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旁边那个,哎呀,不对!是那边那个!”
“……对了,就是那个,摘下来,摘下来!”
“哎,等等,等等,我又看到那边有个更大的了!你再给我摘那边那个!”
“哎,慢点,这边这个更大!”
……
“你有完没完!我两只手都快拿不下了!”
“你吼什么?你就是这么对待伤员的?”
“你算什么伤员啊?有哪个伤员有你这么折腾人的?”
“我哪有折腾你?哎哟,身上好疼……”
“行了行了,别装了!每次都来这一招!还想要哪个?一次说了!”
“嘿嘿,要这个、这个,嗯,还有这个,这个和那个,还有那个!”
“你是猪啊!吃得了那么多吗?”
“你管我呢!你摘不摘?”
“……摘,我摘还不行吗?”
木莲无奈地按照阮情的指示,在那挎树上左攀右爬,将最大的几个梨都给摘了下来。纵身跃到树下,递到阮情面前,“给你,给你,看撑死你!吃这么多!”
阮情翻了她一眼,拿帕子将最大的一个梨擦干净,递到木莲嘴边,笑眯眯地道:“来,张嘴!”
“我不要,你自己常”
“乖,听话,张嘴!”阮情不依地将梨子凑得更近了。
木莲没奈何地张嘴咬了一口,生津止渴,清甜无比。
“好吃吧?”
“不好吃,酸,酸死了!”木莲把脸皱得跟核桃一样。
“怎么可能呢?我试试!”阮情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随后跳起来追着木莲打。
“叫你骗我!”
“行了,行了,别闹了!”木莲抓住他的手,“你身子刚好,大夫说不易过度兴奋。”
“哪个大夫这么说了?木大夫么?”阮情好笑地瞪她一眼,停了手,再将手里的梨子递给木莲常
两人就靠在梨树旁,你一口我一口,旁若无人地吃着那个梨子,直到绿衣走上前来。
“,刚刚宫里来人了,淑君上请进宫一趟。”
木莲站直了身子,有一瞬间脸上炕出是什么表情,但很快又转过头来冲着阮情灿烂地一笑。
“阮情公子,想不想进宫玩一玩?”
“木莲相邀,阮情却之不恭!”
阮情也笑着站起身,眼里一片柔情荡漾。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么?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愿意一直拉住我的手,便是刀山火海,我都会随你一起去……
绿衣看着两人相挽着手的离开,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决堤。
啊,你可知道,两年多前,当你还是御前侍卫时,我的这颗心就已经付出去了。可是,绿衣在你的眼中,怕只是尘埃一般的存在吧?什么时候你也能用看阮情公子一样的眼神来看绿衣一眼呢?只要一眼就好,只要一眼,绿衣的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未时左右,木莲带着阮情进了宫,坐在车里,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一向长袖善舞、见惯风浪的阮情,竟然难得地在紧张,虽然面上没露怯,但不住绞着衣带的手指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放心,”木莲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哥哥虽然为人死板了些,但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无需如此紧张。”
“我才没有紧张呢!”阮情嘴硬地回道,想了想,又有些担忧,“其实阮情怎么样都好,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好了。所以,你不要为了我跟自己的亲哥哥过不去,那样,阮情也很难做。”
“我堂堂车骑将军还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木莲故意昂起头,一挥手道:“不要小看你家主我,如果连自己哥哥都搞不定,我还怎么去率领千军万马?”
“行了行了,就会吹!”阮情噗哧一笑,拉下她的手,“我知道淑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你也不用在意。”
“嗯。”木莲看着他,柔柔的笑,忽然一矮身,轻轻靠在他肩头,闭了眼,轻声道:“我知道,不过我之前说过的话,决不会忘记的。”
她停了停,又接着道:“我说过,从今后,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不管对方是谁……”
幸福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在黑暗中又看到一丝光明;在绝望中又得到一点希望时的狂喜么?
还是不再需要用微笑装点自己的伤口,终于可以展现最真实一面时的轻松?
