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好歹说句话,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三天水米未进了,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子雨站在床边看着我道。
这不知道是三天来她第几次在我身边哀求了,我依旧没有看她,把脸转过一边,她看我如此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我迷迷糊糊的似睡了过去,又似清醒着,一会看见赵尾五狰狞的样子,一会看见魁星浑身是血的样子,就在我挣扎痛苦的时候,我看见楚冉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有一股决绝的哀伤,又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美丽,她看着我,目光里那么温暖而安详,仿佛又回到天河边一起玩耍的日子一般。
“我回去了,回到了海晴园,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我是属于那里的。别惦记我,别难过,一切都是命数。呵呵,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有那两个男人。你太重情义,恐为其所累,而那两个男人,一个心存愧疚,一个心存哀伤,这些都需要你去为我善后,你又怎么能这样一蹶不振?”她温柔的看着我。
我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紫夕,你真的不怨我么?”
“怨你什么呢?怨你太在乎我?怨你为我考虑了太多?怨你什么呢?其实是我太对不起你才对。唉,我们终是姐妹,不是么?”她微笑着,一边帮我拭泪一边道。
“紫夕……”我似有千言万语,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重新回去了,本该忘记世间的一切,只是这短短的十几年竟似比天上的三千年经历更多的情感,我的确有些割舍不下,所以才走此一遭,只有紫荼才是可托付之人。”她目光竟似大有深意,遥遥的望着远方。
“我该怎么样,自己的心才能不那么痛?”我半晌才看着她道。
“时间会治好一切,何况你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有太多的人需要你,有太沉重的使命在你肩上,你怎可因失一好友而消沉?”她看着我道。
“我什么都不想做,你只想让你重新回到人间。”我固执的象个孩子。
她无奈的笑了笑,道:“我属于天上,你属于这里,我们都该各安其命,不是么?我要走了,不是我的世界,我如何可以久留呢?!”
“不!”我大喊一声,伸手抓向她,却摔下了床,一下醒了过来,想着梦中的一切,这么清晰,看来她是来和我告别的了。原来她回去了,回到了我们来的地方,这对于她也许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她还是一个花神,一个不用经历生老病死,爱恨痴缠的神仙。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母亲推门进来了。
“薇儿,薇儿,你让娘亲可怎么活啊。”母亲看着我泪眼婆娑。我看着她竟然有些呆了。母亲一向极为在乎自己的容貌,也许是因为爹爹一个宠妾接着一个宠妾的原因,娘亲一向在乎自己的仪表容颜,可只三天而已,她竟似老了十岁,两鬓花白,容颜憔悴,衣衫素净,竟似一个贫苦妇人一般。我惊诧不已。
“娘亲,你怎么了?”我摸上她的脸庞,干燥的皮肤让我惊心不已。
“薇儿,薇儿,楚冉走了,你哥哥疯了一般,你水米不进,你舅舅,舅妈也不原谅咱们,已和你爹爹决裂。娘亲真的无法活了。”娘亲说着更是痛苦万分。
“娘亲别难过了,会好的,我这不已经醒了?”我看着娘亲,勉强笑了笑道。
“薇儿,娘亲现在只有指望你了,你要再有事情,娘亲真的不能活了。”娘亲目光涣散,神情迷离,长这么大,我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
我强自挣扎着起身,叫子雨帮我梳洗,娘亲见我起身,神情上轻松不少,亲自帮我编发,帮我梳洗,又逼着我吃了粥,看着我面色恢复了颜色这才放心不少。我换着衣服问道:“舅舅,舅妈现在何处?”
子雨帮我穿着孝服道:“舅老爷和舅夫人都在楚冉小姐的回暖阁里住下,这几天除了操办楚冉小姐的后事,不见任何人。”
楚冉走了,全家还是叫她小姐,也许这才是她最愿意接受的身份吧,表小姐。我哀叹一声,该面对的终于还是要面对。欠的终究是要还的。
我站在回暖阁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丝绵斗篷,早春的季节,还是格外的寒冷,也许真正冷的是我的心吧。
我终于还是推门进去了,我没有敲门,这个时候敲门等着舅舅让我进去,似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舅舅,舅妈,薇儿领罪来了。”我进门就跪了下去了。
舅妈躺在里屋的床上,面色苍白,似是睡着了,舅舅在外间坐着,手里拿着一串手珠,我认识,那是楚冉时常带在手腕上的。桌子上有一个精巧的小碳炉还在烹着茶,散出淡淡的香气。
不知道我跪了多久,舅舅才似看见我道:“起来吧,你又有什么错?这都是命。”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命,我只知道这样的命并不公平,楚冉不该就这么走了,我也知道我答应过舅妈要一辈子护她平安,我没做到,所以,今天薇儿来象舅舅和舅妈请罪。”我跪的直挺挺道。
“你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这样的事情又哪是你愿意的,起来吧,我们甥舅好好说说话。”舅舅的声音舒缓无力,却带着一股淡定和温柔,我看着他,他温暖而慈祥的看着我,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我没有忙着起身,只是想到了我第一看见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富可敌国,娇妻爱女,那样的满足而幸福,现在却似一个平凡的老人一般,我的心底有一股深深的哀伤。
