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茶水的女婢才说一句,就被旁边捧着茶点的女婢出声打断了:“什么小夫人?小鱼别再叫了,府里都传遍了大少爷会在下个月娶侧院的锦儿姑娘为正室”
“管家接少姨太是回来奉茶的?”端水的小鱼有些惊讶的停下了脚步,想到自己一个小婢女哪来的资格为一个当了四年姨太太的女人抱不平,便又跟了上去。
“好像是吧!少姨太也可怜,家世也不错,人也不坏,脾气又好。肚皮也争气的生了纪家长孙,可是为什么夫人就是要少爷娶一个来历不明的锦儿姑娘?”捧着点心的婢女摇头为王妍芳感到不值。
小鱼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见没人才小声道:“你也听说了,锦儿姑娘跟榜上的钦犯长得很像”
端水的婢女皱了一下眉,然后提醒小鱼:“这种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别跟第三个人讲。这可是杀头的罪名,老爷在朝为官树了不少敌人。要是让长坏心眼的人听了,纪家满门都得贴上”
“镜姐姐这不看是你,我才敢说的”小鱼被吓得全身一个激灵。
“我只是提醒你,好了快点。茶水要凉了,夫人又该罚人了”端着茶水的婢女有些不安的匆匆迈步踏出长而迂回的走廊。
两人刚走到西苑口时,飞跑出来锦儿撞翻了两人手中的茶与点心。‘哗拉’等两人反应过来时,手中的托盘早已将盘中的东西复在地上。
西苑口正对进去紧闭的门,被人打开:“胆子越来越来大了!”
付茼菁的吼声吓得小鱼赶忙跪下连声求饶:“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没待小鱼说出明由,与小鱼并排跪着的镜月用力掐了小鱼一把,痛得小鱼流出了泪,便也没敢再说了。
而鏡月的小动作全落入了,立在付茼菁的身后的纪桑蕈眼里。纪桑蕈从屋子里踱步出来,别有所思的看着同样犯了错,却只是低着头跪着不出声的镜月:“你叫什么名字?”。
镜月抬起头,迎视纪桑蕈的目光,闭着的唇却未有要回答的意思。一边将额抵在地上的小鱼没听到镜月回答,误以为问的是自己,忙抬起头用被吓得有些颤抖的声音回答:“回少爷,奴婢鲁小鱼”
“没你的事,你下去吧!”纪桑蕈不耐烦的对她挥手。
“谢少爷,谢少爷”小鱼赶紧爬起来,差点又摔在地上。还好一边起了身的镜月扶住了她,小鱼感激的看了镜月一眼。两人转身退下时纪桑蕈不悦的声音又响了:
“你,我有叫你站起来吗?”镜月脖子一僵便知,麻烦肯定少不了。镜月回头看到纪桑蕈正指着自己,她只好又跪了回去。纪桑蕈蹲下身去,一手擒住她的下巴勾起她的脸。却看到镜月厌恶的眼神,一对可以有如此说不尽的恨意的眼神吓得纪桑蕈松了手:“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镜花水月首尾两字”镜月不满的声音,让仍立在门口的付茼菁睬起了凤眼。
付茼菁出来在她跟前停下脚步,垂眸看了一眼摔在小石子铺的路上的两个托盘:“又是你?你的茶水总能送得如此及时?”
“夫人此话怎讲,镜月不明白”迎视付茼菁怀疑的目光,她心安理得的回话。
付茼菁扬起上唇笑道:“一个小小的丫头量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下去吧!”付茼菁拉着仍有疑虑的纪桑蕈又重新回到屋里。
看到转身回屋的主子,镜月算是松了口气。蹲下身收拾刚刚摔在地上的两个装着点心和茶水的托盘,口中呢喃了一句:“谁让你们纪家有如此多的秘密怕人知道”
话刚完,一双绣了小菊的粉色小鞋出现在她眼前。她收拾好秽物起身没有要理鞋的主人的意思,但存心来找麻烦的人,怎会为了你不去理她而再找你麻烦的:“你存的是什么心?两次你完全可以不管,让她们发现我的”
锦儿挡下镜月绕离的身子,引来镜月抬眸:“如果你在这里跟我讲这些的话,你也最好别想报仇”锦儿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让出路并跟在镜月身后离开。
看着镜月将两个托盘放在井口上,锦儿才急急的开口:“你知道我……?”
镜月将衣袖挽起,拿起井边的水桶绑在井架上,然后将桶扔下井。看着镜月不温不怒的做着下人的工作,锦儿再次提高声音:“你是谁?你好像知道很多事?”镜月仍不理她,看着眼前无动于终的用力绞动井架打水的镜月,锦儿上前一步用力推倒镜月。‘咚’半上不下的一满桶水掉了下去,打得井水面发出闷闷的声,镜月扑压在半人高的井口上。回转的井架绞绳把手打中她的手臂,她吃痛的例开脚,有些生气的回了句:“我也有一个比你好不到那里去的身世。但是我是一个比你有人性、比你冷静的人,别以为报复纪家就算是报仇了。纪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在这笔帐里纪家顶多只有袖手旁观之罪。”
锦儿冷冷一咧唇:“你比我有人性、冷静?我看你才是最笨的才对,被这帮假仁假意的伪君子给骗得团团转”
镜月瞪了锦儿一眼,随即好笑的摇头:“他们是不是伪君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也很肯定你遇到了骗人的谎话精”
“……”锦儿无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去为那个指使她的人辩白。因为她清楚那个人的动机亦不纯,而且他本身就是那桩冤案的始作俑者。
“好好想想看,以付茼菁那样精明的女人,会去留下一个与自家有过结之女?如果她真的是你的仇人,她就不可能会促成你和她儿子的好事。相反会在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宁敏儿时便要了你的命,可是她却执意不愿让你暴露身份,为的是什么?至于你为什么会到纪家来报仇,却还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我就不明白了?”镜月抱着受伤的手臂欲离。
锦儿出声打断:“你到底是谁?”
