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寸寸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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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相爱是那样容易,诺言是那样轻易,但相守却不仅仅是一时的冲动就能写意的。

    我以为我们我们的爱情终于苦尽甘来,不料却只是刚刚开始。

    年轻,意气,责任,生活,如同一团一团的烈火,直欲焚尽我们一生的鲜艳梦想,而不愿妥协的结果,常常是遍体鳞伤。

    璃苑的内殿里,只有我和璃浪。

    我窝在一团云朵般的棉褥里,毫无忸怩之色地敞着怀,露出白色的丝缎裹胸,白腻脂滑的脖项,大半边凝光如玉的肩膀,本该香艳媚惑的场景,却被那污了一半裹胸的鲜血和血腥味冲消得干干净净。

    本来,璃浪是该去处理那黑衣人的,正好趁热打铁,可是他死抱着我,说什么也不肯交给匆匆赶来的是非,在众人暧昧异样的眼光中,不惜飞檐走壁,霎时去若流虹。

    远远地,透过璃浪的臂弯,我只能看到被抛在我的身后,易修孤单单地站在那里,满是鲜血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深郁表情,红绡走上前,跟他说着什么,他似乎也没有听见。

    我皱了皱眉,突然伸出手,向他用力地摇了摇,正好伸出的是我的伤手,霎时只痛得恨不得一刀断了这条臂膀,然而模糊中看到易修绽放的意外笑容,又突然感觉到痛得值得、痛得轻松。

    璃浪来不及阻止我的鲁莽,向后一瞟,随即扭头恨恨地盯了我一眼,脚下蓦然一停,竟然丝毫没有震动,我才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璃苑。

    “你是不是想毁了你的手?”

    掀开衣领,他的手微微一抖,剑伤很薄,细细一痕,看起来并不狰狞,只是鲜血蜿蜒如蚯蚓般流下,衬着欺霜赛雪的肌肤,以及肌肤上的道道早已愈合的伤痕,尤显出一种诡谲沧桑的惊心动魄,以及神秘残酷的过往。

    璃浪沉着脸,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汁来,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保持着轻柔,执着软滑如水的蚕丝帕子,沾着药,如同一片羽毛般,轻轻拂过我的伤口,我微闭上眼,感受着这份从心里透出来的温柔,感受着对方投在我身上的越来越温柔的目光。

    包扎的伤口热辣辣地痛着,我闭上眼,懒懒地倚着厚实的褥子,璃浪拉好我的衣物,摩挲着我完好的那边肩头,不说话,我纵然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明亮如炬的目光一直停驻在我的身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璃,想什么呢?”我懒懒地开口,还是没有睁眼。

    “……想你。”

    他轻声道,伸手抚上我的面庞,声音中已经消退了丝丝的怒火,平和而深沉。

    我缓缓勾起一抹笑,浅浅淡淡的,心底很是温暖。

    失血苍白的唇上蓦然多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摩擦,捕捉着缥缈的微笑,也不深入,没有刻意的挑逗,没有满满的情欲,仿佛是两只偎依的鸳鸯般,自然而然地交颈缠绵,只为了渡给对方属于自己的气息。

    男人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唇上炙热的温度渐渐转移阵地,攻向我苍白的面庞和脖颈,周身的温度,仿佛在突然之间提了上去,满满的,春意无边。

    原本不过是闭着眼睛养神,也趁机漠视身体上的疼痛,现在在璃浪温柔得如同抚慰一般的轻吻下,只觉得脑子里开始昏昏沉沉,绮丽的梦境一个接一个地飘过,体内仿佛升起了一个火球,从小小的一星,变成珍珠大小,鸽蛋大小,拳头大小,逐渐逐渐充塞了整个胸腔,让我几乎喘不过气,体内仿佛要爆炸一般,嘴唇开始觉得干燥,需要什么来清凉解渴——

    伸出完好的右手揽住璃浪,右腿一压,一个利落地翻身将璃浪压在身下,璃浪担心我挣裂伤口,不敢用力,随我的动作顺势将我抱起坐在他的小腹上,饶是如此,刚刚包扎好的热痛的伤口顿时又传来丝丝剧痛,眼睁睁地沁上一抹暗红,只是陷入水深火热中的我,看着双眸迷离水蒙秀色可餐的璃浪,只觉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崩断了,哪里还能顾及到这个?

    “忧儿——”璃浪急急止住我俯身偷香的动作,担忧地看向我的伤口。

    “死不了。”

    我漫不经心地道,盯着璃浪摩擦得红艳柔泽的唇瓣,腹中开始燃起一团熊熊欲火。

    “刚刚是我不对,不该,不该——现在你需要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任你处置好不好?”璃浪叹口气,用轻柔的商量语气道。

    “不好!”

    我用力地摇摇头,凤眼半眯,水波潋滟,吻也吻过好几回了,每次都是我被动接受,好没意思,现在我的火上来了,哪容他退缩?

    “我想要你!”

    简短明了的话,如撞击的暮钟,声声回荡,直震得他的眸底倏地窜出一道猛烈的焰火,若繁花千树,鱼龙盘舞,光华眩动心弦。

    手,不自觉地扣住我的双腕,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此刻手在颤抖。

    “忧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沉声问道,幽眸流光,如沉甸甸的乌金。

    我点点头,扬起唇畔,凤眼流光,媚意千转百回。

    “拖拖拉拉的,可真不像你了。”

    他沉沉地看着我,一瞬间,眸底竟然闪过一道浓浓的悲伤。

    “忧儿,你明明知我的心,还要这般试探么?”

