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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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给这看的病人出诊,你居然还忍心收二十两!”

    听到大夫最后的出诊数目,宝公子一如既往发出一声惨叫。

    大夫就有点想哭:“少卿,阮大人,这里面有您一月要用的药材,通血明目样样名贵,收您二十两,我真的是赔本,您……”

    “十九两。”阮宝玉斩钉截铁:“大夫,给我留下一两吃饭,可怜我拖家带口开销大.”

    大夫是个老先生,闻言只好举手投降:“十九两,阮大人,全听你的。”

    阮宝玉立刻咧嘴,露出他宝光璀璨的一笑:“先生真是好人,既然是好人,就再帮我个忙如何?”

    大夫立刻后退一步:“真的不能再便宜了阮大人,我……”

    “不是便宜,再便宜你就蚀大本,还咋混对不?”

    大夫连连点头。

    宝公子于是立起身来,笑眯眯:“我只是想请先生看看,如果有人是这样走路,会不会有什没对?”

    说完他便举步,步态完全变了,沉静无声,就和今日帛锦的一模一样。

    在侯府时他跟着帛锦,从偏厅跟到大门,学了一路,学的有了起码九成象,这会子也一点没忘。

    大夫蹙眉,去摸山羊胡,让他再走一遍。

    宝公子于是再走一遍。

    “这人腰上有伤,如果真是这么走路,肯定是腰上有伤,虽然极力隐忍,但还是不自然,是在让着疼。”

    过一会大夫道,斩钉截铁。

    大理寺偏厅,茶气袅袅,茗四溢。

    “第四十七遍了。”李丫立,头枕红柱,依稀嘟哝。

    “什么?”宝公子大梦方醒。

    “我说你不灌茶,情感充沛地点这些脏银,已经第四十七遍了。”

    “是吗?”阮少卿手捏着银袋抬头,困惑望望天道,“这确实不像我的速度……”

    李延横眼,鼻喷不屑地“哼”了声。

    阮少卿低头,拿着银袋继续点银子。

    “宝公子,我必须提醒你,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如今我们必须想到的是,犯人已经不会用以往的方式得到脑仁的话,那他会采取什么方式继续呢?”

    “李延,我们的上司他是怎样的人?”

    “你到底有没有想这个案子!”

    “怎样的?”宝公子仰脸,姿态□。

    李延终于愿意无私奉献给宝公子一点灵光,坐下与阮宝玉平视,“你听着,侯爷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哦?”

    “侯爷和皇上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

    “你是说侯爷和那个炼丹的方士要好?皇上最后棒打鸳鸯?”

    “这只是谣言,不能全信的。”李延为难地整整帽,咬文嚼字。

    “那个方士很好看吗?比我还好看?值得侯爷这样!”宝公子瞪眼,杀气腾腾!

    李延脸如受重击,铁青着迟迟不发一声。

    “李延,你去寻个牙婆来。”

    李延拢眉,当即会意。罪犯不愿再涉险,可那药方成功在望,怎会轻易放弃?现下最快且最有效的途径很可能是——正常买卖人口。

    “你早就想到了,是吧?”李延眯眼,猜测阮宝玉拖延的理由,“你方才不会是想办法,再不动声地拖我入局?”

    阮宝玉摇手,撩起袍就向门外走,“为了补偿你,这次我当饵就是。”

    “外头快下雨了,你做什么去?”李延见状心疑。

    “向上司申请补贴去。”宝公子果毅作答,头也不回。

    “少卿大人,如果我再劝你一句——”

    “你就是我生的!”

    寒雨零星,天地之间尽是灰蒙。

    帛锦在书房看书,却见下人拎一巨大木牌,步履匆匆经过门外回廊。

    牌上朱赤大字赫然写着:府内新进恶犬看院,如有擅入者后果自负。

    帛锦讪笑,随口问这是做什么用。

    “管家说阮少卿站在门对面,神极其恐怖,挂上这牌子,防范不测。”下人如实禀报。

    帛锦听后沉思。

    侯府门外三丈半,宝公子眼盯铁门,双手僵垂在身侧,与门持续对峙着。

    骤然,大门洞开,帛锦独自一人缓缓从里走出。

    “阮少卿,找我有事?”言语如空中浮云,悠悠飘荡。

    宝公子伫立那厢,知趣地报以一笑,倏地张开双臂,拔腿拼命地冲了过来;帛锦愣呆,瞳仁冷绝地一缩,人没回神身体却做了反应,随手将宝公子扔了出去。

    宝公子横飞射出,撞到对街的矮墙,才收住势头,四脚朝天闷声落地。

    泥带雨,四下溅开。

    “你……没事吧?”帛锦微讶眯眼,没想到自己对这人的排斥如此大。

    雨洼里,阮少卿边暗咒自己迟钝没吃上豆腐,边费力起身。服拖泥带水已经湿透,他脸上却无半点狼狈的神情;只见他恢复神采,擦干嘴角的血丝,戴正顶上乌纱,恭恭敬敬地向帛锦礼,“侯爷,下要回大理寺办案去了。”

