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来的大师兄们,在延庆是越集越多,用村村有坛,已经不能概括现在延庆县的盛况了。这里简直是一个村子里头就能有七八个坛!本地大师兄和外路大师兄凑在一块儿,那叫一个乌烟瘴气。就连延庆县城里头,一条街上,说不定都能瞧见十几处香坛,你请孙悟空,我就请菩提老祖,反正得压你一头!
城关乡里,到处都是缠着辫子,系着红腰带的爷们儿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县城三班屁都不敢放一个。县太爷还算是有操守的,至少衙门里头没设坛,要知道诏书一发,北京城周围五十里还算安静,其他地方简直就成了拳民的天下,衙门里头应景供无生老母的,就很不在少数!县城里头,现在有什么事情,都是最有面子的几位大师兄会一下公决,再麻烦不到县太爷半点儿,往日里头仿佛高人一等的那些教民们,现在是威风全无,不少都举家迁到了教堂里头,每天总有不少拳民围着教堂,虎视眈眈的,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事情,可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溃决,是一个什么局面!
直隶百姓,不管城里还是乡里,这段日子都有些如颠似狂的。
男的不用说大多都是师兄师弟,就算往日不大出门的女子,都换了红衣服,结了红头绳儿,挎着篮子抓着扇子,动不动就是一大群走在一起,尖声念着什么口诀。还好现在是年节才过,不是农时,要不然还不知道得撂荒多少土地!
各处大户,只要往日里不怎么沾洋教的,这个时候也得赶紧表对无生老母的忠心,朝那些势力大一些的大师兄那里一车车的拉东西,从日常吃用到衣服料子,银钱器用,只要他们敢送,大师兄们就没有不敢收的。不少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拉下脸,腆着个大肚子换了一身短打,整日里跟师兄师弟们混在一块儿,只求门上不要被挂上白灯笼。
已经有传言说了,总有一天要找各种毛子算帐,挂红灯笼的就家宅平安,挂白灯笼的无声老母就会降下神火,人死干净,家当烧干净!
这算是个什么世道!只求谭大人赶紧开始拣选这些拳民,赶紧将新军练起来。其他的人,早遣散早好,再这么拖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在延庆县小葛庄外面,这一天来了几个外乡人,拉着骆驼,一副久在外行的模样儿。当先是一个矮胖子,脸上全是被寒风吹出来的口子,神色困顿,只是一双眸子还炯炯有神。身后跟着几条汉子都显得颇为精悍,只是紧紧的跟随着他。
小葛庄本是一个有四百多户的大庄子,现在也不是乡里冬日的清冷景象。村南村北,都有一个大香坛,烟气缭绕。周围满当当的都是系着红色腰带的闲汉。大冬天的,不少人都敞着怀,叉腰竖着大拇指,摆出了茶壶架子。不管说什么,都先拧眉瞪眼。这两个大香坛把村南北的路堵的严严实实,不管是谁往来,都绕不开这香坛去。
南头的香坛挂着一面大旗。“齐天大圣在此,诸神退位!”香坛后面竖着一个高旗杆,一个年轻后生打着赤膊盘在杆子上面,浑身给刀子似的寒风吹得乌青,可他还是一脸肃穆的盘在那儿,做手搭凉棚状,旗杆下头,已经是一地的香灰,不时还有人走过来恭谨磕头烧香。
北头地香坛挂着地大旗则是一道符簶。弯弯曲曲。仔细看地话。大概上面是个雨。下面是个召。要是对道教那些鬼画符地把戏有点知识地。就应该知道。这是玉皇大帝周讳正亨地秘令符。可是这个香坛却没有人敢上旗杆斗赛。只是在旗杆下头有一个穿着天官服地汉子盘腿在台上端坐。这气势就差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拉着骆驼地矮胖汉子冷冷一笑。指着小葛庄地两个香坛道:“装神弄鬼到了这种地步!这边请玉皇大帝下凡。这边就竖起了齐天大圣孙猴子地招牌…………嘿嘿…………”
这矮胖子。正是和毅军分途。潜入直隶境内地袁世凯。如此寒冬。他为徐一凡事业在外奔走。可谓忠勤了。跟随他地几个随从。都是禁卫军当中精锐挑到情报处地。对这个上司地果决泼辣还有旺盛精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亏得徐大帅慧眼识人。将他接纳过来!
