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上走来一队人马,辛元龙望着四周秀丽的山水,恬静如诗的田园牧歌似的农家景象,深有感触地喃喃自语:“这里小桥流水人家,那边却是古道西风瘦马,没想到在夕阳西下的光景中,终究还是品到了断肠人在天涯的滋味。真的是世事沧桑,诸事难料呵!”
安碌初次来到蜀地,一路上只是好奇地望着奇特的山水,险峻罕见的古道,脑子里满是师门在川蜀之地叱咤风云的岁月,也为盛极一时的迷幻剑派由盛而衰产生困惑。此时听了辛元龙的感叹,不由得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策马上前与辛元龙并肩而行,问:“想必当年辛叔在川陕一带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突然叹起气来,是叹运道不济还是不堪回首的如烟征战岁月?”
辛元龙看着涉世不深,纯真无华的安碌,摇头道:“兼而有之。想当年你父亲雄起北方草原,我出道在川陕武林,都是抱着投身军旅、试图在官场仕途中争得一席之地,能够光宗耀祖又忠孝两全。老实说,为了大清的天下,我们可谓转战四海,近在长城内外,远在帕米尔高原,试问,大清的疆土上,什么地方没有我们的马蹄印?”辛元龙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片刻,仰望湛蓝的天宇,忧郁地又说:“可是事非如此,我们确实杀了众多叛乱顽劣之徒,造福苍生百性,积了不少阴德。可是细细琢磨起来又不能不承认,也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呀。”
安碌听了吃了一惊,忙问:“此话怎讲,侄儿不明白。”
辛元龙瞅着还不谙世事、混沌未开的安碌,心想到巴特尔的吩咐,决意顺势为这个日后驰骋疆场,注定要扬名天下的索伦下一代名将启蒙,这也是自己这一代骁将应尽的责任。想到这儿,沉思片刻,开口道:“兵从将令,将从君命,自古如此。圣人日君为天,天为大道,可圣人又说天道即从民意中见。回想当年师满出道,原意是惩恶扬善、报效国家社稷,从军征战几十年,我们杀的正义人士也不在少数。在王道的蛊惑之中,有多少孤魂冤鬼倒在了马蹄之下?而那些孤魂冤鬼却恰恰是脑满肠肥贪官圬吏的对头和克星!以此看来,功过是非敦难预料,这也是我们十分忧虑的地方。”
“如此说来台岛平乱也有瑕疵?”安碌听过父亲与辛元龙的谈话,对父辈己取得今日的高官厚碌仍忧心重重感到大惑不解。
“何止有瑕疵,官逼民反用在台岛倒是恰如其分,只是象我辈中人只管行兵作战,对地方官吏的劣迹不知道罢了。记住,遮民百性但凡有一点活路就断然不会以朝庭为敌呀。”辛元龙叹了口气,没有深说下去,他觉得困扰了自己和巴特尔多年的难题,多少也让安碌知道一些,以便日后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安碌虽然涉世不深,但毕竞混迹军营,常听军中将领述说平乱杀戮的经过,久而久之,心中自然疑团莫释。天下暴乱不止,难道都是刁氏作乱么?
一行人走入一条深涧小道,前面赫然站着七名黑巾掩面、手持兵器的彪形大汉,双目喷射精茫,盯着这一小队官兵喋喋怪笑。
辛元龙愣怔片刻,催马上前讥笑道:“几位道上的朋友,劫道剪径也不把招子放亮点儿,识趣的赶快让开,本将军不想寻你们的晦气。”
“这位官爷,我们兄弟与各位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想找各位的麻烦,只是与这个公子哥颇有渊源,留下他就行,你们只管走路。”天龙手指安碌,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儿。
安禄大怒,正要拔剑前冲上去,却被辛元龙按住,只得呼呼喘着粗气向亲兵一招手,几名亲兵拔出刀枪准备厮杀。
“几位朋友如果手头拮据,一切都好商量,何必为难这位兄弟,诸位也许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京师大营左翼尉安大人,奉旨进藏征剿廓尔喀人。”辛元龙出身于绿林,想出语点化几人,让他们知难而退,到别处发财去。
“嘿嘿,这位官爷很会说话,不过——我们兄弟今天就吃定了这个安大人,识象的快走开。”震川陕早己不耐烦,瞅着这七八个官兵,索性扒下了面罩,一脸的横肉顿时横陈在阳光之下。
一名骁骑校争功心切,哪里把这几个强盗放在眼里,怒骂道:“鼠辈敢尔!”挥刀拍马冲上。震川陕大喝一声:“来的好!”右掌拍出,一股大力将冲上来的骁骑校横空击飞,那骁骑校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人在空中连翻转几下身体,卸去了大部力道,但身体斜刺里摔向路边。就在他眼看着摔在乱石堆上时,猛然觉得一股温柔的力道托起自己的沉坠上身,使自己稳稳地站在乱石堆上。
“好,正宗的通玄内功。”一声悠长的赞叹声从远处传来,众人都大吃一惊,抬头一望,只见山涧石壁上站着两个苍老的喇嘛,僧衣的袍角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双方都盯着头上的两个莫测高深的喇嘛,不知是敌是友,可从对方的目力和御气传声的功力上看,在江湖上绝无仅有。
辛元龙皱了皱眉头,他虽然探出眼前的七人是冲着安碌来的,很可能是迷幻派人寻仇,并没有放在眼里,以自己和安碌的身手,就算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也奈何不了两人。但对这突然出现的两个老喇嘛,心中不由犯起嘀咕。依他的江湖经验绝非是巧遇,何况他们在安碌一出手之际,就能随口说出安碌的家传绝学,显然大有来历。想到这里,他也同样以内力传声,朗朗说道:“两位大师想必是从青海塔尔寺来,不知有何见教?”
