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言相交,惺惺惜惺惺,离别并没有多少伤感的意味,未来的征战天下的风云岁月已翻卷在两个人的心头。
经过邯郸城郊的乌家牧场,一行人换下了疾驰近百里,疲惫不堪,浑身汗淋淋的马匹,稍事休整装束,净了手脸,掸去长途跋涉的一身尘土。杨枫穿上一套卫士服装,盔沿压得低低的,混在人丛中,骑上乌家早备好的健马,一路小跑着回城。
远远的,杨枫就感到气氛不对,城门口加了几道岗哨,戒备森严,盘查严密。城墙上锃亮的刀枪映着rì光,明晃晃地耀人眼目,透出一派如临大敌的紧张氛围。
杨枫心里一紧,眉峰微蹙,迅速在脑海里将自己的行动过了一遍,应该不至于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领头的卒长略勒缰绳,放缓马步,与杨枫并辔而行,低声道:“师帅,该不是乌家那个家伙已回到邯郸了吧?”
杨枫抬头看了看rì影,难于置信地摇了摇头。他心思缜密,思虑周详,布置环环相扣,发动狙杀前,特地要乌应元从牧场挑了一个平rì不为人注意的驭夫,跟随斥侯们行动,以便作为劫后余生者坐实马贼灰胡劫杀乌家马队的罪名。吩咐那驭夫的一席话也是含含糊糊,语焉不详,听来却反而更容易取信于人。成功狙杀武黑、连晋一行后,杨枫让那驭夫天亮启程,尽全力疾赶回邯郸,务必于午前回到乌家“报信”。可现在不过才巳时左右,纵是现代世界级的马拉松选手也未必能有如此之快的脚程。更何况,金城汤池的邯郸也不可能为了百里外一股马贼肆虐就摆出这么一副紧张的架势,定然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重大变故。
重大变故?一念及此,杨枫的眼前一亮,莫非马骋已经得手了。压住激动的心情,他淡然道:“应该不关我们的事,走,进城时顺便探听一下。”
十余骑缓辔来到城门洞口,那卒长率先跳下马,走到一个相识的小头目边上,问道:“出了什么事?”
城防军小头目凑近了些,轻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出大乱子了,昨晚郭开大夫遇刺身亡了。”
并不知内情的卒长毫无假装地一震,瞪大了眼道:“郭开死了?”
那头目凑得更近,眉毛都要飞了起来,露出一抹暧mi的笑容,“嘿嘿”一笑道:“知道郭开怎么死的,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就是秦国质子府的赵姬那个sāo娘们。啧啧,我可有幸见过那sāo娘们一次,细皮白肉的,风sāo得紧。嘻嘻,能死在这么个女人的肚皮上,作一对亡命鸳鸯,也真是不亏了。”
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的杨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涌上了一股热浪,郭开死了,赵姬也死了,在自己的努力下,邯郸的乱局终于形成了。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混沌不清的乱局,只有乱,才能在邯郸,在赵国这摊死水中激起微澜,甚至掀起巨浪,冲刷汰除掉渣滓,迢遥中兴之路的希望之舟也才能涨满风帆。
卒长向说得眉飞sè舞、口水都要淌出来的头目又探问了几句,拱手作别,一行人牵着马入了城。
回到住处,杨枫掀起头盔,微笑着踱向正在庭院里饮酒闲聊的凌真、马骋。两个人一愕,急忙跳起身见礼,凌真带笑问道:“师帅,成功得手了?”杨枫微微一笑,提起酒瓮,倒了碗酒,慢慢喝下。
凌真踏前一步,低声道:“师帅,今天城中盘查极严,我已令斥侯们把身上所藏的暗器都卸了,以防出什么乱子。”
杨枫点了点头,问道:“赵穆、乐乘有什么行动?”
凌真略一迟疑道:“城里的搜查严了许多,城门口也加了岗哨盘查。自早朝后,赵穆就到了城守府,到现在还没有新的动静。”
杨枫皱了皱眉,道:“多加注意赵穆那方面的举动。凌真,现在留在城里的斥侯不多,你多上点心。还有,马上把散出去的卫队全部召回来,静观其变,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去淌这趟浑水了。”
凌真领命退下。
杨枫眼里孕着笑意看向马骋,“干得漂亮!”拍了拍他的肩膀,“来,进屋去。”
进了屋,杨枫掩上门,从怀里取出一卷布帛,郑重地在案几上摊开,向马骋招了招手,眼睛定定凝视着帛图,轻轻地道:“马骋,你来看,这是一幅适于步兵作战的‘鸳鸯阵图’。”
马骋怔怔看了半晌,惑然道:“师帅,这是······”
杨枫目中闪着亮彩,道:“这是一种多样武器协同作战的作战小队列,每十二人为一队。当先一人持大型方形盾牌位于队前,卫护全队;左右各一名身手矫捷者持小型圆藤牌,翼护左右,并执连弩,以作远程攻击;大盾后两名身强力壮者,持‘狼筅’,即不去枝桠的大毛竹,接战时,将冲击之敌扫倒;他们身后隐一人,持长两丈余之竹竿标,以带韧xìng竹竿前置铁枪尖而成,补‘狼筅’不足;其后两边各两名长枪手,刺杀倒地之敌;队列最后两人,配备长刀,连弩,掩护后方。此阵合十二人之力而成一攻守俱备、变化自如的队形,能最大限度发挥出全队的战斗力。你拿回去试着āo演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不足,能否在实战中使用。如果行之有效,我们还可以考虑加以扩展规模,形成车、骑、步多兵种配合协同作战的庞大军阵。”
这是脱胎于明朝名将戚继光著名“鸳鸯阵”的一种战术。杨枫根据实际情况和目前所拥有的武器装备加以适当改造,使之能更适应战国时代的战争。如果“鸳鸯阵”能够āo演成功,那就意味着他以经过苦训的职业化的jīng兵劲旅取代战时大规模征召丁壮组成庞大军队的战略构想完全可以在实战中获得成功。
听了杨枫对“鸳鸯阵”的讲解,马骋久久没有说话,翻来覆去地看着帛图,在脑海中勾勒想像着,眼里也渐渐闪现亮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急速流动着。一阵热气又钻入他耳中,“要是对阵骑兵,就将四名长枪手换两名钩镰枪手,绝对会成为骑兵的噩梦。”
“钩镰枪?”
杨枫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案上勾画出一柄钩镰枪的图形,比划着说明钩镰枪对骑兵部队可怕的杀伤力。马骋只听得悚然sè动,兴奋莫名地道:“有了这东西,匈奴再敢南侵,一战就能予他们的铁骑摧毁xìng的打击。”
杨枫的心头浮上了一层隐忧,缓缓道:“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支强大jīng锐的军队离不开jīng良的武器装备。马骋,你加紧招募一批有经验信得过的工匠,成立一个匠作营。”
马骋有些不解道:“郭家的兵器锻造是一流的,在代郡的时候,李牧将军也是要郭家派工匠到军中开设工场,师帅为何不将此事托与郭家,或向郭家借要些能工巧匠?”
“郭家?”杨枫的眼中蒙上了yīn影,声音很干,很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