袁世凯身后一个随从笑道:“这些家伙想成军?也不跳上秤盘自己秤秤!项老板。和这些家伙费这么大精神。划算么?”
袁世凯扫了他一眼。冷电般地目光让那随从脖子一缩。他低声道:“不惧其成事。唯惧其败事…………多了解一分对手地内情。大帅成事地可能性就更大一分!咱们就是大帅地耳目。对这些家伙。不可稍存轻视之心。我们此行。就是要将所有北地内情。不带个人感**彩地忠实回报大帅!你要是再有这种念头。就自己回江宁吧。”
那随从默然点头。袁世凯却一下收敛了脸上冷淡地神色。堆出世故地笑容:“他们人过来了…………身上锋芒收起来!
几个随从都低下头,脖子尽力的朝皮祅领子里面缩去。他们是从南头进的小葛庄,南面那个齐天大圣的香坛,已经有十几条闲汉挺胸凸肚的朝着他们迎来。当先一条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密排扣的大褂,丢档大裤子,走过来的架势当真不可一世。远远的就朝着袁世凯他们喊:“谁这么不长眼?大圣香坛在此,就这么直撅撅的冲犯?拿下了!”
袁世凯忙不迭的丢下缰绳行礼:“各位大师兄,我们怎么敢有这个胆子?我们这也是来寻人,准备入坛的…………我们还没进坛,不知道规矩,冲撞了哪路神灵,我们这就认罚香!师兄尽管开口,该多少炉就多少炉,兄弟绝没有二话!”
说话间那十几条汉子已经走进,有人笑骂道:“你他妈的和谁称兄道弟?咱们和你可没那份交情!”
当先那汉子走近袁世凯,打量了他一眼,袁世凯以降,都畏畏缩缩的朝后退,只有袁世凯一边退还一边媚笑着看着那汉子。
“…………入坛,倒是好事儿…………可也没有白冲撞了大圣爷的道理……罚香多少,就瞧你懂事不懂事,心诚不心诚…………骆驼上面是什么?口外的皮货,还是南边来的洋货?要是卖库伦的茶砖铁锅,大圣爷可不认这些东西!”
那汉子说着,眼光瞧也不瞧袁世凯,只是在那几头骆驼身上驮的东西打量。
袁世凯苦笑道:“列位师兄,咱们这一路过来,驮的一点南货,全部罚了香了。谁不知道现在直隶师兄们多?现在驮子还在,里头想寻个小钱刮痧都没有,兄弟腰里还有几顿饭钱,心诚不心诚,就只这么多了…………”
那领头的汉子顿时翻脸:“说大话使小钱,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发作,后面的闲汉也跟着起哄:“就算皇上过来,这十个骆驼还得丢九个下来,没钱,这几头牲口丢下来!”
“丢牲口还不算完,揍他们!过过他们的火,瞧瞧是不是二毛子!”
身后人摩拳擦掌,那领头汉子却只是冷眼瞧着袁世凯。袁世凯咬咬牙,解下褡裢朝地上一倒,哗啦啦的掉下三吊整的,百十个零的铜钱,还有七八块洋钱。
他摊摊手:“列位师兄,你们打腰翻,再有一个大子儿,我姓项的祖坟冒黑烟!”
有人已经欢呼起来了:“白洋钱!够了够了!上镇里头约四百斤的猪两块就够,这香罚够本儿啦!”
那领头汉子不过瞥了一眼,摆摆手:“骆驼也丢下来,到坛里头磕三个头,你们过去。”
他身后汉子都吸了口气,这些人手里牵着的骆驼,都不过才几岁口,蹄子厚厚的,毛片也整齐,每头至少都值十块洋,小葛庄里头的大户,罚香四十八炉顶天了,不过也才十来吊京钱,直隶用的京钱一吊不过是一百枚当十大钱,当外路的二百文,才折成两毛洋。今儿可一下就要罚人家几十块洋的香,这师兄口气也够大!
袁世凯倒光棍得很,苦笑一声,示意手下人交骆驼。几条拳会汉子得意洋洋的接过缰绳,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口。那领头师兄才满意的一笑:“磕头去吧!要入坛也成,一人交十块香钱,要是现在没有,可以先住下,吃住记帐,捎信叫人送钱来。老客,我瞧着你也是家里有几文,这诚心可得表到了!”
