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月夜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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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息完毕,神锋但觉体内灵力较下山时又深了几分,而且,应战对敌之时,调用起来也比以前更为顺畅,颇有几分得心应手、如臂使指的感觉。

    相对在武道玄门与卓麟相斗时的生疏和不知轻重而言,如今的神锋,无论是对敌经验或本身战力,都有了长足的长进与提高。若非运气不好,碰上诸如魔宗阴山人魔、黑暗人屠之类的绝世高手,大概也能在江湖中横着走了。

    对此,神锋并不觉得希奇,虽然他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想想他下山后的经历,几乎是从一开始就一路打过来的,期间,真正的劲敌的确是还没遇到过,然而,能在江湖中生存,可以混得风声水起,叫得上名号的,谁没有两把刷子?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的磨练,如果神锋的总体能力还提升不上去,说出来,又怎会有人相信?

    更何况,他所修炼的功法,本就是天玄大陆绝无仅有的绝世心法,他的人,本身就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一个人。神秘的身世,奇特的遭遇,一身兼具阴阳五行七种异力不说,其自身更不知隐藏了多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简单?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平凡?

    天,逐渐黑了下来,月亮晃悠悠从云中钻出,就像神锋身旁那条失去了千年修为的小小黑蛇一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很累?”

    “不累。”

    “很饿?”

    “不饿。”

    “那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

    黑灵懒洋洋道:“不累不饿就不可以没有精神了么?你这么好精神,也不见你就有多好的心情。月上中天,美景当前,也不见你去欣赏?”

    神锋哑然。他的确没有心情赏月,他只想快些达到折剑峡谷,快些找到冷千雪,只可惜,又是一天白白地错过了。

    “黑灵,你认真想想,当日那人是怎样和你说的,折剑峡谷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整天就在这烦人的崇山峻岭之间转悠,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对不起,时间太久,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不过,神锋小子,我可以告诉你,既然折剑峡谷是在极北之地,那么我们只要一路北行,迟早也会有达到的一天的,你说是不?”

    神锋摇头,黑灵活了几千岁,早就老糊涂了,他又怎会赞同他的观点,即使他说的也未尝没有理由。

    迟早会到达,那就是还要多久?

    他能等,可是,冷千雪呢?

    一想到冷千雪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本已平静的心,立刻再次翻江倒海起来。

    千雪姐姐,现在还好么?没有什么病痛吧?没有遇到什么不测吧?如果她也正在找我,那么,此刻她的心里,也一定很焦急吧!

    一时之间,仿佛天雷勾动地火,心中忧思连连,尽是担心牵挂,只觉过去往事,纷至沓来,如梦如烟,在脑中一一闪现,而那丝苍凉狐寂的感触,勾起了他无尽的哀伤,不自觉仰天出了一声长叹。

    黑灵知道自己底细,更知道神锋此刻心情不好,原想说些安慰的话,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全部流回了腹中,它又怎知人类感情?在它的观念之中,生便是生,死既是死,开心快乐,痛苦悲哀,不外如是,见到神锋满脸愁郁,它似乎也觉得心里堵得慌,更有一些以前未曾想过,未曾体会过的滋味,一一浮上心头,一时之间,竟然也是低着头,闷闷地说不出话来了。

    摹然,一丝箫声,若有若无,传入耳中,声源似乎自前方遥远的峰头,但入耳八音显明,清晰已极。

    “这是……”

    “有人!”

    一人一蛇同时站起,脸......

    上都有着惊愕讶然的表情。

    “是谁这么大半夜了还在吹箫弄乐扰人清净,过去看看?”

    “嘘,噤声!”

    神锋一把抓住了身旁蠢蠢欲动的黑蛇,小声道:“不要说话,凝神倾听,说不定这人就是我们走出这片烦人山脉,找到折剑峡谷的希望。”

    黑灵身子被提到半空,一时间极为难受,想要大声喝骂,只是神锋出手极有深意,刚好将它咽喉扼住,黑蛇做声不得,只将三尺蛇身拼命乱动乱弹,心中不停咒骂。

    神烽对此也不在意,生怕一旦放手,被它出声扰乱远处逐渐响亮的箫声,断了线索,当下只是任由它催动他心通,无论如何怒骂呵斥,就是不予理会。

    黑灵没法,闹了一阵,只得求饶,神锋这才将它放下。

    落地之后,黑灵竟是出奇的安静,果然不在为方才之事追究,只是它那三只蛇目中射出的神光,明显有着无尽忿忿不平之意,想必等到查出箫声来历,找到吹箫之人后,多半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神锋哪会看不到身旁家伙形神不对的样子,却也没有点破,只是笑笑,也不道歉,只是静静倾听那远处山头源源而来的箫声。对黑灵的性格,他是太了解了,知道这条流氓混混蛇本事大是大,就是性格像个小孩,喜欢胡闹瞎搅浑,然而遇到大事的时候,它一点不会搞事,就像人们口中经常说的大智若愚,喜欢装疯卖傻一般。