莞尔一笑的镜月摇头离去:“你不是认定那个上当的人是我吗?为什么你却看不清楚我的身份,而我却能轻而易举的知道你是谁?”
“锦儿”从远处过来的纪桑蕈,远远便望见坐在假山上发呆的锦儿。唤了一声却未见有回应的人儿,纪桑蕈耐起性的的再次出声:“锦儿”
“哦,桑蕈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锦儿失礼了”锦儿低下头,把视线放在大腿之上相绞的十指上。
纪桑蕈笑着蹲身与锦儿并坐:“是,锦儿的确失礼了。要怎么惩罚锦儿啦?”故做思考的托着下巴的纪桑蕈煞有其事的想着,过了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那就罚锦儿把忧虑都说出来”
锦儿抬头对纪桑蕈一笑,她能说吗?锦儿在思量镜月与他的话的事,能说给你听吗?良久,她在纪桑蕈眼里看到了真诚:“付姨要我们成亲的事……”
纪桑蕈脸上的笑容全沉了下来:“娘跟你说了?”
收到纪桑蕈别开的脸上开始隐退的笑容,锦儿心里忽然开始有些不安:“付姨前几日提过”
“锦儿,你知道我有妻儿了”
“嗯,付姨是说过桑蕈哥为续香火纳妾之事。但锦儿来了也有些日子了,却未曾看到……”锦儿小心的看着纪桑蕈俊逸的侧脸。
“锦儿可曾听过桑柔?”纪桑蕈扭头拾回笑容,看到锦儿点头之后又道:“昨日我去桑柔那儿走了一趟,她一翻话点明了胡涂的我。你想不想知道桑柔跟我说过什么?”锦儿楞楞的点头:“锦儿你是个好姑娘,你不该委身于我”
“桑蕈哥此话何解?”锦儿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聰明的你怎会不知道啦。娘意让我娶你,只因你其貌与我幼时订亲的女子十分相似。而我……”
“你不喜欢?”
“不,我……”纪桑蕈摇头。
“那这是为何?你有没想过我可能就是她?”锦儿打断纪桑蕈之语。此话令纪桑蕈倒抽一口冷气,他知道锦儿就是宁敏儿。但他不愿意把她当做是宁敏儿,因为宁敏儿在他心里早在五年前便不在人世。也许是他心里对宁敏儿那份爱变了质,他不敢面对。
“她早在我心里化成泥了,而今日长于我心中的不再是那朵花了。锦儿我可以像疼爱桑柔一样疼你,但我做不到把五年前的那份爱重新灌注在你身上”纪桑蕈满是希望的看着锦儿,希望可以得到锦儿点头。
但杏仁般大小的眼眶却流出了一滴心碎的泪:“你跟本不爱她了,所谓的她已化做泥沉淀于你的心中不过是个借口。你喜新厌旧才是真”越说越愤怒的锦儿,到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嘶吼。她在纪家有些日子了,却一直未动手。也许就是因为在她心底的那份爱还令她犹豫,可如今是他亲口逼她的。
“不,爱已是过去了却还是被称之为爱。对于此也许是我做得不对,所以我会做出补偿。可要……”
“够了,够多了。不要再说了,求你了。你知道你是在逼我,在逼我呀!为什么?敏儿还没有做什么,可是你却已经朝敏儿心里捅了一刀”痛彻心扉的哭泣声让纪桑蕈不安。
“锦儿,不……我的意思是,只要不是成亲其它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看到后嘴痛哭的锦儿,内疚像天际慢慢散开的乌云般在他心里悄悄出现。
“不用……”泪水婆娑的大眼瞪着紀桑蕈,什么纪家最多不过是袖手旁观之罪,屁话一堆。宁敏儿不会再相信这些骗子,宁敏儿要报仇。锦儿匆匆立起身来,在转身之计凄凉的留下一句:“你好狠,比起你爹来你狠多了”
没听完整句的纪桑蕈起身,拉住锦儿的纤肢:“锦儿此话何解?”
“你们家做了些什么还要我说明白吗?”用力甩开握住自己胳臂的宁敏儿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用力过大,身后的纪桑蕈大呼一声:“啊”。伴随者假山的小石头滑下的声音,锦儿再次回头只看到纪桑蕈向后仰下去的身子。本能的伸出手,可在纪桑蕈刚要拉到时她却缩回了纤手。十来丈的假山下是一条小径,小径另一边则是由采集而来的山石铺设而成的小扶拦。从假山上摔下来的纪桑蕈还没从锦儿缩回手的动作中回过神来,腰肢便重重的摔在小径的扶拦上,滚到小径上的纪桑蕈完全能力改变身子的处境,头就直直的撞到小径里面的一块歇脚小石凳上。温热的血液从撞破的前额涌出,像是一只红色的蔓滕慢慢爬满昏死过去的纪桑蕈脸上。假山上的锦儿看着自己仍停在空中的手,那只本可以拉住纪桑蕈的手,而现在却只是停在空中颤抖不已的右手。好久她才放声哭了出来:“为什么?如果你不来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也许……”跪坐在假山上的锦儿抬头遥望已布满乌云的天:“为什么?”垂下的双手紧捏成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痛,没有报仇的快感。在缩回手的瞬间,她的良知也随同纪桑蕈一起摔了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