两个站在巨石上的喇嘛听了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为对方少见的功力略感诧异,他们两人是自上而下顺风传音,而对方则是自下而上,逆风送出,所耗费的功力要超过他们。
“指教谈不上,佛爷不过是来峨眉参加法事,刚才见那娃儿使出佛门通玄内功,颇感惊异,这门功夫与我密宗功夫大同小异,倒是让佛爷想起二十年前在卜奎城的一段往事。”
辛元龙听了暗暗心惊,他听过巴特尔说过当年在北方卜奎城与金川两个大喇嘛比武,后来在金川平叛时又力战大喇嘛,大喇嘛在兵败逃往青海时留话后会有期之事。算起来这两个喇嘛一个八旬有余,一个也有七十多岁。
就在辛元龙与喇嘛短暂的对话中,天龙听出两个功力高强的喇嘛与对方毫无瓜葛,心中大慰,眼见机会难得,长啸一声,七人跳下马向安碌扑去。
早有戒备的安碌大喝一声,身体从马背上如箭羽般射出,长剑在阳光下闪出数朵剑花,竟然罩住七人,并痛下杀手。几名亲兵随之杀入战团,这些人在巴特尔长年的指点下,都己步入二流高手之列,加之迷幻剑法的诡秘狠辣,异得天龙和几个江湖杀手堪堪自保。
“镖兄快上。”天龙一见安碌功力已近炉火纯青,自己竞然占不到半点,而震川陕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不由焦急起来,又气又急地催促。
震川陕此时虽然身形未动,可心里却紧张到了极点,他早已看出辛元龙是劲敌,之所以不敢冒然出手是因为不想让一个绝顶高手从后面盯着自已,这也是一个暗器高手最忌晦的。
辛元龙一直紧盯着这个背着若大镖囊的鹰鼻鼠目的杀手,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危险的对手,他的神态和举止让人自然想到己经死去的毒镖王。天龙为报师仇,在迷幻南派能人寥寥的情况下,完全有可能不择手段邀请黑道人物,由此推算此人必定是等闲人物。另外,他又同时担心提防着石壁上那两个深不可测的老喇嘛,决定以静制动,因此一面关心着战局,更多的是注视着场外的变化。
安碌到底是少经历练,原本精妙的武功浑厚的内力在斗过三十招后,终于显现出博大精深的威力,见招拆招之中动作逐渐连贯起来,悟性的萌生与气力悠长的结合,威力猛增。剑锋所指,硬硬迫使出道多年的天龙处于下风,明眼人一看优劣立分、胜负己见分晓。天龙起初发现安碌虽说内力远胜自已,剑法也得真传,可明显有刻板呆滞的感觉,犹如一个掌握了精妙招数却不知如何运用的剑客一样。惊讶之余又深感恐惧,他清楚地知道暇以时日,一旦让这小子融汇贯通之日,自己怕早己横尸在地。恨惧交加之下,他决定一战毁掉这个可怕的对手,在安碌还没有成熟前除去一个劲敌,左支右绌中大叫道:“镖兄,此时不出手,悔之晚矣!”
震川陕也看出天龙渐渐不敌,而另五个弟兄居然被几名清军缠住,根本顾不上天虎,他伸手摸向镖囊,打算以暗器偷袭安碌,援助己呈危状的天龙。
辛元龙一见抢先向震川陕射出袖箭,身体从战马上腾空而起,右手长剑左手呈鹰瓜,酷似大鹏自上而下向震川陕袭来。
震川陕是行家,自然知道对方的目地是想扰乱自己的心神,不让自己袭击安碌,所以当手探向镖囊时身体移下马背,不仅躲开了辛元龙的袖箭,右手扬处,三枚飞锥电疾射出,在阳光下闪着蓝光向安碌飞去。
“侄儿小心!”辛元龙一见是巨毒暗器,顿时大惊失色,一面高声示警一面吼叫着杀向震川陕。
安碌百忙中一见暗器飞来,本想跃身飞起躲开暗器,可又怕侧面的亲兵着道,加上天龙不失时机地剑掌攻到,只好硬碰硬地接下一招,左掌凝聚浑厚的内力挥出,以掌风震落暗器。不想先机己失,天龙一下缓过手来,急风暴雨般攻上,扭转了颓势。
“好不知耻,毒镖王的传人为人还是这么猥琐。”一声叹息传来,打斗的众人一惊,偷眼望去,只见一个尼姑与一个和尚立身于右侧的方石上。
“他娘的,晦气呀,哪儿来的臭尼姑。”震川陕没好气地咒骂着。
“师妹,真是蛇鼠一窝呵——咦?师妹仔细看。”那和尚突然惊讶地耵着安碌。
尼姑秀眉一蹙,布满细细褶皱的脸异常肃穆地盯着安碌的剑势,同时也惊奇地注视着黑巾蒙面的天虎。
“师妹,是迷幻剑法呵,特别是那两个人的招式很纯正。贫僧有十几年没有见人使这剑法了,阿弥陀佛。”和尚满脸疑虑,却又小心翼翼地说。
说话间,场内局势突变,石壁上的两个老喇嘛猛地长啸一声,双双如同大鸟一般飞下,落在安碌和天龙面前,袍袖一扬,一股大力袭来,天龙向后踉跄数步,安碌身形摇了摇,堪堪立稳身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