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拚尽残力飞身跃起的“老妪”全身倏震,后背、胸口都盛开了一片片鲜艳的花瓣,象张枯叶般失重地从半空堕下,上半身耷拉着栽入了河水里。水花飞溅中,一股股黯红混浊的红水不断泛起······
青衣女子的娇躯令人难以置信地猝然蜷曲翻转,一抹曳尾亮芒挟着暴烈的呼啸声从她的颈侧飞过。一蓬黑亮的长发散开飞扬而起,青衣女已如飘坠的柳絮,一头扎入河里。黄水荡漾,河面剧烈地一阵晃动,瞬息踪影全无,只余下层层荡开的涟漪。军士们抢到河畔,徒劳地往溅着细碎水花的河水shè出几轮羽箭。
斗苏赶到水边,大声呼喝着,河边的七八只小舟立刻左右划开搜索,河岸和船上的士卒们一个个张弓搭箭,紧张地注视着水面。然而,水面的涟漪圈圈散尽,那女子却如游鱼入水,再无任何声息了。
两名卫士恨恨地把半身浸在水里的“老妪”拖上岸,拔出穿透了前胸的长枪,翻转过尸身。却见那老婆子大睁着两只失去了光泽的眼睛,空洞地瞪着苍穹,嘴角溢出了暗红的血渍,湿漉漉的脸上花成了一片。卫士奇怪地伸手在她的老脸上抹了几下,讶然对视一眼,手一掀,“老妪”的一头白发竟随手而起,露出里面的黑发。另一人探手在她的胯下一摸,起身对斗苏道:“男的!”
杨枫左半身被血渍染得通红,脸sè惨白,满头的虚汗。军士们的喝叱叫嚷声,影影绰绰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意识好象也渐渐离体而去,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踉跄,摇摆了一下,几乎栽倒。他晃了晃头,努力支撑着站定。背后伸过两只小手,扶住了他的右臂,借着这个支撑,杨枫勉强站住了,紧咬着下唇,竭力保持住神智的清明。然而,他的感觉已有些迟钝了,并没有发现,是谁在扶着他,也没有发觉,一对清澈如水的眸子正从侧后方默默地、深深地凝视着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眸子里滚落,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惊恐,几分凄惶,几分哀伤,蕴着很复杂难明的意味儿。
几名卫士围拢来,手忙脚乱地取出金创药,为杨枫止血、包扎。斗苏疾步赶了回来,从怀里贴身处取出一只小玉瓶,递与正满头大汗帮杨枫包扎伤口的卫士,轻声道:“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快给公子用上。”回头讶异地看了扶着杨枫的赵倩一眼。
赵倩苍白的脸上浮上两团红晕,有些失措地松手退开几步。
杨枫以左臂硬接了“老妪”一剑,随即“长风”猝旋流转,齐腕截断“老妪”的右手,“老妪”的短剑却在他臂上挂出了一道极深长的血槽。接着和青衣女子兔起鹘落几招很拚,剧烈的动作令臂上伤处皮肉翻卷,鲜血泉涌,大量失血才令他有了难以为继的感觉。
那卫士拿惯了刀枪的手明显的有些笨拙,血还在不断溢出,力度也掌控得不好。杨枫脸上痉挛一下,痛楚地攒紧了眉峰。
“能让我试试吗?”一个低细的声音迟疑着怯怯地道。
杨枫和斗苏都意外地看了看赵倩。赵倩的脸更红了,鼻尖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羞涩而窘迫地低垂下头。
杨枫提起jīng神,勉强一笑道:“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此处并非善地,公主还请尽快过河······斗苏,快着人往后队调李伦上来,卫护公主渡河······是不是让那女子走脱了。”
斗苏低沉地道:“还请公子见谅。那年轻女子身法诡异,我,没能留下她,已入水逃逸了。还有,那老婆子却是个中年男子乔扮的。这两人也不知是何来路。”
杨枫咬着牙笑了笑,没有丁点笑的意味,渗着一股子凄冷的寒意,盈溢着强烈的杀机,“从那女人的身手,我大抵猜到了他们是什么人······田单!你的所赐,爷记下了。”
斗苏目光一凝,“又是齐人?”
杨枫平静地瞥了一眼臂上被包扎上的伤口,淡淡道:“除了三大名姬里的柔骨美人兰宫媛,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有这样奇特诡谲的身手?那个老太婆,或许便是专事行刺的边东山了。”轻轻晃了晃有些发沉的头,向河边走出两步,感到腿很沉重,脚下虚飘,叹了口气,回首对赵倩道,“公主,看来我们得同船过渡了。”
带着一丝落寞,泪盈盈垂着头的赵倩极快地瞥了杨枫一眼,慌乱地点了一下头。
这时,原本还在车上的赵雅、平原夫人都在家将的卫护下赶了来。
平原夫人笼着细细皱纹的眼睛沉沉地布满了yīn云,灼灼地在半身血迹殷然的杨枫身上打着转,又似庆幸,又似惋惜。带出一抹伪善的笑容,抚慰了赵倩几句,施施然回车等着过渡。
赵雅搂着微微颤抖的赵倩,低声在赵倩耳畔说着什么,眼光却隐含着探究的意味,不断地觑着杨枫。
在几名侍卫的围护下,杨枫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向河边,轻声道:“这次是我被接踵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太过大意轻敌了。田单、信陵君、龙阳君······没有一个对手是易与的,每一个都是布局缜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一子不慎,满盘皆输。”笑了笑对正理着卫士送上的弓箭的斗苏道,“这次实在称得上侥幸之至。看来,我们是得时刻打叠起十二分的jīng神来啊。”
斗苏轻拨了拨弓弦,也微笑道:“可是,没有一个对手是会让我们畏惧的,不是吗?公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