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才连一甲子未现世的火目凤尾王蝶都已钦认凤梧为蝶神迹昭然,神意不可违,请王立刻将妖言惑众之人治罪。”我娘向苗王行礼禀告,直将矛头指向了宛能。
“不错,请王速做绝断。”大祭司白马也立刻附议。
有了前任蝶和大祭司的舆论当头,苗王怒目看向宛能,下了最后的决心:“宛能,刚才众人皆见蝶选结果已出你休要在胡言诋毁蝶,本王念你多年侍奉神明有功,不予追究你即刻起告老还乡吧。”
听见这话,我眉头一蹙,心道难怪这个苗王被儿子逼得连连败退,就是因为优柔寡断又心地太过仁慈,像宛能这样的老奸巨滑之辈,不乘此时杀之更待何时。
两个苗兵过来要拖宛能出殿,却没想到那宛能看起来已至耄耋的样子,力气竟不输年轻人,他率开两个苗兵挣扎喊道:“王,请容宛能在说一句。”
苗王转过身袍袖一摆,又有两个的苗兵过去要拖宛能,这个档口世子站了出来禀手道:“父王,宛能侍奉神明多年,自不敢信口妄言,就让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吧。”
世子的话一出口很快得到了殿下的群臣长老们附和。
“是啊,这种事老宛能怎么敢乱说呢?”
“蝶册立事关重大,老宛能没有把柄怕是不敢胡说的。”
“不错,不错,蝶选立还是应该慎重些好。”
“且等这老儿把证据拿出来再说,如若拿不出在治他罪不迟嘛!”
经世子煽动后各种流言在殿中四起,苗王已势如骑虎如果不让宛能把话说清楚,恐怕难以压服众人臆测。无奈苗王挥手示意,四个苗兵放开了宛能。
老宛能理了理衣衫不紧不慢道:“王,宛能并非胡言乱语,实乃是证据确凿才在众人和王面前言明。”
我暗里不住冷笑,心道:死老头私生能有什么证据确凿,我的爹娘都在这殿上,你有本事把他们拽过来滴血认亲!我咬死了不认你奈我何?
“宛能,既有证据还不快拿出来。”
“是。”宛能点头称是,冲着殿口猛击了两掌。
须臾,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从殿口张望了两眼,随后畏畏缩缩踩着虚浮的步子走了进来。
糟糕是寨老,宛能竟从据此遥远的凤家寨把寨老找来,看来世子他们早已为了确保凤瑶胜出做了万全准备。我忍不住眼看向我娘,她竟镇定自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这也不由让我的心安定下来,既然来的是寨老不是带我长大的凤嬷嬷,八成是娘早传信给了她,让她远遁他乡了!只要没有凤嬷嬷作证,就没有人能证明我是私生,我的爹娘是谁。
寨老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大阵势,一路左顾右盼到了苗王驾前,颤颤巍巍跪下磕了头。
“你可是凤家寨的寨老?”宛能一双锐利的老眼盯视着寨老问道。
“小人正是。”寨老连连点头。
“你可认识这个伢?”宛能说着把寨老的目光引向了我。
寨老上了几岁年纪又是赶上这么庄重的场合,胆子都吓得小了几分,不敢乱认。他揉揉昏的老眼,又往我身前凑了凑,这才道:“认得认得,这正是我们寨那个孽……那个凤梧。”
他差点顺口叫了我孽种娃,后来感觉场合不合适又改口叫了我的名字。这个口误很快被宛能抓住了:“你叫她孽什么?”他逼近寨老问道。
“她叫凤梧,但因为没有父母,满寨人又不知她的来历,所以都叫她孽种娃。”
“那平日是谁教养她?”
“是我们寨的凤嬷嬷……”说到这里寨老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奇妙的神,低声嘀咕了一句:“这说也奇怪这些日子都没见过凤嬷嬷了,也不知她人跑去那里了。”
还好凤嬷嬷走了,听了寨老这么说我心里稍稍安定些,感觉是反击的时候了便对苗王施礼道:“王,凤梧确实没有父母,被凤嬷嬷收养,但这并不能证明凤梧是私生。大巫师所说证据确凿,便是寨老一席话吗?如此说那满天下没有父母的可怜孤儿都是私生子不成?大巫师你的父母可还健在?”