    帛锦沉默须臾,负手冷冷一笑,“那,不送了。”

    宝公子领命,豪爽地迈开几步,又回过头,不忘那宝光璀璨地一笑,“侯爷,你必须承认我方才的样子,确实神气!”

    ※※※※※※※※3.24更新分界线※※※※※

    侯爷气力真不小,左膝盖被撞得快没知觉了。

    宝公子深深吸气。

    迎迎小风,淋淋小雨,都是风雅之举。

    可先前李延的话,一直让宝公子有点不自在。

    帛为国姓。

    帛锦侯爷是先帝武皇的亲孙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子,齐王唯一的儿子。

    齐王原本才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可惜他福太浅。

    浅到枉死荒野,死时双眼被挖,脸上只剩两只滴黑血的窟窿,浅到没命等到当皇帝,浅到没等到自己孩子降世,听他一声啼哭。

    王得到此噩耗后,情绪失控,导致早产;分娩三天后,终于消玉损,也跟着去了。

    嗷嗷待哺的孤儿,送进后宫,由皇后——孩子的皇祖母亲自照看;同一日,与齐王一样同为嫡子的十三皇子帛泠,册立为太子。

    日月如梭,帛锦长大,聪明灵气,极讨先皇欢心,好几次将皇位越过自己儿子,直接改传皇孙。此举,当然遭内阁大臣不满,他们连连上书,祖宗规矩万万不能逾越的。

    谁知这一时兴起,也埋了根。

    先皇驾崩,新帝即位。让皇帝最不舒服的就是这个侄儿。

    那时候满朝风雨,百们都在等候意料中的一场杀戮。

    可是最终,什么也没发生。

    帛锦只是由王降为侯,理由很简单:与宫廷方士沈落关系暧昧,品行不端。

    沈落被逐出皇宫,帛锦也被软了好几个月;皇帝棒打鸳鸯,两人天各一方;不过之后倒是风平浪静,帛锦倍受圣上恩眷,华宅人受赏无算。

    天地依旧灰浊一片,只是雨好似大些了,宝公子抬头望天,自言自语,“侯爷,你为什没能给我抱上一抱?我要开始查案了,本来也不想牵连这看的你。可是十八条人命,到底不能让他们枉死啊。”

    三日后。

    雨时落时歇地下了好几天,天是一天比一天阴冷。

    天气不佳,烟地的生意倒没因此清淡,照样是歌频频,媚袅绕。

    绘院是个中楚翘,自然更是人声鼎沸。

    浮华流金之地,却也难免有阴暗角落。

    后门柴房,就是一个阴暗所在,里面潮湿阴冷,被私这里的,一向就不会是什么走红交运的主。

    今天一早就有人被送了来。

    一只眼上满是血污,看样子还被打断一只手一条腿,只剩了半口气,这送来的根本就已经不像是个人。

    院里做粗活的阿大上来瞟了一眼,立刻有些稀奇:“这是谁?没见过。是新人?新人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样?

    陪来的老鸨立刻就横他一眼:“不许问!反正这个人咱不要,谁买就拿去。”

    “瞎了眼断手断脚的小倌,有谁会买?莫非是疯了来买一个废人?”

    “不许问!说过不许问!”那老鸨恶狠狠甩下一句,过一会又回头:“还有,这位……小哥有任何话,你都听他的,不许问为什么,要是敢违逆一句仔细你的狗皮!”

    阿大因此就迎来了他一桩苦笑不得的差事。

    卖一个废人小倌,居然还要卖十两。

    消息放出去三天,终于有人来买。

    他走进柴房,那位小哥头一句就问:“买我的爷长啥样?”

    “胖胖的没头发,很福相!”

    “不卖!我只卖给好看的二十五岁左右的穿素衣服和你差不多高的爷。”

    阿大就有点想哭。

    “还有,你去给我弄点吃的,瑞斋的兔腿,再加三两白干,兔腿要热的,凉了我不常”

    阿大就更想哭了,扁嘴:“你确定你被打残了?为什么你中气这么足,比我还能吃!!”