他不知道。
不过却清晰的明白,这种心里满满的,充斥了发酵一样的情愫,就是幸福。
他终于也可以得到这样好的感觉了……
进到云岫宫,却见木华正靠坐在一张贵椅上,翻着手中的一个册子。见到木莲两人进来,连眼皮也没抬,仍旧自顾自地盯着手里的册子。
“哥哥,我带阮情来了。”木莲行过礼后就抬起身,直视着木华。
“我并没叫你带什么嫌人等来。”木华语气平静,抬起头,却只看着木莲,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道:“你看看吧,这是我给你挑的几极子,都是人中龙凤,看看喜欢哪一个?”
木莲敛了笑容,连一眼也没瞟那本册子,声音渐冷:“哥哥,莲儿不是皇上,不喜欢这一套。今儿来见哥哥,就是想跟哥哥说一声,此生,莲儿只要阮情一个,望哥哥成全。”
木华手址挛地收紧,手中的画册也被他捏得变形。他忽然跳起身,将册子劈头盖脸朝木莲扔过去,木莲一侧头避过,皱起了眉头。
“好——很好——”木华咬着牙恨道:“你果然是长大了出息了,木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给祖宗丢脸的东西!”
“哥哥!”木莲头痛地喝了一声,木华以前不是这样,他个温婉、说话也从不高声大气,更别提像刚才那样用书扔她了!难道果真是后宫的修罗场,让那个曾经温柔如水的哥哥变了子么?
“别叫我哥哥,我们木家没有你这样不长进的东西!你给析!我以后再不想看到你!”木华尖声叫着。
“哥哥!别这样不讲道理!”木莲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挑起眉就要发作,却被阮情扯了一下。
“莲,别冲动!要不,等我来跟淑君上说。”阮情柔声道。
“我跟你这种人没什说的!”木华冷笑一声,别过脸不看阮情。
阮情不以为意,只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本画册,搁到桌上,轻声对木华说:“淑君上,阮情自知出身低贱,配不上,所以从没想过要独占,更不敢妄想正夫的位子!”
阮情一边说,一边用手势安抚想要出声的木莲,继续道:“阮情只希望这一生能够陪着走到老,也就足够幸福了。可是,万料不到,的心意竟然如此坚定、如此彻底。我阮情本来以为自己十足命苦,可谁知,老天还是待我不薄的,竟赐予了我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珍宝!在得知的心意后,阮情就决定,从今往后,再不看轻了自己去,我若贬低自己,岂不是连带着也贬低了?”
说着,他又看向木华:“阮情很明白淑君上爱心切的心思,不过,如果您真是体贴您这个,就让她做她喜欢的事吧。诚如您所说,已经长大了。”
木华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我就应该不闻不问,由着她的子去把什么肮脏破烂的人都往木家领,这样才叫体贴她了?”
“淑君上,”阮情并不动怒,只是抬起头,直视着木华的眼,慢慢地道:“阮情虽是个外人,但也看得出来,对您敬爱至深。本是个温和良善之人,可为了保得您这位身处后宫的哥哥安全无虞,她付出了多少,您知道吗?两年的战场生涯,其中的艰辛,她不说,难道您就猜不到?朝堂之上,举步维艰,她不提,难道您也炕出来?淑君上,您在怪罪的同时,扪心自问一下,为您做了这么多,而您呢?您又为做了多少?除了一昧的责怪、恼怒,你还做过些什么让幸福快乐的事?阮情虽然没什么本事,但阮情看得出来,跟阮情在一起时,是开心的,阮情能让感到快乐,这便是阮情存在的价值。而现在,淑君上要剥夺的这份快乐么?”
当人表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时,此刻的表情就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不光木华是这样,就连木莲也瞠目结舌,半晌出不了声。是他的心思太细腻,还是自己太浅白?她并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对木华毫无保留的关怀,无外乎是因为他与自己这具躯体的血缘关系;对曲妙由可有可无到生死相交,也是因为先有曲妙情真意切的付出。她是天凉薄的现代人,没有办法头脑发热地说喜欢就喜欢上,对阮情,即便是做了承诺之后,仍然是同情大于爱情。
可是现在,从身体四处传来的这种紧促感是什么?从游刃有余一下跌进不由自主的笨拙里,爱情,有时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木华也沉默了,他想愤怒、他想发泄、他想跳起身指着阮情的鼻子,将他说的话一一的驳斥回去。可由始至终,他只是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因为他搜遍脑海,也找不出一句可以返的话来。
良久,他才哑声道:“莲儿,你恨哥哥吗?”
