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结痂的两个膝盖只要稍稍一点儿弯曲,痂就会裂开渗出鲜血,所以我不得不尽力蹦直两条腿走路,感觉自己简直像个圆规每走一步都需要把腿直挺挺地把腿甩出去。
如果不是觉得乘我险些丧命芄兰殿的事还热,是劝服烈山韬改变主意放我们出宫另辟地方生活的好机会,大清早打死我也不会从住处这么画着圆向烈山韬平日理政接见近臣的天阙前进。可直走了近两个多时辰才到,终于站到了天阙下面时,望着那长长的台阶我却有点儿想哭。
天阙像魏周所有宫殿一样修建在由青灰条石垒砌的高高基座上,再加上本身又是宝塔形挑檐的五层木制楼宇,其高度不仅是魏周皇宫第一,在繁华的洛阳城都无可与它比肩的建筑,正因为其高耸入云远观像与天相接,所以得名天阙。
我发愁地看着那少说也有百十个的石阶,感到很绝望,这么多石阶我的腿要弯多少次才能上去啊,弄不好还没上到一半,人已经疼挂了。如果这里能有部电梯该多好啊,我愿意一支玉钗坐一次。
我正胡思乱想,一个人就在我背后出声了。“凤姑娘,腿上的伤可大好了?”
“啊!”我回头一瞧,原来是苍梧王烈山诺,他看见了我的一脸愁容后,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很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我时下最恨的便是姓烈山的人,凡事姓烈山的,的阴狠变态,男的睚眦必报冷血无情。而这个烈山诺。虽然较他的兄长和好些,但好像特别喜欢看我的笑话。
可碍于彼此身份我也只好应承道:“奴婢不知苍梧王驾到,还请王爷恕罪,奴婢小恙已无大碍,谢王爷挂心。”我嘴上虽然很硬说已无大碍,但心里却很想把所有姓烈山的膝盖都拿磨石磨了,让他们试试看三天会不会好?
因为这股火气连基本的宫行礼,我也只是手上敷衍了一下,两腿直挺挺的很没诚意地一带而过。
他看了这纯属应付的行礼也不恼,只道了一句:“痊愈了就好。”说完反倒笑得更开心,那嘲讽的意味简直比在脸上写了“你样子很挫,很搞笑。”几个字还要直接。
“凤姑娘,可是要去觐见陛下。”
“是。”废话,难道我杵在这里像要练习上台阶的?
“哦。”苍梧王点了点头,随即手一伸道:“姑娘来必是向陛下回禀乐王之事,现在举凡乐王之事在陛下眼中皆为大事,请凤姑娘先行。”
“啊!”这个吃饱了很撑的苍梧王不快上去见大老板,和我个半残闲扯什么?还是他对那日烈山韬给了他奶奶和难堪看不过眼,成心拿我调侃。
我实在没勇气迈步上台阶,更不想回头呲牙咧嘴的半途而废,便皮笑肉不笑地对这苍梧王道:“王爷定有要事和陛下商讨,还是王爷先请吧!”
“本王今日之事比起乐王何足挂齿,凤姑娘请。”
我的娘啊!
烈山家的人都是魔鬼!都有强迫症!
你管我上不上去,我就这样和烈山诺在石阶下你谦我让哈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肯不顾君子风范先走一步。
见他走了我终于松了口气,也打定主意不爬那要命的台阶,而是在这里等烈山皇帝下班,便转身问不远处的侍卫,“这位侍卫大哥,请问平日陛下都几时离开天阙?”
“哦,陛下勤政每日要到卯时过了才会离开,今日听说要听取礼部员对新的冗长安排,恐怕还要晚些。”
答我话的人并非我面前的那个侍卫,而是阴魂未散又飘了回来的烈山诺。这次我决定不在和他搭话,径自考虑是上去见烈山韬,还是等在原地。
最后,还是想早日离开这里的迫切战胜了对疼的恐惧,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只要今日能烈山韬吐口让我们搬出宫去,怎样都值得了。
打定主意把心一横,我开始缓慢地画着圆规向天阙进发。旁边的烈山诺见我决定了,也不在废话而是快步消失在了高楼天阙的入口。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走进了天阙,因为天阙是宝塔形建筑,所以每层既相互连接又相对独立,外面更有可以迎风而望的凭栏,而门窗关闭时内部又显得清幽静谧,当真有天上宫阙脱俗出世之感。
因为烈山韬平日喜欢俯瞰整个皇宫又贪静,所以长时间呆在天阙第五层,而其它四层则逐次是习武用的练功房;与朝臣谈论国事的议事厅;御书房;和一间除了他连贴身内侍都不得进入的密室。
这座建筑的优点还不止于此,因为结构的独特,侍卫们只要守住基座,把守好入口,整个天阙内部都不在需要人守卫,正合了烈山韬不喜人多的情。
过了侍卫那关,我开始抬步向天阙第二层走,在走过了下面长长的石阶后,眼下每走一步都疼得我咬牙切齿,身上的衣服也都已经汗湿。
直走到第三层时,我实在走不动了见左右无人便干脆坐在了楼梯上,轻轻撩开了裙子检查膝盖上的伤处,果然如我所料新结的痂已经全部撕裂开了,我怕渗出的血把皮肉和裤管沾粘在一起,便用手绢轻轻擦拭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弄伤?”一个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
我也没回头,而是仰起脖子朝上看去,竟又是烈山诺!他是已经和烈山韬议完事了,还是专程等在这里笑话我?
