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轩牵着我的手从幕布后走出,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灯光下我的笑容烟般飘渺。
我们转身,回到后台,还来不及休息片刻,便看到系主任迎向我们,他激动的按住我的肩膀大声说:“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我浅浅的笑,心里觉得无比欣慰,可是,心痛依然还残留在心底。
那抹冰冷的,无助的,悲哀的心痛。
季惟轩看着我,眼神淡淡如波澜不惊的湖水。
“刚才你的绝望不是演出来的。”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荡漾,尽管声音很轻,却惊得我心跳险些停止。
“那就是真实的你,外表冷漠,内心却伤痕累累的公主。”
季惟轩的语气始终清风般淡然,却那样尖锐的刺痛了我的心。
我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这只是他的猜测。
是的,只是猜测。
这世上绝不会有人看穿我的绝望。
绝不会!
我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
接着,我仰起头,嘴角盛开昙般短暂却又无比丽的笑容:“没有人了解我,包括你,所以,别浪费时间猜测这种莫须有的东西。”
季惟轩的目光一下子淡了下去,像失去了氧气的烛火,在黑暗中渐渐熄灭。
我扭过头,不敢去看季惟轩的表情,我怕那种尖锐的心痛。
“你叫米静吧,刚才你演的太精彩了,能不能采访一下你?”
有记者挤上来,闪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本能的用手背挡住眼睛,退后几步。
“你竟然能将天使和魔鬼演得惟妙惟肖,那么现实中的你是怎样的一个生呢?”
“你的忧伤感动了所有观众,请问一下你是怎样看待司原对千裳的感情呢?”
“为什么你能将公主唯一的亲人背叛自己时的绝望饰演得这么真实,是不是曾经有过相同的经历?”
无数问题迎面砸向我,在我心里划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我的头痛得厉害,无助感深深包围着我,像坠入漆黑的深渊。
季惟轩看着我渐渐苍白的面孔,眼中一抹心痛。
他向前走了一步,又停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看了看我身后,终于还是背过身去。
那一瞬间,仿佛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我的背脊僵直,心脏像失去了血液般,干涸且生痛。
突然有人牵住我的手,温暖的触感,让我刹那失去了不安感。
我惊讶的扭头,看到霍怿杰,灯光照耀在他的头发上,光芒星辰般掠过他浓黑的睫毛,从他倨傲的鼻梁泻落,鼻翼的钻石微微闪亮,所有人仿佛被他的出现所震撼了,鸦雀无声。
霍怿杰将我护在怀里,冷冷的说:“请让开一下。”
人群有些动,但还是渐渐让出一条路来,霍怿杰拉着我,穿过刺眼的闪光灯,从窃窃私语的人群中走出。我跟在他身后,心里一阵莫可名状的感动。
回过头,看到季惟轩拦住记者,正解释着什么。
心底隐隐的哀伤。
霍怿杰拉着我,拐进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他插上门,若无其事的说:”刚才,你演得很好。”
“谢谢。”我低着眼眸,语气有些生疏。
“我看到刚才你无助的样子,不知怎么很心痛。”
霍怿杰的声音不大,却深深刺入我的心海。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回忆像瘟疫般瞬间侵袭了我整个世界。
“米静。”
我抬起头,看见霍怿杰凝视着我。
“我不会问你的过去,所以,希望你不要在我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可以吗?”
霍怿杰黯然的眼神如失去光明的天堂,没有一丝快乐的痕迹。
“其实,我只是不习惯那样的场面。”我藏起心痛,不想让霍怿杰为我担心。
霍怿杰看看我,信或不信,他终究是没有再追问。
“不说这些了,你不知道,刚才你有多么令人惊。”
我坐在椅子上,微微笑道:“我演得是不是很好。”
“你听掌声就知道了,”霍怿杰自顾自的说着,“看不出来,你和季惟轩那么有默契,慢慢的把我们带到一片哀伤与绝望之中。那个时候,我真的想抱住你,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霍怿杰也许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声音突兀的停在空气里,孤独无比。
心有些揪痛。
我站起身,轻轻的抱住霍怿杰。
我说:“谢谢。”
霍怿杰愣在原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那个场面,静静的,像穿越了千百年的传说。
永恒的停留在时空里。
“嗯,人该走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霍怿杰点点头,却没有挣脱开我的拥抱,他僵直在原地,我松开手,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对霍怿杰的唐突,即使这个拥抱只是感谢。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感谢他?
我低下头,走向门口,手有些微微颤抖,几乎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只手覆盖上我的手,轻轻拉开插销。
我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手指冰冷,在他掌心的温度下蓦然刺痛。
“走吧,你还要换衣服呢。”霍怿杰淡淡的说道。
我跟在他身后,默默无语。
“米静,刚才你怎么走了,身体不舒服吗?”系主任看见我,关切的问道。
我摇摇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没什么,只是不习惯而已。”
在一旁收拾道具的安雅兴奋的说:“也许因为这次的话剧,你会有很多机会出名呢。”
我摇摇头:“我并不想出名,这样就够了。”
仇恨已让我疲惫不堪,还有什么名利值得我计较。
我走进更衣室,换上随意的T恤,洗掉脸上的妆,露出干净清透的皮肤。
镜子中还是那个将心痛藏在遥远回忆中的子,天使般素白的面孔,却只是冰冷的魔鬼。
这个不堪一击的公主,将所有脆弱掩饰在高不可攀的外表下,谁又能看清楚她心底的痛楚。
我闭上眼睛,绝望感深深淹没我。
曾经我的母亲,是不是有过同样深刻的心痛。
抑或,比我的还要刻骨。
我甩甩头发,将所有的记忆清除出我脑海。
是的,我还有自己的使命。
为了祭奠我所失去的一切而注定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