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背靠山区,东面、南面是黄河,西有淇水,朝歌在淇水之西,而嚣魏牟和那支军队正扼住了西进之路。若yù抢渡黄河,无论哪一方,都可能在渡河未济时截击他们。上策自是让河东黎城,或河南平阳的魏军出兵接应,但谁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杨枫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扫了他们一眼,道:“干嘛情绪那么低沉,现在,你们想明白那支军队是谁的吗?”没等回答,他一字一顿慢慢地道,“燕人!”
“燕人?怎么会?”几个人相顾愕然。
揉揉脸颊,杨枫很轻松地笑道:“当然是燕人。赵燕交战,燕人大败。虽说孝成王已接受燕人和谈请求,但若赵魏联姻成功,只怕对燕国更是不利,燕人自会从中设法破坏了。他们并不知道联姻背后的种种yīn谋。依照常理,如果赵倩在魏境内出了意外,再经过有心人推波助澜,是不难让赵魏交恶的。一旦赵魏交恶,和谈条件方面赵国就得大幅做出让步,以便尽快撤回深入燕境的大军······”
乌果皱皱眉头道:“为什么不会是秦国或楚国的军队呢?”
杨枫笑道:“楚国近年畏秦如虎,郢都为白起所破,国都西迁以避秦锋芒,自楚王、hūn申君以下尽皆耽于逸乐,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赵魏交恶,必为秦所乘,反使它少了北部屏障,一心想着保眼前平安的楚人不会这么干的。”
斗苏沉沉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杨枫敛起笑容,用力搂了搂他的肩膀,眼睛闪闪发光,沉静地道:“张仪欺楚,范睢反间,秦相总是为达其目的而不择手段。然而,秦国的军人绝对是值得尊重的对手。虽然秦赵死仇,可作为一个军人,对秦军的勇武奋击我是怀有深深的敬意的。种种迹象表明,这支部队是久经战阵的jīng锐死士,难道你们认为秦军会卑劣无耻到打着魏军的旗号退避嚣魏牟吗?”
几个人默然点头。是的,如果说秦人为坐山观虎斗而暂时退开是可能的,但打着魏军旗帜退避嚣魏牟,则是骁勇剽悍、傲慢自诩,觑得天下如无物的秦军所不肯为,也不屑为的事。
杨枫矜持地冷冷一笑道:“嚣魏牟虽然残狠暴戾,但不得不承认,他择定的这个狙击地点是很妙的。按照我们既定的行程,是经朝歌南下,他隐匿于淇水畔,正可侧击。黄河在宿胥口后分道成为两路而走,宿胥口以东、以北都没有大的渡口船只,而且我们也不可能连着过河两次。我们洹水改道后,也必须由宿胥口渡河,他依然可以侧击我们······而燕人则是一路尾随我们,寻觅战机。现在的形势看来非常不妙,但其中却大有可资利用之处。”
“挑动嚣魏牟和燕人残杀。”展浪眼前一亮,反应极快地道。
杨枫抬眼笑道:“不错!齐燕世仇,燕人定想坐收渔人之利,或者还会想着将嚣魏牟一并除掉,故而不会退出太远。嚣魏牟为人再粗疏,也会派出哨探打探我们的行进情况。张星,你传出我的命令,让斥侯主力转向淇水一带,留心访勘地形,再干掉嚣魏牟的几个探子,将痕迹引向燕人的驻地。如果发现燕人的斥侯,那就不择一切手段统统拔掉。嚣魏牟嚣张狠辣,不会容忍有人捋他的虎须的,无论是否看破对方是燕人,他都会有所举动。纵不能引发他们的争斗,燕人也势必会被迫退,为我们赢得歼除嚣魏牟的时间。斗苏,明rì你与我到淇水一带勘查一下,寻机剪灭嚣魏牟。展浪、李伦,我们大队人马先驻屯于此,你们在营地外掘一道防火沟,从营地内那道泉眼引水注入,防止火攻。我们仅剩一天的口粮了······先屠宰马匹充饥,过了河后再补充粮食。”
斗苏道:“公子,不如我们趁夜出发。”
杨枫摇头道:“不,让弟兄们好好歇一晚。何况还待斥侯熟识那边的山川地土,方才好定进剿机宜,漏夜出发,无益于事,反易为贼所觉。明早我亦得先交待一番再行启程。”
次rì一早,杨枫即来到赵倩的营帐前求见公主。
通禀时,赵倩的那两个贴身侍女没有一点好声气,愤愤然地拿眼直瞪杨枫,搞得杨枫莫名其妙。直到进了营帐,他才略微有些明白了。
只过了这么几天,赵倩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脸sè苍白黯淡,jīng神似乎也有些恍惚,眼神朦胧迷离,写满了yīn霾,只看了杨枫一眼,就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白皙的小手。
杨枫无声地叹了口气,谨慎地道:“公主,前方不远便是宿胥口了。我们一行人马车仗众多,须得一批大船渡河。我打算在此驻扎几rì,待渡船安排妥当后再行上路。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赵倩干涩无力地低低应了一声。她低垂着头,杨枫瞧不见她的神sè,他的目光也随着落在她的手上,那双手已细瘦得青sè的血管、青筋都浮凸出来。就在一瞬间,杨枫仿佛看见了赵倩深埋在眼里并没有流出来的泪水。心里一震,他也实在感到无话可说了,躬身抱拳一礼,转身快步出了营帐。
隐隐的,杨枫感到赵倩是在有意糟蹋自己的身子,以求尽早以那最后的手段解脱这绝望的婚姻,可他却也无法给她许下什么承诺。一个男人,如果给了一个女人承诺,就要用一辈子的爱去守护这个承诺,不管在今后的蹉跎岁月中要经历多少的风风雨雨。他对于赵倩,却还没有萌生出那种刻骨铭心的爱。而大梁之行暗流汹涌,生死的考验比血与火的疆场厮杀更加凶险,他连自身都无法保证,又凭什么来保护一个娇弱的女孩子。
突然,杨枫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真正懂得情,懂得爱,纵然,他的心里已装下了三个女孩子。和李嫣嫣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以各种借口、伪装掩饰真实情感,是何其的虚伪怯懦,甚至及不上李嫣嫣的主动大胆;和乌廷芳的感情,好像夹杂着太多的政治因素;而郭秀儿,他实在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是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是相同的志趣爱好,说不清,实在是说不清,只是他们彼此相处得很融洽,在一起很轻松······一时间,他痴痴地想得怔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