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
“绝不矢失言!”
“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巴大人,”福康安呷了口酒,正色说道:“无须赘言,敝人对行兵作战还很生疏,日后征战中还是要仰仗大人呀。”
“哪里哪里。”巴特尔打断了福康安的话,和言悦色地说:“福大人过谦了,你我二人一处用兵,彼此之间有如一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大人虽然对用兵生疏些,日后还可以慢慢熟通,难得的是大人怀瑾握瑜,至圣至明,厚德载物,使人乐为驱使呵。”
巴特尔知道一味地为福康安掩饰其短处,很可能起到文过饰非、适得其反的作用,因此用语十分谨慎,先是点了点福康安那人所共知的弱点,随后着重赞扬他的优点。神态认真,语气诚挚,尽管心里十分不自在,这种言不由衷的曲意奉承,他毕竟不习惯。
福康安却听得心花怒放,并且立刻洋溢言表。他喜眉笑脸,同巴特尔对饮一杯,开口道:“巴大人,既然你我己是知已,有事不妨直言,今日 ??”
“哦,是这么回事。”巴特尔一见对方主动谈到正题,忙接过话说:“皇上曾经说过剿平海岸贼后,即恩准索伦兵返乡与家人团聚,但回京己数月,不见 ??”
“哦,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福康安皱了皱眉,慢吞吞地说“不瞒大人,敝人前些日还和皇上提起过。只是 ??”福康安哪敢把皇上的原话泄露出去,可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支吾起来。
“福大人,倘若战乱期间敝人绝无此言,可眼下是举国安宁呵。”
“不错,这样吧,”福康安憋了一会儿,仿沸很为难的说:“西域驻防的兵将可另议,待明曰敝人一定再次禀请皇上,如何?”
“多谢多谢。”巴特尔见福康安不经意中露出了口风,才知道兵部的打算是想让索伦兵驻守西域边关。他为福康安斟上酒,沉吟一会儿,又问:“福大人,索伦部副都统的空缺尚无人选,依敝人的意思还是以索伦人为好,不但有利于治化,也让臣民体察浩荡皇恩。”
“那是,那是。”福康安点头道:“不知巴大人举荐何人?”
“哈木任京师大营右翼尉一职七年有余,当然是非他莫属。”巴特尔断然说。
“嗯,巴大人知人善任,哈木为人谨慎老成,有勇有谋,堪当此任。”
“为避谦之见,有些话敝人实在不便说,那就有劳福大人一并保荐了。”
“敝人定当尽力,举荐贤能是功在社稷的事,大人放心。”福康安大包大揽,慷慨激昂。
两人细酌慢饮,越谈越投机。
见巴特尔异常谨慎,福康安带着三分醉意笑道:“巴大人在沙场上是鲸吞豪饮,如何在酒宴上辞尊屈卑,不肯与敝人敞怀豪饮呢?”
“哦?见笑。敝人和福大人对坐,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呀。”巴特尔一语双关地打趣。
“噢?那么敝人更是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喽?”福康安忙迎合道。
“哈哈 ??”
两人一齐大笑起来。
福康安说到也做到了。
第二天,在朝会上议定几处边陲官员的人选以及分派兵马时,福康安挺身而出,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边陲重地,务须精明之人,卿等有何合适的人选吗?”乾隆皇帝和以住一样,先让大臣们各抒己见。
当后藏和新疆的人选定下之后, 几个大臣都不再吭声, 或是偷眼瞟瞟皇上, 或是斜视一下身边的巴特尔, 再不就是低头盯着自巳的靴尖.
“那么索伦部呢?”乾隆皇帝见大伙儿都不表示态度,提高声音问。
“皇上,臣以为索伦部副都统当由哈木继任。”福康安在朝会廷议之前就放出口风,让一些官史知道自巳和巴特尔的意思,免得节外生枝。谁要是不识相,也得掂量一下自已的分量,敢同时得罪两个朝廷重臣——尤其是整天在皇上身边晃荡的福康安,需要具备的不是一般的勇气,为了一个外官的位置,犯不上得罪这两个人。福康安抢先开了口,他望着神色漠然的皇上,朗朗说道:“哈木从征准葛尔到大小金川,勇猛卓著,全军皆服。平日为人恭谨,恪尽职守,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造了。”
“喔?”乾隆皇帝见福康安把话说的很死,面色不悦,朝下面的巴特尔瞥了一眼,他知道福康安的嘴巴说的都是巴特尔不好说出的话。如果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但是在这朝堂之上,当着史部和兵部尚书的面这么大言不惭,是要引起众怒的。“那么众卿呢?”他的话已经暗示自己不完全赞成福康安的意思,福康安是瞎放炮,也是鼓励别的大臣出来提反对意见。
阿贵再精明不过,他听了皇上的话,立即明白了皇上并不满意福康安的话,又不好当众训斥,故尔想用别人的嘴堵住福康安的嘴。此时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一可以取悦于皇上,二是借皇上的威势否决福康安的意见,让巴特尔和所有的朝臣看一看,别以为靠住了福康安就是铁板一块,和位高权重的老臣相比,他还嫩着哩!可这个念头只是象闪电一样转瞬即逝,他可不是脑子一热什么都干的人。阿贵到底是阿贵,就在这短暂的一刹那,又是那超越寻常人的灵性起到了作用,他权衡了一下利弊,琢磨了一下得失,最后还是认为不妥,把伸头的打算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认为皇上对福康安的不满,是恨他短练不成熟,办事说话欠考虑,是一时气头上的事,是他们之间特殊关糸中的一个徵不足道的小矛盾。完全有可能一会儿在别人反对意见还没讲完的时侯,皇上又改变了主意,这种事干不得,再说自已不干还有别人呢,难道尚阿力就甘心任福康安和巴特尔的势力越来越大么?