    “再多问一句,小心你的狗皮!”屋里飞出一块干柴:“还有,去跟妈妈说,我要补妆,我的妆都了!”

    阿大扁嘴,仔细他的狗皮,没再敢问,只好上街替这位去买兔腿。

    “好看的二十五岁左右的穿素衣服和我差不多高的爷,会来买你?我呸!”一路上他愤愤:“做梦吧你就!”

    梦,不仅能做而且有的时候还能成真。

    是,绘院有人来敲后门,居然是位爷,穿一件浅蓝棉袍,二十五岁左右,长导目清秀。

    “据说你们这里有很灵气的小倌卖,十两是吗?”那人轻声。

    阿大的眼珠子已经爆了出来,有点口吃回他:“那个……那个,人是已经被打残的,你……”

    “没关系。”

    阿大就只好回身,把那位才吃了四条兔腿的小哥横拖了出来。

    拖出柴房的时候这位爷还饱嗝连天,这回子倒好,见了买主立刻挺尸,动也不动。

    那人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打成这样,不会已经死透了吧。”声音轻轻的,像几年没有饱饭吃的模样。

    说着话,他伸手对着地上那位的大腿狠狠拧了一把,见到昏迷的小倌眉心一动,才放心地取出银子,抛给阿大。

    “少了点。”阿大掂了掂银子,开始为难地挠头。

    “一个打残的小倌,卖十两你们不嫌太黑?”

    “最近京城不太平,府都没了主意,说要户籍清查,人牙子最近都不能接生意做人口买卖了,现在两条腿的活人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弄……”

    那人听后也不废话,多丢了二两碎银给他。生意算是成交。

    阿大别进绘院后,那人谨慎地望望四周,确保无人后,立即扛起小倌,匆匆消失在黑巷尾。

    这人清癯修长,看着羸弱,其实耐力、气力都挺大。

    一路七弯八拐丝毫没有耽搁,巧妙地避开闹街,来到东城偏角一座废弃已久土地庙内,才把混混沌沌的小倌安顿在泥人神像后。

    点上悠后,从容地端详了会地上小倌,细声建议道,“来年投胎,找个好人家吧。”

    小倌倒很争气,这个时候居然掀掀眼皮,手指颤动,嘴空张,好似做出“救我”的口型,可惜一个字都没出口,

    那人笑笑,笑容却比冬还冷,瞳孔里也无一丝怜悯,高高举起事先备好的尖头小锤,对着小倌后脑勺道,“我救你!”

    小锤落下的瞬间,行凶的人与垂死的小倌之间,莫名地多了一块牌子,残灯诡秘地闪动,让人看清牌子上写着这么三句:

    ——我叫阮宝玉。

    ——我很有钱。

    ——送我去府前街阮府赏银十两。

    行凶者的脸,瞬间由白转为菜青,动作完成僵化;而小倌灵活地滚向了另一侧,利索站起,慢条斯理抖拍去身上的灰尘,宝光璀璨地笑道,“对你应该添上一句,吾乃大理寺少卿。”

    此时,庙外破门轰然倒地,李延已经领差冲入,顷刻灭了这厮贡跳墙火苗。

    “罪人沈落,还不矩伏罪?”宝公子冷然斥道。

    大势已去,贼人抿唇,竭力控制住自己簌簌发抖双手,抛落锤子,算是束手就擒。

    大功告成,兵押犯人连返回大理寺。

    李延趴回自己的案桌上,意兴阑珊地磨墨。两人定计,下令人牙子暂不作人□易,逼得罪犯只有买卖小倌一条道。

    ——“价钱要便宜,只要一口气。如果他有钱,早就买人来取脑仁,何必犯险敲人后模”宝公子猜测犯人会开的条件。

    ——“被打残的瞎眼小倌,会买的人,除了变态,就极有可能是他。反正他要的是脑子,不是人。”这一条就缩小了嫌疑范围。

    ——“你作饵,有没有想过会被人五大绑?”李延当时就不明白,这局宝公子明明可以不涉险,但他非要坚持亲为。

    可惜任的宝公子继续坚持,“我就是想看看那人,比比谁更聪明谁更好看,谁更值得侯爷挂心。”

    门廊上足音传来,宝公子已经换回袍,精神抖擞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李延抬头就问,“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沈落?”

    宝公子得意,乌纱两侧翅颤颤,正要答话,门外却有人禀报,“侯爷来了。”

    阮少卿眼随之一黯,遗憾地垂头,看手里的钱袋,“侯爷,你果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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