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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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孽

    “这孩子,难养。”迷迷糊糊里他又听到那么一句叹息,声音不轻不重,却还是很刺。

    只是心被刺得麻木了,根本不算什么。

    他睁开眼,窗外碧空万里,他仔细看,想将这天全数映进他的眼里,也……只能映进他眼里。

    “铭儿,你醒了?”

    他听得有人唤自己,扭过脸,微笑:“是。”

    “外面起风了,把窗关上吧。”他听见母亲在指挥。

    关上窗的时候,他的眸子只是有点水,仅此而已。

    管铭出名很早,据说四岁的他,就能左右开工,人模人样地书写梅篆。

    事发后第四天,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龙颜大悦,大笔一挥,送出“神童”二字。

    可惜,天才向来短命的鬼,所以,管铭一直在生病。

    请医,曰:养身。

    请道,说:靠福。

    兜兜转转到头,就是那么间,要活的长些,就是吃药,吞丹。

    房间几乎就是他的整个世界;窗外的天,是他能见最远的地方。

    突然有一天,有人踢开他房的门。

    管铭抬起头,撞上的那道眼神很有力道,一副咄咄逼人气势。

    “喂,你是管铭?”说话那人也是个小孩,衣着华楚,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只是比他结实,比他高,“肯定是你,身上一股子药罐味道。”小孩十分挑剔皱起鼻。

    “谢谢。滚出去!”管铭放下书,明显不买账。

    “喂!我是十三皇子,帛泠!你叫析,我如果告诉了父皇,哼哼!立刻杀你全家,嚓嚓嚓!”帛泠坏笑着,举手示范。

    管铭吓住了,气又开始喘。

    帛泠见自己占上了上风,得意地勾起坏笑:“姓管的,我哪里不好,你不肯给我当伴读?”

    管铭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边摇头,边努力顺气。

    “算了算了。”帛泠挥手,门外立即出现太监,迅速地将一杯墨汁,一只绿的大虫子,一盒糯米饼,端端正正摆在管铭面前后,又退了出去。

    “喂,这三种东西,你最想吃哪个?”帛泠歪着头,很认真地问。

    “你认为我会吃虫子?”管铭眨眼,脸有点发青。

    “我想瞧瞧你哪里不一样。”帛泠仔细端详着这个很羸弱的神童。

    “殿下,如果我叫你滚出去,殿下真的会杀了我全家么?”

    “当然真的!”

    “哦。”管铭认真地想了想,仍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指着那只绿里带黄的虫子问,“这是什么?”

    “虫子啊!”帛泠想当然地回答。

    “什么虫子?”

    “……”大家石化。

    桌子上虫子不客气跳了下,所幸有细绳系着,逃不掉,被帛泠一下就拉了回来,“喂,有口气的,都给我进来。”帛泠吼门外太监。

    管铭轻蔑地白了帛泠一眼:“亏你还是成天在外面,居然自己都不认得,还要问宦。”

    帛泠被气到,一脚踢翻墨汁,将刚进门的小太监给骂了出去,指着管铭鼻头,怒道:“你还神童呢,还不是一样不知道。”

    管铭拍开帛泠的手:“我不喜欢别人碰。”

    “!”

    “你过去把书柜第四排,右起第五书拇给我。”

    “这本?”

    “嗯。”

    不久,管铭颇为慎重地指着书的其中一页:“肯定了,这是只蚂蚱。”

    两个孩子带着稚气地相视一笑。

    “管铭,你真的不能做我陪读?”

    “我身体不好,出不了门。”管铭慢嚼着糯米饼。

    “那还不简单,我来这里呗。”

    蚂蚱跳起,又落下,落在管铭刚刚翻的书上:走火入魔,江湖术语,实指……

    管铭,帝伴读,年五岁。

    帛泠十四岁被立太子,帛锦入宫。

    “管铭,他大哭怎么没流眼泪的?”帛泠指着摇篮里的帛锦,问管铭。

    “孩子出生都这样。”管铭无动于衷地回答。

    “他在吮我的手指。”

    “那是饿了。”

    “来人……”

    “太子殿下,忘记他的爹是谁了吗?”

    帛泠生生顿住,将想去抱婴儿的手收回,望向管铭,配合地冷笑,“我只是想,如果手上沾上点什么药,他吃了会是如何反应。”

    时间又好似回到了那一,谁都不该忘记那。

    管铭从没想到帛泠会怕得发抖,他听完帛泠说的秘密后,平静地吞下了新拇、恶难吃的丹药:“等我出仕,立于朝堂后,我来解决这事。”

    帛泠点头。

    那年,他们都十一岁,显现危险的锋芒。

    可能野心勃勃,可能迫于无奈。

    那开始,管铭时时做梦,梦见他少时,总扬脸问父亲:“什么叫逆天?”

    梦里,他父亲有没有回答,管铭不记得。

    现在他很明白,逆天者,会遭天谴。

    “原来如此。”管铭终是了然,世间还有一词为:罪孽深重。

    管铭随着帛泠步出殿门,外面落叶萧然。一旦脱离温暖的殿堂,管铭身体就会冷得直哆嗦。

    没走出三步,管铭就开始扶柱,大口大口喘息。

    帛泠回首,深望管铭,想伸手拉他,却想起来,这人是一向不喜旁人碰的。

    “你……没事吧?”

    “太子殿下放心,臣没事。”新配的丹药比原先的药效要强许多,看来他还能撑着活下去蛮多几年。即使,形如鬼。

    “好。”最后帛泠依旧没伸出手。

    尔后帛泠登基。

    从此,君与臣,注定的死结。

    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是,是福?

    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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