“舅舅,以后薇儿就是您的女儿,我会代楚冉表妹孝顺您,孝顺舅妈,虽然我没能护她周全,但是她身后的一切我都要替她坐的妥帖。”我磕下头道。
“代她?替她?你有没有资格代替她?她是我们的骨血,是楚家的独女,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她。”舅妈冷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知道何时她已经坐了起来,目光哀伤又凌厉的看着我。我颤了一下。
“你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舅舅看着舅妈淡然道,又亲自起身扶起我,坐在一旁。
“为难她?我不为难她,那别人又为什么来为难我,我只有冉儿,只有冉儿啊。”舅母说着又失声痛哭。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默默的待在一旁。
“薇儿,冉儿没了,你和她素来亲厚,今后你就如我的亲生女儿一般了,舅父在也没什么好指望了,只有指望你了,虽说龙昱我的女婿,但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那孩子性子太左,凡事又爱冲动,且处事优柔,实在难当大用,薇儿虽为女子,但破有担当,只怕今后舅父要指望你了。”舅舅别有深意的看着我。
我又跪了下去道:“薇儿只愿能尽孝于舅父舅母跟前而已。”
“傻薇儿,冉儿死的不明不白,难道我们就这样善罢甘休?舅父家资这些难道要被外人甚至仇人占去?若着如此,我和你舅妈只怕也要死无葬身之地,且让我们二老如何安心?如今舅父身前惟有薇儿可信任,惟有薇儿可堪大用,且舅父知道薇儿私下也有筹谋,这两年锦葵发展壮大也不是巧合,此刻难道薇儿要看我二老孤苦无依而要袖手旁观。”舅父说的凄苦,且面色也是苦苦一笑,我心顿时一痛,哭着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半晌,舅父拍了拍我道:“薇儿莫哭,薇儿莫哭,以后薇儿就如舅父的女儿一般。”
“舅父。”我凄凄哀哀的叫了一声。
“去吧,到你舅母跟前叫一声舅母。”舅父拍着我道。
我跪行到舅母跟前叫了一声:“舅母。”舅妈,顿时哭的更加大声,把我拦在了怀里。
“薇儿,以后为冉儿报仇之事以及舅父名下全部商号就全部交给薇儿了,早年我曾交你父一块令牌,乃是调动我南部商号银两之用,南部本非我经营重点,所以可调银两也极为有限,这些年更是全部转移走了,所以,以后的一切都要交给薇儿,只是薇儿万不可把此事对你爹娘提及。”舅舅殷切的嘱咐道。
“薇儿心中一事不明,可否请舅父言明。”我问道。
“薇儿说吧,不必顾忌。”舅父喝了一口茶道。
“舅父为何如此信任薇儿?”我问道,我实在想不明白舅父为何对于一个年纪尚嫌幼小,且又是女儿身的甥女如此信任呢?
舅父淡淡笑了道:“冉儿身前曾对我说过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如果她有不测,世上可托之人惟有薇儿,第二件事情便是说你父野心太大,且心思狠毒,未免被其利用,不可深交。奈何我只当她的孩童之言如何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冉儿是已经料及今日之事了。”说到最后舅父眼里现出哀痛,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何不痛?!
我还要在问,舅父抬了抬手道:“薇儿师承笑凡先生,能力卓绝,且骨骼清奇,于冉儿本是一路,舅父如何看不出来?薇儿还要谦虚么?”
舅父竟然已经把我的底细摸的这么清楚了么?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呢?这些年来我一直筹谋,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那么微不足道。楚冉的心智武功均在我之上,舅父的谋略只怕也在我之上,可笑我一直是井底之蛙。
“薇儿不可妄自菲薄,你的师承和你的来历均是冉儿对我道明的,这才有了今日之话,所以,薇儿大可宽怀。”舅父看着我道,纵然一切都是楚冉对他说的,此刻他经历丧女之痛还可如此淡定与我讨论以后之事,更可轻松看透我的心思,我这位舅父决非常人可比,纵横商场这些年,决非偶然。
“既然如此,薇儿愿与舅父立下盟誓,必为楚冉表妹报仇,必把舅父的事业发扬光大,将来交与楚姓之人手上。”我坚定道,既然这一切都是楚冉安排,既然这是舅父所托,我没什么可推辞,况且就算舅父不说,楚冉之仇,我如何可以不报?
“如此甚好,待此间事情一了,我便要和你舅妈浪迹天涯,寄情山水,不再理世间之事了,一切就全拜托薇儿了。”舅父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块黑色的令牌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看着那块令牌竟然觉得有千斤重,拿在手里,压的我喘不过气,我到羡慕起舅父舅母来,真希望我可以和赵尾五去浪迹天涯,寄情山水,不再理世间事,想到赵尾五,我的心又是一痛。
“此物至关重要,乃是所有仁和字钱庄商号的调遣之令,有此物等于百万银两尽在掌握。薇儿可省得其中关节,万不可有闪失。”舅舅叮嘱道。
“薇儿知道。”我点了点头道。
“舅舅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让薇儿立一誓言,如何?”舅舅严肃的看着我。
“舅舅请说。”我道。
“还请薇儿发个誓,不管杀害冉儿的仇人是谁,哪怕是你的至亲至爱之人也要铁面无情誓报此仇。如何?”舅舅的脸上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我后背一凉。至亲?爹爹?至爱?赵尾五?真的是他们下的杀手?
这样的誓言我如何发得?这样的誓言我又如何可以不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