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寄洛抬头笑了笑,飞快掩去眼底一抹黯色,双眸沉黑光芒难辨,手腕一动,袖略垂,拿过茶壶为若续了杯,“是啊,一直来我都在你这里蹭吃蹭喝的,也为难你不觉厌烦。”
“有什么好厌烦的,人多热闹啊,你又吃不了多少,没的为这个失去朋友。”若笑笑,喝着茶,侧头,看着笑意淡淡的祈寄洛,噗哧又笑了起来,“倒是你吃相可爱,给我添了不少乐趣呢,唔,连带饭量也多了。”
“好啊,你拿起我打趣起来了。”祈寄洛半真半假的蹙眉假装发怒,若连忙开口求饶,两人笑谑一阵才罢。
半晌,似想到什么,若拿起方才看的书,翻开一页,指着上头道,“这里有道菜,做法简单,味道独特,且有强身健体功效,材料也不复杂,待会我和你一起去厨房作着试试,你可敢和我一同玩玩?”
回头,却是祈寄洛一脸痛苦的悲伤,心下一愣,整个人忽觉天旋地转,头沉沉的,胸口一阵发闷,心下恍然,不由踉跄退了几步,按住胸口,喝问,“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眼皮沉重难睁,下一秒,整个人无力倒下,温暖的怀抱,还有一滴冰凉的泪:
“若兮,对不起。”
黑暗袭来,失去所有意识。
——
洞中,同一时辰。
惟有一个人,淡然而立,丝毫不把意气傲然俯视天下唯我独尊的孤独家主放在眼里,冷冷一笑,转身走到一旁,身形飘然自在,没有任何中毒迹象。更是引起众人的惊愕,百年来,从未有人逃得过缚心。
为何,叶笙寒竟然毫不受影响,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内情吗?抑或,他与孤独家家主之间有什么交易?一时种种想法,猜测,各色眼光都瞄向他。
看一眼委顿在地的豪杰们,再看一眼站在高处眼神闪烁的孤独家家主,不待他开口挑拨,背手而立,淡淡开口,“江湖事原该江湖人自理,成者王,败者寇,各安天命,各凭本事,但,你们不该把我身边之人搅入这场浑水,如此,就由不得我插手了。”冷冷一扫心中各有算计的众人,“宝藏一事摆明就是有人算计江湖中人,财富动心,搅乱是非,即使看得清缘故的前辈高僧尊主也不得为免去一场腥风血雨而落入圈套,散布流言,分离人心,杀戮争宝,最后下毒要挟,一环套一环,朝廷中人真是好算计。”
一语惊起千层浪。
宝藏之事,如今已是非常明显的一个圈套了,但幕后黑手是谁,目的何在一概难辨,一波未平又添一波,叶笙寒竟在此刻喝破这事的源头,况且更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对象,自然更加哗然。纷纷扰扰,喧哗一片。
“不知叶庄主此言可有证据,皇朝天子之尊还请谨默慎言为是,况且如今我等均受缚心之害,孤独家主霸心鸿志,手段虽有失德,却也为我们眼前所见,缘何出此一言?可否请叶庄主为我等解惑?”德高望众的玄明大师看了看一旁闭目不言的唐门家主,无奈叹气,开口。
淡眸扫一眼半闭眼的唐门前辈,还有脸色丝毫不改依旧傲然而立嚣然无声的孤独家主,心中也有些叹意,难怪会选了这么一个人来行事,果然非常人。这个时候也能沉得住气,其实刚才那番话他本是蓄意说出来,为的就是激怒孤独家主,以此反挟过去,想不到,他竟不以为意。
“月平庄孤独家早先本是清宁王侯,虽是密事却也有端可查,各位可去查证细想,这事下来,江WWW.sowWw.udu.org湖是非从此增多,倒是谁得了好处。孤独家虽云独霸武林,解药他可敢给人,若是给了,你们能放得过他?若是不给,这么多人遇险,外面可是毫无动静?你们不信也与我无关,反正……”眼眸一转,音已变冷,“谁得盟主一位于我并无所碍,缚心于我也无伤,我随时可以来去自如。”
“……”众人无言看着他,心底一阵恶寒。
冷淡无视被人口吐恶言,更是漠视一切探究愤恨目光的孤独家主此刻也终于有些色变,只是短短一瞬间,又回复冷傲,“众位可是想好了,要归降孤独家么?长孙前辈也坐了好几年的盟主之位,很该是时候让贤了。”
对寒的一番指控,不理不睬。
“朝廷走狗,谁要依附于你!”有些年弱的子弟到底有些经历浅,愤愤怒骂出口。
孤独家主冷冷一拂袖,拍飞几位,看着他们口中滴下的血,傲然道,“开口前请先掂估一下自己分量,不知所谓,别中了某些人的圈套。”
不必指名道姓,两人瞬间已是过了一招。
两人各执一词,此刻该信谁呢?左瞄瞄,右瞥瞥,一时无言。另,还有身上的迷药,想起目前都是待宰羔羊的身份,更令气氛冷肃起来。
寒淡淡一瞄,把众人的神色都记下,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该做的事也已经做完,至于他们领不领情,如何想法就不是他思虑范围内了。转身看了看弦语,神色淡然,黑眸微闪,见他注目过来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散去心下的冷意。缓声开口,“弦语,你的事可以了却了吧?”声音温和淡然,全然不是与孤独家主对峙时的冷傲孤寒。
