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眼睁睁看着夏沐被一辆不大的汽车撞飞出去,然后变得无声无息,难道我追寻千年只是为了在经历一次这样的惨况吗?我方岚前世今生何错之有,前生夏沐这世锦愁何错之有,残忍的命运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不甘,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我不甘再次承受这样结局,既然我们能穿越千年,不就是上苍给我们的又一次机会吗?那结局就不该是这样,夏沐,你休想在这么没新意的离开我。
我强打起精神把他的头捧在怀里,轻唤着他的名字,希望让他的意识保持清醒,可才摸到他的后脑就感到指间的湿黏滑腻,抽手一看,锦愁的鲜血已经流满了我双手和衣衫。
后脑受伤了,一想到这个我的心不由猛地抽紧,可不愿在想太多。我抬头看向长皇子万俟锦浔,此时这里只有他一人,已经不能顾及他刚才是在害锦愁,还是在帮他,只能请他帮忙一起处理锦愁的伤情。
“王爷,请您帮奴婢扶住九爷的头。”
万俟锦浔还带着惊的冷酷面孔看着我逐渐软化下来,他大概不相信我会对他毫不忌讳和猜疑。当下弯下身子,当仁不让地从我手里接过了锦愁的头,并命令道:“把你的裙子撕了。”
我依言开始把自己的内裙撕成布条,万俟锦浔旧历沙场,包扎起伤口来非常熟练,给他做这助手我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搭手在锦愁的脉上。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脉变得越来越衰弱。
“你还会把脉?”万俟锦浔处理完锦愁的伤口,冷眼看着我。
“我们娘娘病后,奴婢就开始学习了。”我故意提到了茹贵,现在正是我和锦愁危难的时候,他念旧情总好过断情绝意。
可听了我这话,他看着昏迷的锦愁脸上反而显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是得逞的喜悦?还是觉得这是天理循环在幸灾乐?更或者有一种对他父亲和茹贵报复的快感?
我不知道。
“你看着他,随时注意他的脉息。我去找御医。”万俟锦浔说着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我见他上马时脸上有丝痛苦,但心里满是对锦愁的忧心也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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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澜宫。
万俟锦浔去了不多时后,一群御医和宫内侍抬着一张塌回来。御医给锦愁服了止血化淤的药丸,便让人把他抬回了娉澜宫再做治疗。
我们回到娉澜宫时,因为中毒不深茹贵已经苏醒了过来,经李御医细究终于发现慈菇清心丸中有一味药和她平日服的药相克才会导致中毒,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茹贵执意下锦愁的病榻安排在了她的寝室中,一见昏迷不醒的锦愁,她几乎再次昏厥过去,勉强从上起身到了儿子榻前,眼泪啪嗒啪嗒滴在锦愁脸上。
我看了心中的悲伤心痛也涌了上来,跪在她面前:“娘娘,都是凤梧不好,没有照看好九爷,求娘娘重罚,只求娘娘让凤梧在九爷病榻前伺候到九爷痊愈。”
她深吸一口气,含泪的双眼恨恨看着我一把抓紧我的衣襟问:“你还要伺候他?我以为你平日谨慎妥当心里只有一个他,才敢不他交给你,现在怎么会这样?”
