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笑声里,卫士们送上了晚膳。整个晚膳中,大伙儿说说笑笑,杨枫却注意到,范增基本没有搭话,似乎一直陷入在沉思里。
夜阑人静了,众人相继告退出帐而去。
杨枫微笑对坐着不动的范增道:“范增,你好象有话说?”
范增看着杨枫,叹了口气,声音很低沉:“公子,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公子对赵雅的态度。赵雅是个裙带松的荡妇,但绝不是一个应该忽视的简单的女人。以公子的人才声名,如果对她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有意无意间教她完全把握不定公子的心意,她的心思就会放在如何得到公子上,没有余裕去考虑别的事,这对我们此行行事乃至今后都是很有利的。如今公子和她彻底撕破了脸,一次次地让她难堪。固然是快意,却也最深地伤害得罪了她,只怕对公子断了念想的赵雅将会无所不用其极地疯狂报复公子。公子,赵雅这种女人,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啊!”
杨枫的嘴角略略一牵,眉梢一战,脸sè一沉,“你的意思是——”
“公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脸sè冷肃的范增简洁有力地道。
杨枫盯了范增一会,凝神地看着在风里微微拂动的帐帘,指节在案上轻叩着。沉默有顷,脸颊抽搐两下,眼里闪爆出厉芒,决然道:“你去安排,一旦大梁有变,就在乱局里让她彻底消失。”
第二天,大队人马多赶了二十余里路,终于在rì暮时抵达赵国南部长城要塞——滋县。
司马尚早已率众迎出城来。
杨枫甩镫离鞍,大笑着大步迎上前去,司马尚也笑着赶上几步,两个人拉着手紧紧一握,又伸出胳膊,用力搂住了对方的肩膀,“司马”,“小枫”,双方都深深动了感情。
好一阵子,两个人才松开手,立于道旁低声谈笑着,恭候公主的车驾。
将赵倩、赵雅一行及平原夫人母子恭送入驿馆后,司马尚在将军府大堂设下酒筵款待杨枫等人。
司马尚、杨枫、展浪、凌真、李伦都是出身代郡,自孝成王为分李牧兵权而调离代郡后,过了大半年难得有这么个相聚的机会,席间兴奋地谈笑风生,吵嚷笑闹,十分热闹。
酒筵结束后,尽兴的主宾都有些醺醺然。司马尚将杨枫让到书房,仆从奉上香茗,躬身退下。
两个人慢慢品着香茗,思绪从久别重逢的轻松谈笑转到了沉重的时局朝政,一时相顾无言。
良久,司马尚笑道:“我自接任滋县,驻防邯郸南大门,时刻惕惕,寝不敢安席,如若魏人乘我大军在燕而犯境,我实在不敢逆料如何对阵信陵君这等人杰。如今赵魏联姻结好,我也可放心不少了。”
杨枫苦笑着啜了口茶道:“不,司马不可大意,时局波谲云诡,今rì结亲,亦难保明rì魏人不觊觎我大赵。燕后不也是我赵国公主,可燕人还不是趁我国内空虚兴兵进犯。尤其秦国昭襄王新丧,国中纷争,一时止住东进脚步,更增东方六国无尽的变数。”
“唉!”司马尚皱起了眉头,声音低了下去,“我真弄不懂,我大赵人才何其鼎盛,大王怎么就偏偏宠信了一个赵穆,那么多的贤臣良将都弃之不用。致国势倾颓如斯。”
杨枫深有感触地道:“忠而见疑,信而被谤,其实大哥比我们更苦得多,心里苦才是真正的苦······既然知道迟,就不能再迟了。我们,不甘向命运低头,只能在夹缝中创造、书写我们的人生。”
司马尚怕冷似地缩了缩肩膀。在一片寂静中,一股忧郁、悲愤的压力,益发显得沉重。
转过头,看到侍立在外的李伦,杨枫心里一动,笑着向司马尚道:“司马,我们都是从代郡出来的,是同甘苦共患难的生死兄弟,这种情谊可称得上是最真挚可贵的吧。”
“是啊。”司马尚刚说了一句,突然jǐng觉起来,“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朋友有通财之义,你是不是又想从我这儿捞什么好处?”
杨枫重重地把茶碗顿在案上,板着脸道:“司马,怪不得都说你jīng于算计,我从你这儿捞过什么好处了?平剿马贼,本是你分内之事,我巴巴地赶来相助,替你出力,你开口就勒索八百匹马。末了你所得何止三倍,还有那么多的军械、旗仗、辎重、粮秣······”他扳着手指一样样地算着,扬声朝外叫道,“李伦,你进来。”斜了司马尚一眼,“李伦可是当事人,你问问他。”
司马尚苦笑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倒引来你这一大套,是是是,杨大人,是我欠了你天大的人情。”
杨枫笑吟吟地看着李伦,象盯着鸡的黄鼠狼,嘴上却向司马尚道:“司马大人欠了偌大的人情如何能心安,我倒是想了个好办法让你还清这笔人情债······我要他。”手指一指李伦。
司马尚几乎要跳起来,断然道:“不行,没得商量。”
杨枫还是笑吟吟地道:“自家兄弟,话不要说得这么绝。这么样,所有的马匹辎重都归你,我只要他。这小子那股狠劲,我喜欢。”
司马尚冷笑道:“自家兄弟,你为什么不把展浪、凌真给我,我还对他们动心得很呢。我给你一千匹马,李伦,不能给。”
杨枫笑道:“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灰胡、狼人皆是魏王派至赵韩境内sāo扰的马贼。如今灰胡兔脱而逃,赵魏联姻更是触动各国利益,我此次魏国之行危机重重,正需这样的人才。你滋县近期又无战事,白霸着这么多好骑将干什么?”
司马尚火道:“我手下就这么个得力骑将,哪来的第二个?”
“王嘉。”杨枫大声道,“剿灭马贼,滋县骑将王嘉声名鹊起,连大王都大加褒奖,封赏食邑二百户,这还不算绝佳的骑将人才?”
“王嘉?”司马尚气结道,“你那么看重他,那么我把王嘉给你。”
杨枫扭转了头嗤之以鼻,道:“你装什么大方,王嘉是滋县骑将,有职衔的武将,你能把他给我?你敢私相授受,我还不敢要呢。他要是你的亲卫将,我不早开口了。”
气苦的司马尚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行,李伦绝不能给。”
杨枫苦着脸道:“司马,你就这么不念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此行我若有什么意外差池,你于心何安,又怎么去见大哥呢?”
司马尚气道:“难道你就只差这一个人?有了他就能保你安全无虞?”
杨枫重重地点头,“正是,正是。跟前有这么个得力之人,我睡觉也能安稳些。何况我这趟差事办好了,也等于稳定了你滋县不是。”
司马尚盯着他,有气无力地道:“刚才你怎么说的?‘时局波谲云诡,今rì结亲,亦难保明rì魏人不觊觎我大赵。’现在又换了一套说辞······”
杨枫哈的一笑打断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不过好铁就要用在刀刃上。算我暂借的,滋县有事,我马上归还,这样总可以了吧?”
司马尚满嘴的苦涩,“我不答应你会放过我吗?我们两个到底是谁jīng于算计?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