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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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师的话虽然不无道理,可学生不敢苟同。索伦的荣耀只能在马背上,当年在准噶尔,恩师不是还叫我等奋勇作战,为索伦部扬名么?这些年来。学生含辛菇苦,忍辱负重,不都是为我索伦吗。当然,在沙场争战中,为爱惜将士的性命,学生也尽力费心  ??”

    图海摇了摇头,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今日的索伦比不得二十年前,现在去往索伦一路的驿站上,传信的大多是妇女儿童,更不用说草原上放牧的女人,男丁几乎都充军打仗、镇守边关去了。大人对此如何看呢?”

    “话虽如此,但是索伦就此退缩,朝廷岂能善罢干休,昔日矫健的索伦男儿突然休兵罢战或弱不禁风,有谁肯相信呢?学生到了今日也与整个索伦部一样,进退维谷啊。”

    图海神色不悦却又无可奈何地喃喃道:“如果此时罢手还为时不晚,不然,大人也许成为索伦的千古罪人。”

    巴特尔皱紧眉头,叹道:“就算是这种结果,那也只能悉听尊便了。”

    “  ??”

    两人的谈话在柔中有刚、各持巳见的不合谐气氛中结束。

    图海在连连摇头,不住的叹息中告退。巴特尔目送着图海疲惫的背影,心里一阵内疚和自责,他也不忍心让心力交粹的图海再伤心,强把即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心底里却说:恩师哪里会知道,要是照恩师所说去做,索伦的一切荣耀不但变成泡影不算,朝廷今后也不会善待索伦。有一得必有一失,征丁或许少了一些,可从此索伦将领不得重用,而赋税徭役必然日渐增多呀!

    此外,就以个人来讲,满朝王公大臣与自巳结怨的己经为数不少,现在自巳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只要皇上垂青,加上宠络的一班亲近的朝臣与将领,谁人会自讨没趣?可一旦失势,所有的奸佞之徒可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官场上不就如此么,想到这些浑身一震,那曰渐强盛的好胜之意时时催动着不甘居人下的勃勃雄心,化做熊熊火焰,不可遏制地燃烧,炙热着那颗原本对仕途没有什么热量的心  ??

    他承认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卷入了官场的纷争,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想洗手不干是不可能了。如果说几年前在金川战场上,他还有选择的余地的话,那么在今天的位子上,处在错综复杂的各种矛盾中,他不仅不能退缩,反而要投入全部精力。这是迫不得巳的,就象两军阵前进则生、退则死一样。

    即然要坚持走下去,就必须设身处地想办法不能在旋涡中沉没下去,无论从个人或是部族的利益上都是不容许的。那么怎样才能在仕途上的争斗中获胜,就需要大动脑筋,有相应的准备和具体措施,必须找到可靠的依托势力,在这方面不但要继续拉住福康安——这个在前程上总是一帆风顺的将军。另外,对阿贵和尚阿力既要提防又要善待,他们都是举足轻重的老臣。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刻不容缓,就是彻底割断与师们的关糸,除去一切别人攻讦自己的话柄。

    从当年在卜奎到金川和杭州,师门内的人——包括师妹慧瑛,都是出言不逊,一口一个清廷鹰犬,再不就劝自巳反清等等。这些江湖上的人毫不顾及自已的脸面,到了不讲情谊的地步,哪里还有同门的情谊!人各有志,好自为之就得了呗,何苦相互间处处刁难,大有置于死地而后快的恶意。倘若有人密告自巳与这些乌七八糟的江湖人士来往,那  ??

    想到慧瑛,他的心总是七上八下,这是唯一叫他不安的心事,凭心而论,在迷幻派中,大师伯和二师伯早已双双遁入空门,他对小师叔——川中侠女又无好感。所以,能牵连他和师门关糸的只有慧瑛,假如有一天与师门内人闹翻,他觉得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慧瑛。可又有什么办法?正邪两立,仕途充满wWw.陷井,一时不慎就会掉进去,同一个对朝廷不忠的江湖女子来往,无疑是在自掘坟墓,幸好眼下只有福康安和辛元龙等几人知道,不然麻烦就多了。

    人不负我,我亦不负人,人若负我,我必负人。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在这条道上走下去,难免要半人不鬼,他心里暗暗说道。

    北京城的盛夏,既无草原上那清爽的凉风,也没有江南沿海一带湿润的气流,干燥滞闷的热浪令人感到窒息。

    巡边回京复旨的巴特尔,穿戴着齐整的朝服,忍受着难耐的炎热,向乾隆皇帝禀奏黑龙江一带边塞的防务后,巳经大汗淋璃。

    “巴特尔,你代朕巡边,可算是尽心尽力。”乾隆皇帝端祥着巴特尔,满意地说:“以往大臣巡边,多是走马观花,如果都能象你这样详细查询边务,体察民情就好了。”

    “臣不敢疏忽,有负于皇上。”巴特尔瞥了一下皇上的脸,悄悄松了口气,小心地答。

    “太平出盛世呵。”乾隆皇帝想到眼下举国安宁,心里十分得意,随口又说:“随朕一游什刹海吧。”