弦语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绝意,挣扎起来朝寒一拱,“多谢叶公子多日的帮助,旧事以了,此后定然安心服侍公子。”
凝视着他淡然而坚定的神情,寒微微一叹,他们从未如此想过,只是,也知道他们无法劝解,况且,也的确是希望弦语留在身边,良久,伸指一弹,点头道,“既然如此,尽可遂你心愿,回去吧,他还等着你。”
虽身子依旧有些酸软,但正渐渐减退,开口应声,“是。”从容起身,侧身让过寒,走在他身后,既是守护,也是相伴。
孤独家主精目一闪,看着瞬间挡在他们前方的一众手下,冷冷开口,“让开,就凭你们如何是叶庄主的对手,别白折了命。”
寒淡然看着眼前各色锦衣人瞬即退开,回头瞄一眼孤独家主,两人对视片刻,孤独家主才道,“叶庄主果然好手段,我百般算计千般防备终也着了你的道,不知你有何条件呢?”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即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竟然比在场所有人的更为苍白,甚至,额前有微微薄汗。
空气中泛着一股莫明的幽香。
在场者自然都不是傻子,一番对谈下来,都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叶笙寒所言才是真的,而且他更利用自身不受缚心之药性反下了另一种药,以药还药。这下都为自己刚才的臆测而脸红不已。
“今日之事,一笔勾销,不得反悔。”占了上风,自然狮子大开口。
孤独家主神色复杂,紧抿双唇没有开口,双手紧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枚寒铁。这次之事,从三十年前开始算计,借助人心的阴暗,争权夺利之杀戮,甚至更把某些人的野心无限养成,为的就是一击即中,缚心,到底缚住的是谁的心?三十多年了,每日每夜都费尽心计来思虑一切,布置一切,为了就是今日,却不料,一子差,满盘输。
但败在这个男人手上,也不算太过失败。毕竟,这个世间,能不受缚心所制之人,天下罕有,更能以此为药引制出另一位毒药者可谓意料之外。心下苦笑,天下能人众多,为何偏偏遇到这个最恐怖的人,只是之前情报上他的能力还不致如此之强,也并非百毒不侵,算错一人,毁掉一局,只怕皇上的宏图,要失于此人之手了,心里闪过不祥预感。
冷冷一哼,“如此,恕我无法允命了。这笔生意,做不过,只是……也不会如你所愿!”话音刚落,手上寒铁猛然扔下,轰的一声巨响,地上赫然多了个坑,被暴风震起一众无力委地的人也因飞扬而起的尘土闹得个灰头灰脑,甚至有些功力略弱的吐了几口血。
尘烟过后,孤独家主及一班属下已然不见。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算是个人物。”寒双目微闪,朝某个方向淡淡瞄了一眼,转身离去。
风过,人已无影。
——
虽无解药,但只是缺了内力傍身,一番互动后众人身子的无力酥麻已经消失,祸首未伏,余伤尚存,大家相扶持一起出了洞,回江雨楼。
“叶庄主分明是清楚内情。”精瘦男子瞄一眼前方悠然的隽秀人影,略略喘气,音里略带不平——不然不会恰时用药反制回去,“此番倒是做了件大事,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庄庄主,厉害啊厉害!”众人皆损唯他独无恙,且都受他一个大大人情,他嘴上纵然不提,江湖人岂肯平白受惠。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事有什么好计较的,以后但有吩咐,我洞庭三蛟无所不从。”一个干练男子不屑斜睨过去。
“恩怨须分明,以后怕是从此事多。”一旁有人若有所思暗叹,想到借机遁去的孤独家主。不承认,亦不否认,果然厉害。
“哼,朝廷那班龟孙子再敢算计老子,惹得性起,我们索性上京去闹他一大场!”
“不过,要是叶庄主之前说清楚,这番覆没之难就不会发生。”语气略带怨恨。
“哼,若是他说了,你们可信。”走在前方的白衣公子冷冷一哼,毕竟唐门中人熟悉药性,且自身浸药多年,有一定的抵御力,相比下,恢复快多了,身形此刻有几分潇洒,
“……”当日为宝疯狂的人数不胜数,杀红了眼的可听得入旁人话?不必想也知。
“……”
“咳咳,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对朝廷之人须多几分谨慎才是,或许该开个盟会,商讨一番才是。”青衣公子见话越说越偏,生虞再生暗隙,忙把话岔过去。
“这也是应当的,不能平白受场无枉之祸,另外今后如何面对孤独家的人,还有其属下,以及之前散布消息的……”一些懂其意,默然听着讨论的人也不由插话进来,细细探讨,方才的郁愤气氛渐渐散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