    我轻轻拂过他的胸膛,尽管隔着厚厚的皮袍,依然让他微微颤了颤,纤细修长的手指,带动他依然放在我腕部的手,摸上他的盘扣,缓缓地、坚定地解开第一颗,。

    “我不放心的,不是你。”

    良久,直到他白净却肌理分明的结实胸膛暴露在我眼前,看着他因为急促的喘息而起伏的胸膛,我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俯身将头轻搁在他心的位置,聆听着那执着而强劲的跃动声,咸热的眼泪,却顺着眼角缓缓流入他胸膛上微微的凹处。

    不放心,是啊,总以为往昔的阴影早已忘却,其实却如影随形地萦绕在我四周,我忘不了当年的澈涟,在我们都笃定对方的时候,给了我一计重击,忘不了爹爹缅怀娘时的落寞,忘不了轩儿和兰雍哥哥意外的分开,世间到底有多少永恒,我许出了诺言,却对自己的诺言本身产生了怀疑,我需要确定,一种最原始的拥有,来确定这缥缈的感情。

    本是指望能够一鼓作气做下去,可是,他的态度,却让我鼓足的勇气一泻千里,无法在重新聚集,手指在第二颗牛角盘扣上盘桓了半天,终下不了手去。

    “给我两个月时间——眼前的混乱局面一处理完,我们马上一起去凤谷,向你父亲提亲,说起来,我还该叫他一声姑丈……”

    他将我的动作和心情尽收眼底,终于扬起浅笑,轻轻搂住我,深深绵绵地道。

    两个月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东西我不知道,起码,足够一个人改变心思。

    可是,他的眼里充满希冀,我该在这个时候将这种伤人的话对他说吗?

    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垂下眼眸避开他明亮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也因此没有看到,他眼中闪动的希冀,渐渐地黯淡下去。

    窝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活似我曾经见过的一种专门爱抱着大树的小熊,罢了——

    “你不懂,要是你叫他姑丈,咱们就没指望了……”

    “为什么?”

    “我凤谷的老祖宗留下了明确的族规——三代以内的近亲不许成亲。听说是怕生出痴呆憨傻的后代,咱们姑表亲的,可是犯了大忌。唉,话说回来,这到底是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我爹说过,是不是纳……那老头子骗人的?”

    话说到最后一句,见他脸色一黯,我突然反应过来,硬生生扭过意思,把‘纳龙庭’三个字吞回肚子里,改成了锡勒王。

    “大……哥……虽然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但是这件事,多半没有骗人,单单为了骗人,就让锡勒上上下下的将领撒谎,这等事非大哥行事作风。”

    “看样子,小狐狸毕竟斗不过老狐狸,你们都被你们父王瞒住了。话说回来,他们当年发生了什么呢?我也没听我爹爹提过锡勒,云葵郡主什么的,甚至在爹爹给我们分析天下大势讲解史实时,也似乎不着痕迹地回避过锡勒……”

    “回来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没问父王……”

    是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们甚至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谈情说爱,总有亵渎逝者的心虚感。

    锡勒王这段时间十分沉默,成天成天地望着天空发呆,头上的白发成片地出现,腰仿佛再也挺不直了——一夜之间的变故让他陡然仿佛老了二十岁似的,身上再不复英武豪迈的气概,我好几次都看到那曾经傲慢矜持的福奴躲在他的身后偷偷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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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龙庭头七前夜,天牢里的黑衣人七窍流血而死,从被捕到死不过半天时间,璃浪听到玄衣禀报时,面无表情,却一掌击碎了御案。

    第二天早朝,消瘦如柴的锡勒王恍惚地坐在最高位——曾经监国太子纳龙庭的位置上,璃浪照旧以监国身份出现在锡勒王的右下方。

    我的预感灵验了。

    锡勒三大世家联名上奏,国不可以日无主,而现在锡勒王精神受到严重打击,根本无法再统领锡勒的上下数十个大小部落,请璃王解锡勒百姓于危难当中,即刻继位。

    璃浪看着父亲,不置可否,锡勒王在福奴的提示下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又从百官的脸色中串联起一切。

    姜到底是老的辣,锡勒王竟然淡淡地准了这个奏议。

    锡勒王的无所谓态度让三大世家有点接不下去,但为了占据先机,竟然又提出了一条奏议——为璃浪选妃!

    在锡勒,没有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和璃浪的关系也是众所皆知,知道我为了他远赴西关,调兵攻城,更不惜杀人无数,虽说杀的人中也有很多是锡勒人,但锡勒人骨子里极为崇敬英雄勇士,对女子更多几分宽容敬意,虽则与少数贵族闹得不痛快,但若将来与璃浪在一起,也绝对不会在百姓中引起反弹。

    可是这三大世家,却提都不提我,公然各家推出一名女子,甚至连同茉格,说由璃浪挑选!

    我几乎要佩服他们的勇气,在这个,璃浪下定决心要将他们连根拔除的时候,他们竟然还敢这样公然挑衅璃浪!

    想想那些天日的贵族世家,再看看这些锡勒贵族,我简直觉得他们比婴儿还要‘天真单纯’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锡勒王纳图贤,一口答应了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