    巴特尔听了心中一喜,知道皇上对自巳很满意,除了亲近的王公大臣外,能够随皇上游玩什刹海的人真是寥若晨星。这说明皇上心里高兴,另一方面也是借此笼络人心,当然,也不排出探听一下自巳心里话的目地。所以,他喜悦中也备加小心,在走向什刹海的途中,猜测着皇上会问些什么话,自己该如何回答。

    到了水边,只见荷花成片,湖水漪澜,站在亭台之处,湖风扑面,令人爽快地一振,心中不由暗自叹道:难得帝王家,绝妙逍遥处。

    “巴特尔。”乾隆皇帝在亭中坐定,叫道。

    “臣在。”巴特尔从沉思中惊醒。

    “此处如何?”

    “回皇上,此处亭台掩映,花木扶疏,雀声鸣鸣。更有湖风送爽,真是  ??皇上稍做歇息,思谋军国大事的绝妙之处呀。”巴特尔咂嘴赞叹道。

    “哦?哈哈哈。”乾隆皇帝见巴特尔把这纯属游玩之地说的这样得体,禁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方住,沉吟一下又问:“你终年在外,南征北讨,可见到比这还妙WWW.soudu.org的去处么?”

    “臣没见到过。”

    “难道就一点不想么?”

    “臣,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巴特尔浑身一震。

    “哦,朕是说你不想有一处这样的——”

    “臣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巴特尔抢先回答。

    “噢?”乾隆皇帝眨了眨眼,又问:“听说你府中十分简陋?”

    “这  ??”巴特尔不明白皇上何以有兴趣谈起这些琐碎小事,心里没准备,一时语塞。

    “你何不弄些花草字画古玩之类,把府中装饰一番,侯门岂可太寒酸。如有难处,朕可以向内务府——”

    “不不,臣  ??是怕玩物丧志。”

    “也好,看来你的志向很大喽?”

    “臣只知报效朝廷,不负圣恩。”巴特尔心中一惊,虽然不敢抬头看皇上,但却就感觉到皇上灼人的目光。

    “嗯,爱卿的忠心可嘉。”乾隆皇帝点点头。

    巴特尔擦了擦汗,奇怪在这凉亭湖边的清爽之地,却又出了一身大汗。

    “巴特尔,五岱克扣索伦兵军粮一事,依你看如何处置为好?”乾隆皇上说到了正题。

    “皇上,克扣军粮最宜涣散军心,倘若此事发生在战场上,当以重罪问斩。”巴特尔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他弹劾五岱的奏折早传到皇上手中,皇上不可能没有处置的打算。但是朝中自然会有人替五岱求情,从而影响皇上的决心,所以,还是先不要把话说的太死太满,先探探皇上的口气。假如皇上主张严办,就把自巳的打算说出来,要是皇上有意庇护,就见机行事。

    “那么,你是主张严办喽?”

    “皇上圣裁。”

    “朕是在问你。”乾隆皇帝面色不悦,冷冷说:“此处又无他人,但说无妨。”

    “回皇上,那臣就知无不言了。”巴特尔见皇上脸上浮出怒容,哪敢再继续兜圈子,索性壮了壮胆,开口道:“为将者,心胸必须坦荡,处处以国家社稷为重,不计个人之间的恩怨与得失,这样才显大将之本色。五岱所以私下克扣索伦兵军粮,并派兵剿杀因饥饿而不得巳偷食牛羊的索伦兵,臣以为完全是出于私人恩怨。金川罗博瓦山大战时,索伦兵断叛军后路,被数倍于已的叛军攻杀,一时无法冲下主峰援救博清额和五岱,因此,五岱至今仍然耿耿于怀。全军将士皆知,五岱当时与叛军不过是以一对二,而索伦兵是以一对四,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么?”

    乾隆皇上深知眼前这个索伦将军的用意,装做蒙然无知的模样,故做惊讶地说:“朕正是顾及到金川你二人有了介蒂之故,准备停俸一年,从轻——”

    “皇上不可,五岱行为如此狂悖,目无律令,如不严正惩,何以震慑三军?!”

    “这么说,是朕  ??”乾隆皇帝面含愠色,皱起了眉头,他品出巴特尔话中有责怪自巳袒护五岱的意思。

    “皇上圣明,可就怕有人欺君罔上呵。”巴特尔一见情形不对,忙以退为进,讲出这句早已准备好的、无懈可击又可以让皇上游刃有余的话。

    乾隆皇帝望着这个固执倔犟、得理不让人的勇将,沉吟了好半天才说:“如此看来,群臣中大有不实之词,可恶之极。五岱不堪重用,这么乱来岂不冷了将士们的心,坏了朝纲的清誉。”

    “臣担忧的也是这点,朝廷可是一向赏罚严明呵。”

    “好吧,朕决意将五岱官职免去,到伊犁军前效力。”

    “皇上圣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