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善海一直在安静地擦拭着一把铜壶,但他的耳朵从未放过帐外任何的响动。我的坐立难安让他有些不解,他带着一丝犹豫宽慰我说“半召见是常有的事”。吸紧了大褂坐下来,不苟言笑的善海虽没有刻意的拒人千里之外,但和他主子一样绝不是合适的聊天对象。天快亮的时候,突然踏实了,倦意袭来,我趴在方几的另一头进入了梦乡。我梦到在数兔子,一遍又一遍,满山遍野的兔子总是数不叮一头大汗的急醒过来,就看到胤禛站在方几前。我被拎了起来,一阵冷气袭遍全身,我不知道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晨风还是来自那双眼睛。
“四……”他抓得我肩膀好痛。
“你到底知道什么?”我的声音和呼吸都被冻结在那双冷眸中。
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委屈地摇着头。
“宽慰皇上?为什么?说!”
一声低喝逼出了一点理智。“我、我,十、十八阿哥刚刚过世,我怕皇、皇上太伤心。”他的脸在泪眼朦朦中模糊不清,但是肩上的痛清晰地传达着他的怀疑。
两滴眼泪溢出眼眶,肩上的力道小了一些,一股气息在胸口噎得我生疼然敢释放。
“十七爷,十七爷,您醒了!”善海的声音不高不地从内帐传来。
他松开手,我僵硬地跌坐在地上。
“四哥!”
转过身去,他的语气那样温和:“醒了?很难受吗吧?善海,醒酒汤!”
“伊兰,你哭了?”胤礼惊讶地拉起我。
把剩下的眼泪逼回眼眶,强压下哽咽,我轻声回道:“没有!”
“手怎么这么凉?”
“穿少了。”我看到自己的手抖个不停。
胤礼握着我的手,朝胤禛笑道:“多谢四哥的好酒,胤礼先回去了。”
胤禛一笑,目光扫过来,我低着头福了福,跟着胤礼出了营帐。
胤礼为我暖着手,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则大脑一片空白。庆哲和小德子拽着喜追了上来,三个人扶着膝盖喘着气。一个尖利的声音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又消失了,就像是被人从中间掐断了似的。没有看到人。小德子侧着耳朵的猜测——“好像是周公公”,让我打了个激灵。
中午,我开始上吐下泻。傍晚,我病倒了。
迷迷糊糊中,我回到了小时候住过的那院小平房。爸爸正在给自行车打气,小兵从院子外面跑进来,欢快地嚷着“郊游喽,郊游喽”。妈妈在厨房里探出头提醒我记得带水。在屋里绕了一圈没有看到水瓶。只见厨房的炉灶上烧着一壶水,水蒸气把壶盖掀迪高。可厨房门怎么也推不开。妈妈还在里面忙碌着,我拍打着房门拼命地叫她,她好像没听见。火越烧越大,隔着门板,我觉得自己被烧着了,虽然没看见火,但灼伤的痛楚真切地从手蔓延到了喉咙。
“怎么样?”好像是冯嬷嬷在说话。停顿了一会儿,一个男声略带迟疑地说:“和十八阿哥开始的症状有些相似。只怕……”
十八阿哥!心里“嗵”的一下,我睁开了眼睛。站在门口嘀咕的冯嬷嬷和胡太医好像被我吓到了。我张张嘴没有声音。胡太医踱过来摸了摸我的脉:“好多了。再吃两付就全好了。”这话他天天说,我都吃了两付的N次方了。果然,他又笑着补充道:“但得吃点东西,还得保证不吐了!”仍站在门口的冯嬷嬷一脸担忧地点着头说“是呀是呀”。一个时辰后,我被隔离了。
烧了五天还没有退,今早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对于那些黑乎乎的汤药,我早已失去了信心。十八阿哥得的什谩,我不得而知,但他死了。胡太医和冯嬷嬷的私语让我有了和他殊途同归的猜想。有意思的是,我从未因这种猜想可能就是事实真正感到过悲伤。尽管在一个人躺着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也曾为自己想象的临终场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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