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灵也被炯泰从长老院带回来这里。
所有人面前都放着由火雾泡的茶水,但是都没有人去动一下。
从现场森严的气氛来看,每个人大概都猜得到这次的聚会可能是昨天那件杀人事件的落幕。
水灵、火了、火雾和水月这四人虽然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但却又都刻意不让自己的视线和别人接触到。
洋已经识破凶手设下的没有脚印的诡计,也知道企图嫁给水灵的凶手是谁,但是他的心里还有一个不愿解开的疑问。那个人一定可以帮我解开这个疑问。尽管洋昨天才到火氏家里来拜访,但他总觉得这个家里还有某种让人悲哀的秘密存在。
“我们开始吧!”洋边说边站起来,坚毅地看着大家说:“我之所以要求把大家聚集在这里,纯粹是为了要揪出昨天发生在这个家中的杀人事件的真凶。”
顿时,现场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等一下!”
突然间,火了一屁股地站起来叫道。“不是已经确认凶手是水灵了吗?既然如此,你这个外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都聚集在这里?”
“师兄,请你坐下来。如果你没有做亏心事,到这里集合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是安静地听听看洋怎么说。”水月用冰冷的声音制止火了。
“水月,你有什么权利对我发号施令?”火了怒不可遏地问道。
“师兄、水月,你们两个人都不要再说了。洋把我们叫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要听你们发飙的。”火雾出声制止她们,他的脸看起来不太好。
这当儿,一直保持沈默的水灵也开口说:“洋先生,请你不要为了我……”她的话还没说完,洋便抢白道:“水灵,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为了不让海明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
水灵继绩乞求洋说:“我有我的想法,所以才会保持缄默,所以洋先生,求求你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
洋看到水灵那无依的眼神,心中原本模糊的疑问瞬间愈来愈清晰了。
为了找出根据,洋现在必须先揭开自己已经知道的真相。洋摇摇头拒绝水灵的请求,开始进行他的讲述。
“首先我要说的是,这宗杀人事件的真凶并不是水灵。关于这件事我已经跟村长提过了,我可以用几个简单的证据来加以证明。”
洋以浅显易懂的方式,为大家解说他跟玄古所讲的内容。
“我们刚才已经测量过了,主屋后门到独立房之间的距离是七公尺,凶手要越过这么长的距离需要相当牢固的道具,而且还得要有相称的体力和体重才过得去。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现场找不到任何可以安装绳索的地方,庭院里除了那棵巨大的麒麟树之外,就只有一些小草,更何况后院里只有百合而已,凶手根本不可能在那里设置机关。何况,这宗事件是凶手利用现场的瓶为凶器所犯下的突发罪行。正因如此,凶手不可能安装机关,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排练。事实上,凶手采用的是一种可以更简单、快速进行的诡计。”
“好,可否请大家到后门去一下?”洋瞥了焦躁的高畅一眼,立刻走出客厅,前往长廊尽头处的主屋后门。
洋缓缓步下石阶,其他人也鱼贯地来到后门口。
“如大家所看到的,这里的上都已经干了,我轻轻一踩几乎不会留下任何脚印。就算会留下脚印,只要下过一点雨,也会被雨水冲得一干二净。”
“这种事谁不晓得?可是,这里的土壤一旦吸收雨水之后,便会变得很柔软,非常容易留下脚印。除非是没有脚的幽灵或是其他怪异的东西,否则一定都会在下过雨之后留下脚印的。”高畅抬起下巴说道。
洋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事实上,凶手在这些土壤还呈干涸的状态之时,便已经犯下罪行离去,所以现场没有留下凶手的脚印是理所当然的事。”
“啊?你、你说什么?既然如此,那么海明的脚印又怎么解释?他前往独立房的脚印不是清清楚楚印在地上吗?如果这宗事件是发生在下雨之前、地面还干燥的时候,那么海明的脚印又是谁印上去的?”
“当然是凶手啊!凶手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以为命案是在下过雨之后发生的,然后又刻意演出一场没有脚印的杀人戏码,并企图将罪嫌诬陷给而后送晚餐过来的水灵。”
“胡说!你的意思是事件发生之后,凶手一直都躲在独立房里吗?”
“不,凶手应该是光明正大地离开。”
“什么意思?凶手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可是,如果凶手离开的话,脚印……”高畅像一个解不开难题的小孩子似地自问自答。
这时,洋把目光移往水月。“水月,请你帮我拿个东西。”“啊?”