我正要把来龙去脉讲给茹贵,就听见身后有人冷着声音道:“不要怪她,没有她,你儿子可能早失血过多不在了。”
我和茹贵扭头看去是万俟锦浔,他站在锦愁的榻尾冷冷看着这对母子。
茹贵松开我踉跄着走到他身前,一双瘦弱的手死死抓着长皇子的衣襟,捶着他的胸口满含愤恨道:“你呢……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出这种事,怎么会出这种事,伤成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
“娘娘。”我喊着茹贵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其实不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但觉得她在说下去就要逾矩了,本能的出声阻止她在说下去。
正在茹贵和万俟锦浔看向我的同时,皇帝万俟穆走了进来,看茹贵抓着长皇子的衣襟,眼神不由一变。
面向门口的茹贵也看见了进来的皇帝,满腔悲愤化成一句饱含血泪的悲泣:“你知不知道……他……他是你的弟弟。”
弟弟两个字像一股电流般击中万俟锦浔,他一把扯开了茹贵抓着他衣襟的双手把她甩回了上,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转头就要去,没想到迎面正是老皇帝的一双怒目。
万俟穆也未同两人多言,直接坐到了锦愁的病榻前,心疼地看着自己昏迷的幺儿。
“怎么会成如此重?是谁照看老九的?”他沉声问道。
茹贵此时刚刚平复下心火,见老皇帝如此问,便把目光投向了唯一知道事情原委的我。
我跪在皇帝面前小心地挑拣着词汇道:“娘娘早晨服了新配制的慈菇清心丸不想和先前服的药相克,中毒昏迷了过去,九爷一片孝心按李御医所说去取医庐调养之药,不料马在御园中不知怎么受了惊,横冲直撞冲撞了安定王爷,王爷几次想把九爷从惊马上救下来,但最后九爷还是被马甩了下来,伤成如此。”
我这番息事宁人半真半假的话,无论是茹贵还是长皇子万俟锦浔都没有疑义,算是把这段含着颇多隐情的事遮掩了过去。
可皇帝还是动了怒责怪我们娉澜宫的宫怎么会让一个王爷去亲自取药,要将我们每人杖责五十。茹贵求情说,锦愁此时正需人照料,多生怨恨不如多积福泽,皇帝这才作罢。
一场风波眼见终于要平息了,皇帝和长皇子才要出娉澜宫,一个老内侍就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那老内侍跪下颤微微把一封急信呈递上来,语带悲怆地道:“皇上,皇上,此乃宜昌守将派副将送来的军报。”
“宜昌军情?”皇帝和安定王同时惊道,宜昌乃是乐朝对魏周的军事屏蔽,一直由安定王爷协理,军备守将都是乐朝精锐,一向安宁无事,怎么突然有军情急报?
皇帝夺过军报抖着手好半天才打开,只看了两行就将军报死死攥在手心,一手抓着老内侍的衣衫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宜昌守将早在十日前发现魏周大军南下之初,就已发出军报,几乎每日数封,可却如石沉大海既无音讯又无援兵,直到五日前魏周帝兵临城下才不得不派他前来送信求援……”
“那些信哪?信哪?你去找,通通给朕找来?”老皇帝一把推开了他,自己的身子也向后一仰险些跌倒,幸好被万俟锦浔扶住。
老内侍向后爬了两步,却还是没走,继续道:“皇上,那副将还说,他一路来还看见了很多枝江和荆州的流民,料想魏周也已攻下枝江和……”
他话还没说完,皇帝身子一躬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在了他脸上,我站在他们身后心不觉揪紧,终于还是来了,魏周那把利剑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随着皇帝万俟穆的那口喷涌出来的心血,乐朝的半壁江山也陷入了血腥的刀光火影中。
在乐朝皇族笙歌舞百姓无忧安乐时,魏周新帝烈山韬已然算好要用回暖的长江水里洗涤他铠甲上的征尘,他和兵士丧服未脱就踏着残雪千里奔袭从西北挥师南下,直向先皇烈山恪生前早已觊觎的风雅江南。
江南文士所看中的儒教礼法,守孝三年在他看来全是些不值一提的狗屁,他用他的方式,他父亲欣赏的方式,把江南千里沃野,乐朝将士的头颅鲜血,百姓的哀嚎离散,万千涂炭的生灵作为祭品,祭奠了他如战神般嗜血一生的父亲。
这场浩大的血祭比最恐怖的梦魇还要令人感到压抑窒息,所有人都无可避免。
那些离奇失踪的军报在几经追查下终于找到了,藏匿的人正是当时出使魏周回来称魏周新帝懦弱无能,三年无兵患之忧的使,可他家早已人去楼空。留下的只是那些足以令魏周新帝嘲笑万俟穆的信。
在派人细查后枝江虽在魏周层层重兵围困下,却还没有失守,可已成孤岛之势极难救援,而号称“川鄂咽喉”的宜昌在那封军报到来的前一天已经失守,守将战死,对皇帝打击最大的是富庶的荆州也成了魏周版图。
失去了重要军事屏障和经济支撑的乐朝,军事会议一连开了数天,一干江南文人拿出来的最大主意竟是两个字——求和,他们还在寄希望能在魏周的铁蹄下重拾已然残破三江南梦。令人惊讶的是强劲的主战派竟是三位年长的皇子,早传不合的三人在此危难的时刻,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
可此时我对乐朝的安危存亡毫不关心,我眼里心里只有一直昏迷不醒的锦愁,如果锦愁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乐朝的存亡又与我何关?这一世我只为了这一人来,这一人便是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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