袁世凯苦笑着看着那些汉子抢地上的铜板和大洋:“这位师兄,我们这不就是入坛来的么?现在要不入了坛,这路上生意可怎么走?我们诚心足够,十块香油钱咱们当当也得凑出来…………只是动问一句,贵坛的大师兄,可是不是姓刘?”
“刘?”抢着洋钱铜板的汉子们对望了一眼,领头那人大拇指一翘:“我们大师兄可是阎大爷亲传弟子,官讳姓葛!这里是小葛庄,哪来的姓刘的?”
袁世凯一怔,小心翼翼的又问道:“这位师兄,兄弟说句打嘴的话,您别见怪,是不是北头香坛的大师兄姓刘?”
那汉子已经冷下了脸:“那边也姓葛!”他突然拍拍额头:“姓刘的,姓刘的,可不是有这么一位爷!外路康庄来的…………”他一声说出,周围汉子都爆发出一阵大笑,互相挤眉弄眼。那领头汉子也忍不住笑,拍拍袁世凯肩膀:“亏你还知道小葛庄有这么一位大师兄!先甭磕头了,你去瞧瞧吧,就在庄子里头,靠近带石栏大水井旁边的一院子里头,那位爷就在那儿立的坛,我等你回来磕头入坛!”
他越说周围那些人的笑声就越大,袁世凯也不多说,恭谨的行了一个罗圈揖,带着随从就穿过他们直进了庄子。背后还听见那领头汉子的笑骂声音:“准是康庄的外路人,到这儿来找老乡来了,也不想想天子脚下是什么场面,这些乡下脑壳子以为他们康庄比紫禁城还他妈的大!”
袁世凯身后从人,已经悄悄绷紧了肌肉,而袁世凯却是始终不动声色,只是朝着小葛庄里头走去。
他一路寻来,就是要找那位去绥远和他在道左小店相逢的康庄刘大师兄。北京城周围的拳坛,他没什么兴趣进去。一则本乡本土的拳坛,他一个外路人进去,也挤不进里头去。不过被人当冤大头。而这些外路到北京城周围的拳坛,只怕对加入的人还重视一些。外路拳会的人他只认识这么一个姓刘的,不如就找他了。
二则就是,他始终在心中转着一个问题,到底是那股势力,能将这一盘散沙也似的外路拳会组织起来,直送到北京周围?他曾经看到过加入过禁卫军的大盛魁子
影。这背后的一切,是不是就是大盛魁在操弄?他)f什么目的?这些外路拳会既然是被组织过来的,也许比本地的拳会更多了解一些内情!
要当徐一凡的耳目,要立下大功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到的。徐一凡外表万事无所谓,笑嘻嘻的人畜无害。只有他身边亲信才知道,这徐一凡到底有多聪明!对他袁世凯,徐一凡也秉持的是使功不如使过的原则。
正因为如此,袁世凯才加倍的小心翼翼,奋力朝上挣扎,比徐一凡的亲信们更付出了超过十倍的努力!
天下要变了,要站在这激烈变动的舞台中央,绝不是只要随波逐流就能达到目的!
不过自己,还真是适合这样的大变动的时代呢。
在袁世凯的脸上,只是浮现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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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葛庄里头,小门小户的,家家都敞着院子,庄子里头难得看到有闲人在走动。今儿太阳不错,照理说这等冬闲的日子里头,应该一堆一堆的闲汉挤在一起晒太阳斗小牌,女人们也该坐在向阳的台阶上头做点针线活儿,不过现在人全部到了南北两头的香坛去了,这么大一个庄子里头,只显得冷冷清清。几家大户,也是大门深锁,门口鬼影子也瞧不见一个,,这些大户连狗都不敢栓在门口了,这个年月,家当大就是罪过大。万一狗咬了人,倾家荡产也不够赔给这些师兄们的,门口只有花大价钱换来的红灯笼孤零零的晃动着。
几个人一路走来,竟然安静得连脚步声都有了回音。袁世凯四下张望,总算找到了那个带石栏的大水井,水井旁边,只有一个歪歪倒倒的小院子,土垒的围墙塌了半截,从围墙低处望过去,小院子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原来是土地神龛的小香坛戳在那儿,神龛里头一尊不知道该多便宜的神主像,外头插着几柱香,都烧到了尽头,只有薄薄的一点香灰。比起村子南北两头的大香坛人头涌动,香烟缭绕得失火也似的热闹,简直差到了天上地下!