水月突然被洋点到名,不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你能不能帮我拿水桶来?你应该知道水桶放在什么地方才对。”
水月不了解洋的意图,微微歪了歪头,随即应了一声“好”之后才跑开。
不久之后,水月拿来水桶。
“谢谢你。”洋从水月手上接过水桶,然后把它扔进后门旁边的水缸内。
洋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打起水来,一边洒向地面,一边走向独立房的门口,中间的路并不宽畅,很快真条泥路都洒上了水。
“只要再等个两、三分钟就好了。”洋慢条斯理地在独立房和主屋后门之间来回走动,然后放下水桶。
洋转头对玄古说:“所以我才说是一般人认知上的盲点嘛!阿古,你边印上脚印边走向独立房,然后打桶水从一旁倒退着走回去。”
“好。”玄古慢慢地靠右走向洋用水过的区域。“啊!”现场有好几个人都同时发出惊叫声。
只见玄古走过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留下脚印,当他走到独立房之后,旋即拿起水桶大水,一边倒退着踩泥路上,一边洒着水回到主屋的后门。水桶里的水就像雨一般将后退的脚印冲洗干净,多余的水分更被一旁的百合吸收了。
洋带着会心的一笑说:“海明前往独立房的脚印就这样制造出来了。凶手将水桶装满水,边退出现场边冲洗脚印。这样,水桶里的水就和下雨是同样的作用,可以将脚印冲洗干净。有百合吸收,水也不会留下痕迹,再加上即将到来的雷雨。凶手就留下了完的海明脚印。”
“这……怎么会这样?”高畅惊讶地喃喃自语。
洋安慰似地拍拍高畅的肩头说:“你不用这样!我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啊!不过凶手却自作聪明,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错误?”
“没错,湿润的地面能留下脚印不错,可是你们不觉得这两路脚印很不协调吗?”
“海明先生的脚印在左边,水灵的脚印在右边……”众人回想着。
“就是左边,海明的脚印是紧靠左边的百合,因为雷神村的人都是左撇子,人们在前行时,会不自觉的靠左行走,可海明不是雷神村的人,从他戴手环的手,挂风灯的位子,就能看出他习惯用右手,留下的脚印一定会靠右。我们从玄古的脚印就能知道,因为他不是雷神村的人。
可我们看到这些脚印时,到处都被刚刚下过的雨给淋湿了,再加上地面又清清楚楚地留有水灵的脚印,我们当然会被这种明显的状况给骗住。下过雨后,地面变得湿漉漉的,所以才会留下脚印……我们都被这种非常自然的认知给导了。一般而言,凶手逃离现场时一定会尽量避免留下脚印这种物证。可是,这个凶手却刻意在地面上,让一部分的地面濡湿以留下脚印,这其中隐藏着巧妙的心理诡计。”
“原来如此。”洋的推理,让众人大开眼界。
过了几秒钟,高畅狐疑地问道:“可是,洋,如果你说的没有错,凶手是有可能营造出海明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前往独立房的假象。但是,那也只不过证明是有这种可能罢了。你能提出证明说,海明是在下雨之前前往独立房的吗?”
洋用力点着头说:“事实上,手环是最好的证明。”
“手环?”
洋道:“是的,海明非常怕打雷,我们来独立房时,他一听到外面有雷声,立刻松掉手环才敢走到外头。海明曾说:闪电会落在金属上,他养的狗就是电死的。
大家认为像这样怕打雷的人会往大雷雨中,还带着自己的手环在外面走动吗?我检查过他的尸体,手环完好的戴在他的手上。尽管有人告诉过我,大树上有类似避雷针的装置,雷电根本不会落到人的身上,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还是无法改变。何况他不是村里的人,但是,对于视雷为神明的凶手而言,他从来都不会觉得打雷有什么可怕。凶手制造出海明是在下雨时前往独立房的状况,可惜并不知道海明有脱掉手环的习惯。”
“洋,凶手到底是谁?”高畅不耐烦地问道。
洋深深地吸一口气,将视线落在某个人身上。“凶手就是在雷神祭,毫无遮掩在外面走动的人,换句话说,就是火了师兄!”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火了身上,使得火了的表情僵住了。”
“火了师兄,你是这桩凶杀案的真凶,也就是设下脚印诡计的人,对不对?”
“不、不是!不是我……我……”火了内心受到的巨大冲击,已经完全显露在声音当中。
洋为了从心理上彻底击溃火了,刻意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慢慢地揭开事情的真相。
在这个案件上,洋根本没有掌握足以让凶手伏首认罪的证据,因此他不得不采取这种间接让凶手认输的手段。这种作法虽然有点残酷,洋却认为让火了自白或许对他来说比较好一些。
火了拚命将激动的情绪压抑在僵硬的笑容底下,大声地反驳道:“听你分析过后,我确实觉得水灵可能不是凶手,可是你也不能没凭没据地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啊!你怎么可以因为我不怕打雷就直指我是凶手?再说,云场村里的人都不怕打雷,连那个不是出生于本村的水月也不怕打雷啊!”