我反问这一句,殿上哄堂而笑,宛能的老脸不由气得抽搐了几下,对我横目道:“舌尖嘴厉的妖,你还百般抵赖。”
我的话不仅让宛能不好过,连苗王的脸也是难看至极,毕竟自己的儿被人直指是私生,孽种娃,对一个不可一世的王来说哪个词不刺耳?不过是刺扎在心上,又苦难言罢了。
“凤梧不许胡说。你不是私生是啥?过去寨里人叫你孽种娃,你也不敢反驳,今日怎么敢顶撞起这位上了,还不快赔罪。”寨老见我出言讪笑了宛能,竟托起大来,要拉我过去给宛能赔不是。
我向后退了一步正道:“我说是私生,那既是有父又母了,你可见过我的父母?”
“这……”寨老顿住不讲了。我娘来看我的次数本就不多,又总是神出鬼没,寨里人几乎没人见过她,即便见过也未必会想到和我有关。我吃准这一点将寨老,看他不说了继续道:“平日你们诬蔑我,我不反驳是因为养母教我宽以待人,不许无故生非,所以我才一直未言明,我今日同你讲清我只是孤并非私生,你以后休要在胡说。”这功夫我真恨不得凤威能在把这迂腐的他爹领回去,拔光胡子眉毛几个月出不了门。
出我意料的是我说完宛能在一旁抚须森森冷笑起来,目光毒毒地看着我:“你个妖,你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父母是何人?我劝你还是乖乖和寨老回凤家寨去,不要让我说出来,小小年纪丧了命,又株连了你的爹娘。”
老头你少诈我,我就不信你知道,我毫不畏惧地回瞪着宛能:“既然大巫师你知道,那不妨告诉凤梧,也好让凤梧不在做没娘的孩子。”我和宛能彻底撕开了脸皮,开始了针锋相对。
苗王恐迟则生变,便乘宛能并未拿出铁证的机会,屏退了寨老道:“宛能,你既拿不出证据证明凤梧为私生,何况我祖先也未有私生,孤不可立为蝶之先例,所行所举就是无故搅闹,本王念你年事已高不做追究,你下殿去吧。从今后在不许踏进苗王寨一步。”
苗王话音落地,宛能两旁候了多时的苗兵动手将他向外拖去。
宛能甩开四个苗兵厉声道:“王,宛能本想让这小妖知难而退,却不想她不知悔改,那宛能就要说出这小妖的母亲为何人了?她正是……”他说着顿住看了看我,一双利目又眯起将两束冷光射向了我娘,随即高声道:“她正是退位的蝶凤惜。”
这句话回荡在苗王大殿中犹如一声晴天霹雳,苗王殿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似乎所有人摒住了呼吸认真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几乎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我不敢看我娘,只能呆呆看着宝座上的苗王。
在大殿中的人们还如入迷梦未醒时,殿里想起了一阵和着银饰摇颤声的娇媚长笑,那笑声震殿宇,那笑容妖娆魅人,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娘,她的笑声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她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事般抑制不住的笑着,她的笑声飘进别人耳朵里也许是妩媚动人又透着几分邪魅,但落在我耳朵里却好似华丽绝背后的凄然长泣。
许久,我娘才笑罢,但在笑颜一敛的同时取而代之的她面上结的千层寒霜,她缓步逼近宛能,朱唇轻启道:“宛能,自我当上蝶十余年谨言慎行,从未做过一件有损蝶德行之事,上无愧于蝴蝶妈妈和苗王,下无愧于我滇南苗族百姓。你我同侍神明多年,你既知此身份有疑为何不在初选时言明,现在已是神迹昭然你却屡屡出言刁难甚至诬害于我,你触怒神明遭天谴事小,但百般阻挠新蝶正位,让蝴蝶妈妈驾前无人代传神意事大。你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你要独揽蝶,祭司,巫师三权于一身?我只恐怕你三权一身也是壑难平?”
我娘话说完这番话,大殿中众人频频点头,宛能脸上却风云未变,依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泰然之。
“凤惜,你无论如何抵赖,都推过不掉和这小妖的母关系。”对我娘说的宛能也不辩解,只是猛一伸手将我拉到了自己身前,扳着我双肩让我面向众人:“大家请看这小妖的相貌和凤惜难道不是犹如一人吗?若非血缘近亲怎么会相像到如此?”
殿堂哗然惊叹之声如潮,所有人都眼带疑惑地看着我娘和我,我双肩被宛能抓的生疼,扭着身子想挣开,奈何力气远不及他,只能被他像咸鱼般掰着展示给众人审视。愤怒的我回瞪着所有人,时到今日我在没有可怕的了,我和我娘容貌相像是不争的事实,说出千言万语也难改变。可宛能只见过我两次,我每次又都尽量注意,他怎么会察觉?
难道是……是她……
我极目远望,果然看一双惊恐失魂的眼睛看着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