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赞韶打量她一番，吩咐我：“兰儿，告诉石柱子，等会儿出去走走，叫上田大人。”
正说着，石柱子引着“药半仙”来了。
“外患已除。王爷只需再吃一副汤药即可。”“药半仙”的话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胤禛让他再看看我的手。拆了杉，“药半仙”不住地摇头。水泡泡也不是很疼啊。我紧张地追问再三，他要我附耳过去：“你呀，太笨！我是说眼泪，你怎么把手也搭上了呢！”
我狞笑着，扬起拳头要他看清楚：“我可以免费请你在炕上躺个一年半载的。”
他一手挡脸，佯作讨饶道：“千万别打脸。”书桌边的胤禛也被逗笑了。
“药半仙”也要去南城义诊，我们正好同行。他比较熟悉情况，自然成了我们一行人的向导：“外县涌进来的灾民都被集中安排在南城。府征用数十间民房和商铺，作为临时居所，还远不够用。那边，那边，还搭了几个棚子。幸而老天作，没什么风雨……”
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抓住了他：“有没有看到我儿？”他随便一指，说：“小吧，她朝那边去了。”人跑开了，身后披着的一块红绸子高高地扬起。
“疯了。儿，十六岁，被水冲走了。”
“真可怜。”可岚叹息道。
“小——”那个人又回来了，一把抱住了我，“小！”我惊慌地挣脱她的束缚。
“是娘啊，孩子，是娘！”她朝我伸出脏兮兮的一双手，“你不要娘了吗，小？”
期待而慈爱的目光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妈妈！发现我不见了，妈妈也会这般心碎吧。推开石柱子的遮挡，我站在她的面前。她惊喜地抚上我的脸，小心翼翼地求证：“小？是娘的小？”
“是娘的小。”我轻声回应她。她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喃喃自语道：“是我的小。不怕，不怕，有娘在。”突然，她推开我，目光凌厉地喝道：“说！你跑到那里去了？让你乱跑！”甩给我一记耳光，她胡乱地拍打我，哭得呜呜的。很疼，但我没有躲。最后，她滑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你这死孩子啊！你要不贪玩，也不会死！小啊，娘怎么找不到你啊——”一个中年男人跑过来，叫她“孩儿他娘”。她忘了我，跟着那个男人一路哭着走了。
可岚挽着我，安慰我说别难过。我怎么能不难过？如果我不贪玩，就不会死。如果我不死，他们就不会伤心绝。是我对不起爸爸妈妈。
“看着我！”胤禛用力地捏着我的下颌，命令我，“看着我！”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松了一口气。石柱子在一旁嘀咕道：“不会是被什么魇着了吧？”
可岚喝斥道：“大白天的别胡说八道！”
知道自己吓着他们了，我忙擦干眼泪，说：“我没事。对不起。我能不能先回去？”
胤禛叫石柱子陪我回去。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好地哭了一场。这个疯人勾起我对父母最深的思念和愧疚。当一个人在这个时代挣扎时，我觉得自己坚强、勇敢。我闷着头前进，努力让自己的人生完。静下来的时候，受挫折的时候，想起爸妈，想起小兵，我就有了力量。我对自己说：他们在看着我，所以还要快乐生活。我知道自己的离开会让他们伤心。但我今天知道，那不只是伤心，是撕心裂肺的痛。我闭上眼睛，是妈妈的眼睛，茫然无助的呆滞。
我听到胤禛回来了。但我不想动。他们在院子里说话，商量要不要请个萨满来镇魔收魂。还有人肯定地说：“一定是被不干净的附了身了。”最后这些都消失了。我睡着了。我以为会梦到妈妈，但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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