我正思虑着就发现他目光触及我的血淋淋有些吓人的膝盖后撇向了别处,这才发现自己两条小腿在外面,便忙用裙子遮住了。看着烈山诺有点儿炯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心里倒平衡了许多,心里暗笑这古代人就是忌多,小腿而已嘛!
为了免去尴尬,我扶着栏杆站起来抬眼看着他回道:“奴婢也想太太平平无病无痛地过日子,奈何树静而风不止啊!”我弦外有音地暗指自己无故被烈山娇若忌恨的事。
他耳朵到精很快反应过来道:“我早提醒过你小心娇若。”
“小心?难道奴婢足不出户还不算小心吗?”要我伪装进鸡蛋壳里?烈山家的人凡事都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总之他们是一准不会错的。
“娇若天生残疾,所以先皇对她宠溺太过,才养成了喜怒无常任妄为的情。”
烈山诺这句也不知是替开脱,还是婉转地向我道歉,总之是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我没必要听到的话。但我却明白了他为什么刚才两次三番的激我上来,原来他是想在无人的天阙里对烈山娇若几乎把我害死这件事表示一下歉意,但这也算道歉了吗?
我冷淡地一笑道:“娇若公主贵为一朝公主,奴婢只是降臣身侧一名小小婢,哪里敢探究公主情腹议是非。”
“小小婢,真的吗?”说到此处,烈山诺又换成了那副质疑对我和烈山韬关系的暧昧神。
我也懒得理他,径自扶着栏杆往上拔,希望赶着烈山皇帝下班前能拿到出宫定居的许可。
“就算情势在危急乐王身边的小小婢,也是不能轻易见到陛下天颜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我扭头瞧着他以为他是在说我,没想到他唇角弯起浅浅一笑道:“若不是有人来及时回禀,任你派来的那位婢扯破嗓子,你在娇若手里也早死过几个来回了。”
“你是说陛下在我们周围派了眼线。”我睁圆了眼睛,万万料不到烈山韬把我们放在宫中派专人看管还不放心,暗中竟还有眼线。
“小王可未说什么?一切全是凤姑娘自己猜测的。”这时烈山诺到敛起了话头,一副不干我事的态度。
我冷冷一笑道:“这个自然,一切都是奴婢自己胡乱臆测的。”
话说到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本该就算了,但我要命的执拗子却压不住恼火地靠近烈山诺轻轻嘲了他一句,“奴婢,猜王爷身边也少不了这种眼线吧!”如果没有,他又何必非等我进了天阙在解释那日的事。
他常半眯着的眼睁大了,脸也不甚好看。同样是被监视,我们这降国之人和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胞弟比,谁更没面子就不用说了。
我带着嘲笑地瞥了下他,便继续向上上了,毕竟我这路还长着呢,没空和他磨嘴皮子。
“你们江南子都这么牙尖齿利吗?”他跟在我身后边走边道,似乎也没将我嘲讽他的事搁在心上,倒像故人般我和聊起了天。
“魏周子都像娇若公主那般喜怒无常任残忍吗?”
“娇若虽然口不能言,但先皇觉得她情和他最相似,所以纵容无度对她从不加约束。”
“难怪。”父母一般都会喜欢和自己想像的子,原来烈山恪就是这么副模样。
“那陛下的情不算很像先帝喽?”我回头瞧着烈山诺问道。
他眉头微拢思虑了下道:“若说娇若对我父皇的情十分承其九,那陛下便是承袭了八成。”他说时脸上现出了一丝难以扑捉言明的神。
我了然地点点头,看来却确实如此,至少烈山韬不像烈山娇若那般无故就要刺瞎人家的眼睛。他虽然也喜怒不定,但至少还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尽管是一套很霸道几乎不给别人留任何余地的标准,可只要别人在他制定的范围里,他一般不会发飙。
“看来凤姑娘对陛下的事甚是上心啊!”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是子民下臣的本分吗?王爷。”大家都是在他鼻子低下讨生活,何必老是挤兑我。
我和烈山诺就这么你讽我一句,我嘲你一句地上着楼梯,因为分散了注意力我的膝盖也没那么疼了,似乎也比预想中上得快,直到接近了天阙第五层才止住声音,烈山诺也超过了我率先去觐见烈山韬了。
随着越来越接近第五层,我也越来越清晰地听见烈山韬和臣僚议事的声音。
“臣臣以为乐王不不可留,万俟皇族统驭江南已已九代矣,一直深得民心,若陛下不一举将其诛杀殆尽,臣臣臣恐怕江南会永无宁日,乐朝会死灰复复复燃哪。”
一个极磕巴的大臣在向烈山韬进言将锦愁处死的事,我听了虽然难过,但并不担心,若烈山韬真的敢以死犯险的话,早在我说对他下蛊之初,他就把我们一并处死了,哪会等到今天。
“诺,你说呢?”
“臣以为江南虽然人心初定对乐朝已亡还心有不甘,但此次一役足见南人不喜战乱不善用兵,而且今日之乐王犹如我魏周傀儡,留之用以胁迫乐朝旧臣残部好过杀之激起民愤。”
烈山诺持了和磕巴大臣完全相悖的论调,那磕巴还要在争,烈山韬却调转话头问烈山诺有何事前来了。
那磕巴自知皇帝无心再议此事便退下了,他推门出来正好与在外面候着的我碰见,虽然只瞧了他一眼,但他那微黑的脸旁我似乎在那里见过?不由扶着栏杆一路看着他向下的身影,直看见他下了楼梯走到四层的平地上,两条腿一瘸一拐起来,脑海中才突然忆起一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