“哥哥……”木莲叹息着道:“别说傻话了,莲儿敬你爱你还阑及,怎么会恨你呢?”
“可是,哥哥从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他说的对,哥哥只会苛求你,只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我,我根本不配做你哥哥……”木华泪流满面,抬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奔涌而出。
“别哭了,哥哥,莲儿没怪过你,”木莲叹息着抱紧木华,“莲儿知道,哥哥在皇宫里生活得很不如意。其实,莲儿的心愿不多,只想让哥哥开心,自己也寻个一心人,相伴终生就好。莲儿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哥哥的眼泪,可是……”
她抬起木华的脸,替他擦去泪水,“哥哥,告诉莲儿,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该怎么做,你才能不再伤悲?”
“莲儿……”木华哭得更凶了,连身子也颤抖起来,“莲儿,哥哥错了,真的错了……如果当初,我们没进京就好了……宫门一入深似海,看似得到所有,实际什么都不曾真正拥有……谄媚、奉承、争宠、嫉恨、窒息、压抑……皇恩无常,这里的人都疯了,我也快疯了……莲儿,莲儿,我痕,痕……”
“哥哥,别说了,别再说了!”木莲心酸地拥住木华,后宫是炕见的战场,刀光血影不比真实的战场少。自古以来,宫廷就是个华丽的陷阱,外表精致、内藏心。在这里只有你炕到的阴谋诡计、蛇蝎心肠,每个人都有自己追逐的目标,你永远不清楚,你将是谁的猎物!
他们兄俩人都已经身陷这修罗场中,要抽身却是为时已晚。木莲不再说话,只是眼神坚定起来。哥哥,既然我们无法逃开,那就索迎头而上,站到那最顶峰去!当你不再需要抬头看人时,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能够伤害到你了!
回去的归途中,木莲与阮情两人都没淤说话,车厢里沉默异常。阮情只是靠在木莲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弄着她身上的玉佩,眼神有些恍惚。
过了片刻,忽然喃喃地低语了一句:“人生莫作男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木莲听得心一颤,转过头去看他,那总是带着笑的脸此刻竟是挂满了寂寥与悲戚,眼里渗出浓浓的忧伤。
木莲回过头,望着窗外灿烂的晚霞,悠悠地道:“情,你知道吗?我从不相信坚贞,很多时候,之所以坚贞,仅仅是因为惑的力量不够大。当惑的力量没有了时,爱情也就消散了。爱人是危险的,我宁可只爱自己。人凉薄吗?是的,我一直是个自私的人。可是,老天给了我一次用这双眼睛重新去看世界的机会。我不再是原来的我,这里也不是我习惯的那个地方。不过,世界变了,我的观念却没变,己所不,勿施于人。所噎…”
她低头,抬起他的下颌,印上薄唇。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阮情身子一震,睁大的眼底泛上蒙蒙雾气,随后紧闭双眸,抱紧了木莲,几乎是疯狂地启开了她的唇,与她抵死纠缠。
该怎么做,才能克制自己想要将她紧紧箍入身体里的冲动;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似乎掏空了生命的窒息感减轻几分;呼吸间似乎都是靡靡的味道,牵扯着心脏剧烈的疼痛……
人的话可以相信么?场中见惯了始乱终弃、背叛与别离的自己,为什么仍然会被这样间简单的话击担不成军?一贯的微笑,在她面前一次次地换成泪水,他已经变得不再像阮情了,笑快尘的鸳鸯阁头牌公子,终于也逃不过轮回,醉人的毒,已经渗入骨髓,如影随形……
谁能救赎?
世间总有痴儿,喃喃祈祷。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