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没有兵临城下,鏖兵的地点在长安西北方向的长平观,从这一点看,草寇出身的李?郭汜比起名士级人物王允王老哭包来,高明的不止一点两点,真可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还记得动兵前马腾韩遂他们联络的三个内应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吧,他们本可以等兵临城下时捣捣乱,比方说偷开个城门偷烧个粮草什么的(当然是李?郭汜他们的,其实也是长安城里的,颦颦心痛ING~~)。不过很可惜,他们后院起火,马宇家一个长期以来饱受压迫与剥削的家僮不知怎么地,脑袋瓜子忽地灵光起来了,竟然一步进化到懂得吃里爬外地向李?密报:自己的主人私底下与城外的敌军有勾结!
这下可惨了,在这个人人都神经过敏的时候,别希望有什么人跟你讲什么证据,倒霉遇上这种事的,清清白白的也得被抹黑,心里有鬼的就更别提了,像马宇这样的,抓起来先享受一顿狠揍,之后种邵跟刘范自然也就浮出水面了,想躲也没地方躲去。
领兵迎敌的郭汜与樊稠将这点高明贯彻到底,仗打得那叫一个漂亮。两下一折腾,马腾韩遂上吐下泻,三个月前誓师出征之时趾高气扬而来,如今兵败事泄之际不得不垂头丧气而去,撤退时韩遂还差点被樊稠来了个生擒活捉,可能这会儿小帅哥马超马孟起刚刚出道,还没那么大名声,达不到后来《演义》中替他宣传的:“羌人见了马超,不战自退。”
可怜的小皇帝在李?的安排之下排开銮驾出城五里迎接郭汜与樊稠的凯旋,傍晚回到长信宫时抽噎得小脸儿通红,身边一大帮宫人内侍们使了吃奶的劲儿也劝不住。
好容易听完小弟弟断断续续的诉说,我脑袋都有点大了:这么个小皇帝还没马背高呢,郭汜都能让他为自己牵马执镫,幸好前两天我一时不慎淋雨染上风寒,到如今还得卧榻休养,不然一但随驾去到城外,郭汜还不得拿我当马凳用了。
第二天在嘉德殿的庆功宴我自然也没有出席,养病嘛,就得好好猫在被窝子里养着,冒着病势加重的风险去蹭那顿饭,划不来!
不过宫中来来往往的宫人内侍却可以源源不断地为长信宫中的我带来嘉德殿上的消息,只是宫人们越打探,我一颗心就越往下沉,比发热不退的脑袋更回沉重。
“这回又轮到哪位大人倒霉了?”第十七个宫人的消息传来时,我脸上惯常的笑容已经快保持不住了,浑身的骨肉酸痛得像是要散架一样。
“公子,是琅琊王容。”水氏亲自把消息送到内殿来,因为那传信的宫人得再加把劲打拼个几十年才有资格进来。
琅琊王容并不是指一个住在琅琊叫王容的人,而是指皇室中一个被封为琅琊王的叫刘容的,按辈份算是小皇帝的伯父,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两鬓花白了。
“怎么样,有没有叫太医?”我听说前几个被李?他们当堂殴打的公卿大臣都被立刻送到太医那里医治去了,就认为大臣都能享受这等待遇,何况这个皇帝的伯父呢。
不料水氏却回答:“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那琅琊王好歹也是个皇亲国戚,又那么大年纪了,李?他们打完人家也得给个面子,除非是……
“琅琊王驾薨当场。”水氏平静的语气更增添了这句话的不平静。
“驾薨当场?!”
