也是人嘛,她肯定是怪你长期在外,不跟她亲近,想是有些怨言了,不过这都是小孩子脾气,过一阵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雅风不是小孩子了。”木莲看着窗外,慢慢地道:“我原本也将她还当作孩子看,可是今天在朝上,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她不再是个孩子了,或者说,现在这样的地位,也不容许她还做个孩子了!雅风,她真的是变了好多,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坐上这个位置,就注定要走这样的路。可是,”木莲顿了顿,重新将视线移到木华身上,“我不明白的是,雅风,她在什么时候起竟对我有了这么大的怨恨?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木华侧过脸,避开木莲的视线,好半天才低声道:“虽然先皇并不是很在意雅风,也鲜少关心过她,但是在雅风心中,她的母皇永远是母皇,这孩子,其实相当喜欢先皇。可是,政变、被俘、屠杀、先皇驾崩,她一之间目睹了太多的变故,格也变得阴沉了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出征时走得匆忙,很多善后的事宜没有打点妥当,曲将军政事繁忙,又是外臣,顾不上后宫之事。你不知道,你走后这宫里,渐渐地传了谣言出来……”

    木华停了停,才下了决心地道:“有传言说先皇的驾崩不是身体虚弱之故,而是被前来逼宫的车骑将军活活逼死的!”

    木莲的眸光倏地冷了下来,看得木华一阵心惊,忙道:“当然,我们都是不信的,可是这宫里人多嘴杂,风言风语的难免传到雅风耳里,那孩子本就伤心先皇的死,可能是听了这些流言后对你有所误会了。不过你放心,我后来着力整顿了一下,现在已经平息下去了,雅风那孩子不会犟多久的,她很快就会明白这是一场误会了!”

    木莲缓缓靠近木华耳边,一字一顿地压低声音道:“哥哥,我告诉你,皇月清确实是被我逼死的,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被吓死的。哼,不过是上演了一场凌迟的戏码,她居然就被活活吓死了,真是没用!”

    “什么!你……”木华捂了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木莲。

    “我没什没敢承认的,皇月清如果不死,雅风怎么能上位?我们如何能得保周全?我以前就说过,一旦政变,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没有折衷的路可选。”木莲重新坐直了身子,神情冷峻地道。

    “可是,那毕竟是雅风的生母,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人知道,然后治你弑君谋逆之罪么?”

    “所谓成王败寇,只要这天下掌握于我手,还有谁可以治我的罪?”

    “你是想架空雅风么?”木华一隙住,“若是将来雅风要对你不利,你是不是也要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她?”

    木莲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抖抖外袍,平静地道:“哥哥,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我会一一处理好的。”

    说着抬脚想走,却被木华扯住袖子,一向温柔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敌意。

    “你还没有回答我,将来你打算如何对付雅风?”

    木莲一下怔住,愣愣地看着他,眼神逐渐地悲凉下来,木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讲了多眯酷的话,再要挽回却已是不能,那双沉静秀丽的眸子已经掩在了长长的睫毛之下,面上一片淡漠,无悲亦无喜。

    “你放心吧,我不会做任何对雅风不利的事,将来这天下,迟早也是属于她的。”

    木莲简短地回答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剩下木华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发呆,过了半晌,忽地抬手捂住脸,剧烈地抽泣起来。

    出了宫的木莲,跨坐在马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漫无目的地踢着马在街上信步,身侧的繁华如水般流逝,各种喧闹声中,有间对话却清晰地飘入脑中。

    “……哎,你们知道玉泉寺在哪儿吗?那儿可是有个名叫余维清的?”

    “咦?你是外地人吧?敢情也是冲着那余维清的名来的!我告诉你,晚了!那余维清不知怎的,修身养,已有近一年时间不见外客了,君不见玉泉寺外车马稀啊!”

    “怎么这样?我可是专程前来的!”

    “劝你别白费力气了,省得吃闭门羹,若要人,隔壁街就有好几即栏院,个个得很哪,哈哈……”

    一片空明的脑中忽地浮现出一幅静谧的画面。

    狭长的日影,微凉的眼神,一只线条优的手,近乎透明地衬着青瓷杯,仿佛从人心头轻轻拂过的羽毛,温润而安静。

    下意识地调转了马头,加快了速度往玉泉寺奔去。

    玉泉寺果然冷清了许多,碧草漫地,偏门院墙上重又现出了青苔的痕迹,将那些文人客留下的墨迹掩去了大半。

    木莲下马叩了叩门环,照例是等了许久,才听到有些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不哪询问。

    “谁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入画充满倦意的脸一下僵住,过了半天才抽动嘴角,“木……木将军?”

    “你极子在吗?”木莲微笑着道。

    “当然,当然,木将军快请进,我这就去叫公子!”入画一下回过神来,脸上迸出惊喜地神,忙不迭地将木莲迎进去,领了在厅坐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去。

    过了片刻,厅门被推开,一个低沉柔耗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可真是难得,你怎么还会记得起我?”

    “没什么,突然想起你泡的茶了。”

    木莲转身,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个拥有绝代风姿的身影。许久不见,似乎已清减许多,但一笑起来,仍旧如雪莲初绽,丽动人。

    余维清瞟了她一眼,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茶具来,徐徐摆开,一边道:“你倒是运气好,正赶上我新得了一批好茶,便宜你了!”

    木莲也笑笑,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净具、置茶,淡淡的茶弥漫开来,氤氲的水汽进到眼里,似乎连眼眶都跟着湿润起来。

    木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余维清端了一杯茶已奉到她眼前,隔着水汽,是他平静的眸光。

    木莲接了过来,轻啜了一口,甘甜的茶在舌尖萦绕,她轻呼了一口气,也不看余维清,只凝视着茶杯,问道:“你近来可好?”

    “没什不好的,就这么过呗。”余维清也端了杯茶,然喝。

    木莲搁下杯子,正视着余维清,道:“是时候兑现我的诺言了。当初我答应过只要你帮我,我可以替你找到那个人,任你处置。现在我有这个能力了,那个人的下落很快就能查明。你说吧,想要怎么处理她?”

    余维清愣了愣,神情一下恍惚了起来,似乎沉浸到了过往的回忆中,他凝视着窗外,面却始终保持平静。木莲也不打扰他,只在一旁静静等待,直到余维清转回视线。

    “算了,我忽然没有心情了,再提起这个人,心中竟波澜不兴。过往的种种有如隔世,再也无力执著了。”

    “这可不像你,莫不是真在这佛门清静地里看破红尘了?”

    余维清但笑不语,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木莲,直到把木莲看得不自在,掉转开视线。

    “咳……那个,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你毕竟帮过我,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余维清叹了一口气,仰身靠在椅子上,将脸转向窗外的阳光,柔耗光线跳跃在他精致的面上,映衬得白皙如玉的肌肤益发的透明。

    木莲看得有些呆,心头却莫名的掠过一丝阴影,虽然两人近在咫尺,但总感觉下一秒即将分离,这种忐忑感促使她情不自地又追问了一句。

    “随便你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余维清终于转回了头,面上一片淡然。

    “你不用为我费心,其实过几天我就打算离开京城了。”

    木莲一呆,下意识地问:“你要去哪儿?”

    余维清笑了起来,站起身,并不看木莲,只轻声道:“天下之大,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或许真如你所说,去那天涯海角之处,寻个寺庙剃度出家也不错。”

    说完莞尔一笑,微微颔首,走了出去。剩下木莲怔怔地独坐,良久,叹了口气,端起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走出寺门,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在心头流过,只留一片余在手,再无可以凭靠的温暖。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落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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