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毒也笑了,“那就看杨公子是否能让我相信了。”
杨枫慢悠悠地道:“你应该相信的。符兄最大的失策,就是不该离我已进一箭之地了。”右手在背后微微一动。
符毒脸sè一变,亟yù飘退,立即又硬生生煞住身形。杨枫身后配合圆熟默契的十多名卫士的连弩已在一瞬同时举起,寒芒凛凛的箭镞在血红的斜阳残照的映shè下,闪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符毒心里一凉,后背沁出了冷汗,脸sè有点泛青,额角青筋暴浮,瞳孔紧缩,右手紧紧握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一切的反应都来不及了,在十多把连弩的攒shè下,纵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脱身。他不敢稍动,在气机的牵引下,他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激发对方的本能反应而出手。符毒竭力稳下心神,脑中飞转,筹思着脱身之策。正yù抢上救应的十数名楚墨行者,也骇然顿住身形,怒目圆睁,悲愤地死死盯着杨枫一方,紧张的情势一触即发。
杨枫淡淡一笑,一挥手,十多把连弩尽数撤下,符毒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却并不趁机退身,眼中神sè变幻,盯着杨枫。
“符兄,咱们还是把话说清楚。”杨枫正sè道,“第一,我此行入楚,有我自己的事,与元宗并非一路。第二,元宗如今身在何处,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元宗入楚,必然堂堂正正,绝不会隐踪匿迹。符兄,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各自有各自追求的道路,今rì言尽于此,符兄当不至于煎迫过甚吧?”
符毒目中jīng芒闪烁,紧吸住他的眼神,沉声道:“元宗与你一路同行出了邯郸,你以为几支弩箭的胁迫,便会让老夫相信你对元宗的行止毫无所知?”
杨枫眸正神清,冷然道:“符毒,一个上位者,必须明时势、知取舍,而不是不分是非,徒逞血气之勇。我没有虚言欺你的理由。适才的情势下我不动手,是因为毫无必要,我不愿无端地树下楚墨这个强敌。你在林中隐有大批手下,而我在左近亦有接应的人手,即便你有兵马为后援,千军万马中我冲得进去,杀得出来。纵然殒命于此,燕赵之地,最多慷慨悲歌死士,当年豫让漆身为癞,吞碳使哑,隐身于厕,匿迹桥下,为智伯报赵襄子。符兄,你愿意没来由地让自己今后生活在噩梦中吗?”
符毒神sè深沉,古怪而寒瑟地看着杨枫,两个人的目光毫不闪避地对视着。
良久良久······
霞晖片片飞落,天sè更黯淡了些,hūnrì的傍晚,依然寒意袭人。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三十多个人屏息静气,气氛凝重严肃,谁都知道,符毒的一句话,将决定究竟是和平的解决,或者,带来一场血腥的厮杀。
忽然,符毒“呵呵”一笑,朗声道:“杨公子是一言九鼎之人,所言符毒焉能不信。不过公子所说与元宗并非一路,我能否理解为公子不会插手介入我墨门的内部纷争?”
“不错。”杨枫平静沉定地道,“符兄完全没有必要把jīng力花费在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身上。”
符毒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厉芒,沉缓地道:“杨公子刀法超卓,赵墨严平亦非公子之敌。符毒久yù领教高明,今rì幸遇,焉能当面错过,杨公子该不会不赏老夫这个薄面吧。”
杨枫负手看着天际的落霞,暗暗冷笑,低沉地道:“乱世中讲的是强者为尊,符兄既然有兴,我们就让实力说话吧。”
一抹亮彩掠过,符毒长剑出鞘,晶亮锋利的剑身映闪着逼人的寒光。
远山半衔着残阳,落rì返照,从云层中辐shè出万道金光,绚丽的光芒漫成一片,天空忽然又由暗变红,由红转亮。晚风吹拂,枝叶簌簌,青葱的草浪翻滚,不知名的虫儿“啾啾”欢声叫着。这是一个和煦的予人无限愉悦感的hūnrì傍晚。
在这么个黄昏,最适宜携着心爱的人,漫步在幽静的小道上,说着绵绵情话;或是一壶浊酒,几个小菜,三两知交,浅斟低酌,方不负了如此美好的情调。但现在,清凉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是一派极不协调的萧瑟肃杀气氛。
众人都慢慢退开,空出一大片空地,杨枫和符毒定定对立着不动,符毒面容冷峻,目光利如刀刃,全身劲气jīng力内敛,犹如一只攫食前的豹子,静待杨枫发动。
杨枫闲闲站着,甚至有点懒散,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火气,呼吸均匀悠长,笑吟吟地道:“符兄还不动手吗?天sè已晚,我们还得赶路投宿呢。”
符毒深邃的眼睛浓缩在一起,心里一紧,又异常的恼火。墨门善守,讲求以静制动,可偏偏是他出言搦战,对手要自己出手无可厚非。更难受的是,对方只不过闲散地站着,似乎便有一股隐秘的气势和压力扑面而来,在他素来无波无澜的心中冲击起一阵阵涟漪,令他不得不以极大的心力支撑着自己加以对抗。
天sè猛地一黯,暮sè风扫残云般开始席卷大地。
人影猝晃,惊鸿掠空,十数道绚烂的剑影散漫成一片流云,眩目的光影中,一星寒芒倏地shè到了杨枫肋下。
杨枫身形斜转,插入泥地里的“长风”带起一道亮芒,暴旋而出,出手即是“墨氏剑法补遗三大杀招”第三式“攻守兼资”。长刀猛斩急劈,漫天刀光飞扬,如拍岸惊涛,穿空乱石,风狂雨暴的攻势一波接一波绵绵不绝。在这种将自己置之死地的搏杀中,双方比的是本能,是直觉的反应,刀剑密密撞击声似珠滚玉盘,眨眼间已历生死千百遭。
符毒口中轻叱,长剑流光灿然,冷森森的一溜溜寒光飞闪,象银河陨落的流星雨,没入刀影幻成的怒涛里,颤荡着溶化了。
人影飘摇,仿佛只在瞬间,刚开始就结束了,铺天盖地流泻的冷电惊芒倏忽敛去。杨枫的长刀稳稳地搁在符毒的右肩颈处,而他自己的左臂、右大腿外侧,血渍正慢慢浸漫开来。
符毒发髻散乱,冷汗涔涔,脸sè惨白,皱纹刀刻般深刻,眼神涣散而疲惫,低哑苦涩地道:“动手吧。”
楚墨行者全被震慑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若木鸡看着这一幕。
杨枫脸sè冷漠,淡淡道:“符毒,人老戒之在斗,你不该对我妄动心思的。我耐着xìng子向你阐明事实,不是怕你,只是不想轻动干戈。我处事的宗旨是不愿别生枝节地惹麻烦,但真有麻烦找上身,也决不回避退让。符兄,不要再花什么心思惹我。否则,你没有第三次好运了,我会不择一切手段把你的楚墨连根拔掉。”
“锵——”清亮的一声轻吟,“长风”回落到杨枫背后的刀鞘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