心中猜想一但被事实无情地证实,我感觉自己这个皇后都快要驾崩了,一阵天翻地覆之下身子一歪,沉重的头颅深陷在柔暖的鹅绒枕头中。
“公子,公子!”水氏什么都不怕,就怕我对她来这招,试试我额头的温度之后赶紧从榻旁的冰水盆中绞出条冷水毛巾来搭在我额头上,看着我慢慢醒来才稍稍放下一颗高悬的心。
“快,快,快传我令:若李?郭汜等人前来晋见,就说皇后疾病,不能召见,说不通时,一律放行,不得阻拦!”一睁开眼我急急忙忙就传下这条命令。开玩笑,那些家伙手中的军队控制了整个长安城,他们连大臣都可以公开在朝堂上殴打,谁能保证不会做出其他不可思议的事情来,若因此引发一场无谓的冲突,那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水氏自然更明白我们这帮人现在的处境,什么都没多问就找萧羽等人传令去了。
皇后病了,小皇帝不能总待在长信宫里,考虑到各方面因素,他自己的寝宫便发挥了自己应有的作用,我好像也就能落一清静,免受聒噪全心养病了,问题是,小皇帝不聒噪了,还有其他人忍不住得要来摆摆威风煞煞风景呢。
接到自己小姑姑刚刚传下的命令,萧羽心中是老大的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论起如今形势来,他自己心里比他那个小姑姑还清楚呢。萧羽正自低头寻思,忽闻宫墙外面一阵喧闹渐近,间或有金属碰撞的声音,这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上等的缅铁才能发出。
不好了,怕是那话儿真的来了……
“羽头儿,我们要怎么办?”一个天行健凑上来对萧羽耳语道,很明显他也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
“人还没看见呢,你急的个什么!”弟兄们平日里在一起打打闹闹惯了,话说起来也就没那么多顾忌,那天行健光天化日之下被低自己一头的萧羽敲着脑袋申斥也不觉得丢脸,扮个鬼脸又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还没等萧羽完全处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宫门外便转出几个人来,正是李?郭汜跟樊稠,还有他们手下几个还算清醒点的侍卫,雪亮的兵刃映着三人迷离的醉眼,步履蹒跚中不经意搅动了战裙下丝丝的戾气。
“小……子,你……家皇……后呢……”李?侧歪到萧羽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开始挑衅道。
“皇……后,皇后在……在哪儿呢啊,让……让你……你家皇后出……出来见……见我们!”郭汜不甘落后,凑上来大着个舌头也要插上两句。
“对……对,让皇后出来,让她出来,给我们哥儿几个见见!”樊稠在他们三个中算清醒点的,刚开始还显得有些退缩,被李?郭汜这么一闹,胆子也大起来了,跟着大闹起来。
他们三个都带着浓重的西凉口音,再加上喝得都差不多了,说起话来并不是很清晰,虽然如此,萧羽听在耳中却是怒发冲冠火冒三丈:你们三个这是干什么呢,这后面是长信宫,里面住的是大汉的皇后,你们还以为是来逛八大胡同叫窑姐儿出条子呢(抱歉,知道是清朝才有的,借来用用先)?!
用尽全身力量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立刻拨出腰刀活劈了这三个混帐王八蛋,萧羽面无表情地躬身回话道:“皇后娘娘前日染恙至今未愈,三位将军若来晋见,还请改日吧……”
“病……病了,呵呵呵……”郭汜拉住前面的李?嬉笑道:“李……李兄你听……听到没有……有,这小……小子说……说皇后病……病了……”
“哈,那我……等为臣的,正……好前来问……安不是……嗯?”李?被郭汜拉住,站立不稳,身子打了个晃儿,忙往前一探身才没摔倒。
“对,我等前来问安,你还不快去通报?!”
“皇后娘娘病势沉重,不能召见,还请三位将军――”萧羽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李?狠狠的一巴掌,他好像不知道痛似的,也不去捂脸,任凭五个手指印在脸上泛起红晕,左手照旧按剑不动,右手却已悄悄握成了拳头。
李?简直不把萧羽放在眼里,凑上一步来继续狞笑道:“那丫头算什么东西,弟兄们来看她是看得起她……”
一旁郭汜也变了脸色:“可不是,要废了她还不是分分秒秒的事……”
萧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气愤了,他相信如果自己再不想办法做点什么的话,以后就再没脸去见长信宫里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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