阿贵猜对了,在遏止福康安与巴特尔的势力和影响上,尚阿力和他是一致的,他们几十年中在天南海北培植的势力,是不容许受到他人的挑战的。尚阿力最让阿贵放心的就是那过于狭窄小气之后的一时冲动,这种冲动往往让这个平曰里泥湫般圆滑的老史显得勇敢不少。
果然不出所料,尚阿力的勇敢再次在阿贵的希冀中出现。
“皇上,臣以为福大人所说不妥,哈木在京师大营就任要职,不宜再前往索伦,臣以为还是改换他人妥当些,何况史部与兵部也——”
尚阿力当然也猜到皇上的心思,正找不到这样的机会挤压一下福康安和巴特尔,心念一动,话就脱口而出。
“尚大人, 索伦部由索伦人充任官缺, 要比他人方便得多, 何乐不为呢?” 福康安质问.
“福大人此言差矣.。难道索伦部就一定要由索伦人任官么?以此说来, 后藏和新疆的官史都该是当地的人喽?” 尚阿力不示弱,力争道。
“尚大人的话要么就是南辕北辙,要么就是居心叵测。”巴特尔忍不住开口愤愤说道:“索伦部乃我朝疆土,索伦人都是大清子民,百十年来,索伦将士为保国家安宁,南征北讨,血洒疆场,立下赫赫战功。在我索伦文武官吏中,不乏文理武治的将才,难道就不能在索伦部任官吗?难道就治理不了自己的部族么?尚大人刚才说的话,是挑唆呢还是——”
“哪里哪里,巴大人言重喽,敝人的意思是 ??”尚阿力见巴特尔动怒,又抓住了理儿,心虑虚起来。他想弥补刚才话里的漏洞,又不知如何自圆其说,偷眼见到皇上皱起了眉头,更加慌乱起来,只好向几个老臣望去,可怜巴巴地盼望有人出面圆场WWW.soudu.org。
“巴都统,同在一朝为臣,就算尚大人言语欠妥,你也犯不上恶语相讥呀。”阿贵觉得巴特尔与福康安太咄咄逼人,他与尚阿力同为老臣,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心想现在如果不压一压,以后还了得。所以出口训斥,解了尚阿力的围。
“敝人说的是实情,或许措辞偏激了些,请阿大人原宥。不过,尚大人的话也确有偏颇之处。巴特尔不愿意得罪老臣,既然把要说的都说了,那就见好就收。
“卿等不要争执,朕的意思也是派哈木前去索伦部任职。”乾隆皇帝冷眼望着争执不休的大臣,思来想去,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决定派哈木做副都统。他自然又有了自已的想法,巴特尔这么力争,看来绝不是他个人的意思,恐怕不少索伦将士——甚至整个索伦部的臣民都在注视着这件事。近些年来,由于频繁征调索伦部出兵征战,已经招至索伦部的许多怨言,如果在他们关心的某件事情上不做出一些体恤的姿态,那民心就难以宠络了。
其实,在索伦部派外族官吏,末心有什么利处,金川的动乱就是个例子。他不由想起了四川巡抚密折上的话:“民以激变,除了大土司蓄意谋反外,也咎于所派官吏徇私舞弊,阻拦摊了入地、随意加增丁税钱粮,以至群情激愤所至 ??”
是呵,派遣外族官吏,好则罢了,不好则后患无穷。这就是促使他突然间改变主意的原因,另外,对那样一个只有几万部众的索伦人,何须处处提防呢?从感情上来说,他对这个北方的小部族、世代相邻的索伦人,又是为大清入关,问鼎中原立下大功的马前卒,还真是颇有恻隐之心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