洋默默地听着火了辩白。
“怎么样?外来人,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说的那种诡计,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可以做得出来,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百合。”洋简短地回道,却让火了因此住了嘴。
随后,洋刻意降低音调,以缓慢的语气再度进行推理。
“事实上,那些覆盖在尸体上的百合一直是个难解的谜题,我怎么想都想不出凶手做这件事的动机。海明毕生致力于研百合,可以说是几近痴的人,根据这一点,或许会让人认为凶手是利用百合来埋葬海明。我觉得那些百合一定是凶手设下某种诡计的道具。我整晚没睡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还是想不出凶手把百合覆盖在尸体上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凶手用百合掩埋尸体这件事的本身根本不具任何意义。如果勉强要举出个理由来,那么我想与其说凶手是随意地撒百合,说不定是在营造某种意义的假象,故意将视线的重点误导到其他方向。”
“凶手究竟为什么会用百合来掩埋尸体呢?”高畅问道。
洋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又踏进独立房里,将那个原本装着百合的琥珀瓶拿出来。
洋拿着琥珀瓶上的把手,对着大家解释道:“凶手需要的不是里面的百合,而是这个容器。凶手需要这个琥珀瓶,所以才会想到这样处置里面的百合。现场最注意的是海明的尸体,因此如果凶手把百合撒在尸体上的话,我们便会朝着百合的方向去想象。大家都努力去想凶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却完全忽略了这个在犯罪过程中真正被使用到的琥珀瓶。火了,我说的对不对?”
火了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也不动地楞在原地。
“等一下!洋,你凭什么因为凶手使用那个琥珀瓶,就一口咬定我师兄是凶手?”火雾的话很明显地想袒护火了。
洋对火雾问道:“火雾,你觉得这个塑胶瓶像什么东西?”
“啊?像什么……”火雾满脸困惑地看着洋抓住塑胶瓶的把手,将整个琥珀瓶悬空拿着。
“你看,我这样拿的话,这个琥珀瓶看起来像不像一个水桶?”火了闻言,痛苦地皱着眉头,垂下肩膀。
一旁的火雾依然不明白,十分急躁地反问:“那又怎么样?你说像水桶……”火雾说到这里,猛然住了嘴。
“没错!凶手利用这个琥珀瓶取代水桶,装满水之后在地上水,完成我刚刚说明的诡计。至于证据……哪!”说着,洋将琥珀瓶倒转过来。
“你们看!瓶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用水洗过一样干净。如果凶手只是把百合倒出来的话,不应该是这种情况。我想是火了把水装进这个塑胶瓶里,然后水在地上,做出一条可以印上脚印的小路。当时没有多少时间可用,我相信火了一定相当匆忙。或许有人会质疑凶手要水的话,像我刚才那样用水桶不是更快吗?就算不用水桶,去拿真正的水桶装水,应该也会比用装了百合的琥珀瓶来得方便,至少不会因为瓶子而受到警方的怀疑。火了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其实答案不是不做,而是他根本做不到。因为火了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火氏家,所以他不知道水桶放在什么地方。”
洋说到这里,转头望向火了。
火了完全不反驳,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他垮着肩膀,看不到平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时,洋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火了,我们刚到这里时,你不是想洗马车?当时你要水月去帮你拿抹布和水桶,可是水月坚决不肯,你们还因此发生冲突。那时候,你清清楚楚地对着水月大吼:我就是不知道抹布和水桶放在哪里,才会请你帮我拿……,后来,火雾还主动说要帮你拿水桶来。水月已经在火氏家生活了三年,她当然知道抹布和水桶放在什么地方,而且她刚刚也马上帮我拿来了。至于水灵当然也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如果是水灵设下这种诡计的话,就不应该事后还送晚餐过去,让自己遭到怀疑。由此可知,火氏家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水桶放在哪里,才非得要用这个装百合的琥珀瓶来装水。你想出在地面上水留下脚印的诡计之后,随即便面临怎么去拿水的问题。对你来说,独立房里的白瓷壶太重、而那些装饰用的小壶和瓶又太小了,只有这个装着百合的琥珀瓶最适当。怎么样?你还有话要反驳吗?”
“不是……我没有杀……我……”火了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
“火了,我们要请你到长老院去一趟。”高畅用的措词相当谨慎。火了没有点头同意,但在人们的轻推之下,他只好步履蹒跚地向前走。
洋目送火了离去的背影,内心思索着。不知不觉中,太阳由西方射进来,远处隐约传来轰然的雷鸣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