    黑灵显然也知道这点,瞪了神锋几眼之后,见他反应全无,心下着实觉得无趣,又不能真个和他计较,坏了大事,也慢慢将注意力从神锋身上转移到了远处不绝传来的箫声之中。

    起初,箫声不疾不除,平和庄肃,欣欣向荣,有如沐春风之感。

    不久,箫声逐渐拔高,愈来愈急,到了最后,已是直如怒涛狂吼,万马奔腾一般,说不出的雄壮高亢。那充满豪壮和热情奔放的箫声,让人直有种置身千军万马之中,长刀挥洒,勇冠三军之感。

    饶是神锋修为极深,此刻听来,竟然也忍不住浑身热血涌动,几乎就要把持不住而仰天长啸,以泄雄壮箫声给他带来的无比冲击。

    黑灵身为蛇类,虽然年深日久,修行渐深,懂得了与人类沟通,然而,对于音乐,它显然是一窍不通的,见了神锋脸上神情,登时好生纳闷:“神锋小子,你听得懂?”

    神锋点点头,他不通经史,不擅文墨,原是不会懂得这些的,不过,那箫声中似乎隐含了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韵律,更似专门针对于他而奏响似的,传入耳中,响在心里,其中所说所述,倒似故事一般,静静在心下流淌,完全没有一分半点的隔阂。

    他淡淡瞟了黑灵一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向了远处箫声传来的地方。

    “惊天动地,气吞河狱!这人的际遇,当真可谓是得天独厚!”

    随着他的轻声自语,远处吹箫之人似乎有了感应一般,呼啸澎湃着响了几声之后,箫声骤然一变,逐渐转为低沉和缓,徐徐震颤,那缓慢悲咽的音调,似在述说着一生的崎岖与不幸,充满了悲凉孤苦的情绪。也像是在无可奈何地叙述着他英雄无敌,豪勇一世,到了年老,却又未路穷途,不胜伤心的往事。而在整个过程的箫声之中,不论是刚开始时候的清风徐拂,或还是中章时的激荡高昂,其中都隐隐流露出一丝潜在的愤怒,一种天道不公的愤世怨恨,这才是这一乐章的主题,也就是吹箫之人想用箫声表达出来的灵魂。

    神锋沉侵于箫声之中,脸上表情也随着箫声的变化而忽喜忽悲,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也是泪流满脸……

    “沧海桑田,岁月......

    升沉,人生短促,福祸难料。思往日之悠悠,独苍然而涕下。前辈,你有满腹心酸难遗难排,我惟愿你平安宁静,度此余生。”

    “你怎么知道他是前辈,而不是哪个山间乡民无聊之辈在半夜吹箫,扰人清净?”

    “难道你以为吹箫是普通人?”

    黑灵无言以对,他也只是习惯性地抬抬杠,唱唱反调说说而已。想那箫声绵绵扶摇,直入青云,却又不震动半空云彩,更不引起群山轰鸣,在力量的应用与控制之上,毫无疑问已经炉火纯青,挑不出半点暇壁,不是功参造化的隐士高手,前辈豪雄,又怎会有此功力?

    箫声如同云中神龙一般,骤然而来,悄然而去,没留下半点痕迹,箫声过后,四周再次恢复了宁静,安静到直可以听到草里丛间的虫蚁叫声,神锋静静站了一阵,望着远方愣愣出神,黑灵也不出声打扰,它知道神锋可能已经想到了什么。

    果然,不久,神锋一把挎起了地上包裹,淡淡道:“走吧!”

    “去哪里?”

    “找他。”

    “吹箫之人?”

    “恩。”

    “找他干什么?”

    “问路。”

    黑灵愕然:“附近山脉众多,地大物博,隐秘之处无数,你知道他在哪里?就算知道,你又怎知他就一定会理会我们?就算他肯与咱们套套交情,可是也不一定就知道前去折剑峡谷的路啊!”

    “他一定会理我们,也一定知道怎样去折剑峡谷!”

    黑灵没有说话,他在听。

    “我敢肯定,他一定知道,也一定会帮助我们。”

    黑灵很想问为什么,可他最终没有问出,它也很奇怪自己今天反应怎么这么奇怪,仿佛处处都被神锋制住了一般。虽然它很不喜欢这样守制于人的感觉,不过还是拖着细长蛇躯,快速跟上了神锋飘飞的身形。它也很想知道吹箫的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偏偏要在箫声中告诉神锋他愿意帮助他们去折剑峡谷。那本来就是有进无出,有死无生的死亡绝地,他凭什么引他们前去,又为什么要引他们前去?好奇心总是万物天性,黑灵虽然不是人,但蛇类也一样,所以,它毫不犹豫跟了上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