村子北面突然又响起了锣鼓的声音,远远传来,还有一帮人扯开嗓子不知道再嚷什么,准是又在搞什么下凡的热闹。北面喧闹起来,南面岂肯示弱,转眼间就大锣大鼓的响了起来,更有一帮女人的声音,尖着嗓门声嘶力竭的也嚷了起来,庄子两头,仿佛过年赛会一般的热闹,连香火味道,都更重了起来!
可是这个小院,仍然死样活气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院子门口的八卦旗,还有神龛上面飘着的一个黄幅,上面有歪歪倒倒“纯阳演正警化真君”几个字,袁世凯还真怕自己找错了地方!
几个随从对望一眼,就看见袁世凯沉吟一下,绕过院墙走到门口,拍着破旧的院门开口发问:“刘大师兄?刘大师兄在不在?”
他连喊了七八声,嗓门越来越高。这个时候才听见里头门户打开的声音,一个人拖着鞋皮慢腾腾的走出来:“又有什么事情?坛子里头五穷六绝,凑不起孝敬阎尊者的香火钱!”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的果然就是袁世凯他们在绥远官道上面见着的康庄刘大师兄。这位大师兄可再没有当初的神气儿,脸上的灰只怕都有半寸厚了,辫子乱蓬蓬的。穿着一件光板的皮祅,人也瘦了一大圈儿下来,瞧着袁世凯他们几个人只是发怔。
袁世凯一把拉住他的手:“刘大师兄,我们是在康庄边上那个小店的老客啊!兄弟姓袁,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你一席话,兄弟知道现在是香教天下,没香教的身份,生意也甭想做,一路罚香就受不得!这才巴巴的来找大师兄您,要入教!大师兄,您还记得我们几个是不?”
那刘大师兄定定的看了他们半天,呆滞的目光才一动:“想起来了!吃猪头肉的那几个老客!…………有吃的么?油水足点儿最好!”
刘大师兄的直隶之行,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他本来在康庄香教,也不过就是一般人物。这次兴冲冲的带着十几个手下准备进北京城当官儿。谁知道一到了北京周围,才发现外路来的拳坛竟然有那么多!组织他们来的人物,是你来尽管来,但是他们管着吃住,管着开销的,也不过就是那些外路出名的香教人物。其他人能不能出头,就看各自本事了。反正对这些凑热闹的人,只要他们壮个声势就好。
刘大师兄本事实在平常,到什么地方都没法落脚。延庆小葛庄有他的妻弟,只好带着十几个手下过来安顿。谁知道小葛庄是大庄子,这里香教拳坛早就搞得热热闹闹,哪里有他们展布的余地!刘大师兄一来,就被当地香教罚了十几次香,一点盘缠搞得干干净净。手底下十几个人,腰里剩钱的溜回康庄,没钱的改入了本地香教,好歹混个肚圆。他刘大师兄就算拉下脸想投别人,别人除了对他冷嘲热讽瞧他笑话,谁愿意收纳他!一山还不能容两个大师兄呢。他既没钱又没人,只有浅在这里,吃了这么些天白食,妻弟的脸也拉下来了。这两天说是去走亲戚,就把他撂在这儿,丢下的厨房干净得能跑老鼠,在康庄好歹也能吃着香的喝着辣的刘大师兄,竟然生生的饿了两天!井水灌得眼睛都发蓝!
这个时候,别说吕祖在身不吃荤了,街上跑一条活猪过来,刘大师兄都能扑过来啃一条腿下来!
袁世凯他们找上门来,刘大师兄
得唐突不唐突了,开口就要吃的。瞧着他那个样子t6唏嘘,赶紧拿出身上干粮和肉干,刘大师兄抢过来就是一顿痛嚼。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声泪俱下的交代了这些天的来历。
袁世凯只是蹲在那儿听着,不住点头。
这也算是挤入一个香坛的内圈高层了吧?不能再高层了,这个香坛就剩下刘大师兄光杆一个。袁世凯想到这里,心里只是微微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也正合心意呢…………不管这位刘大师兄现在如何落魄,可他毕竟是康庄的正牌子香教大师兄之一。来历再正也没有,不是野路子。借着掩护容身,再好也没有。
可是如果这位刘大师兄一直这么落魄下去,又如何能打探到香教内情?
袁世凯淡淡一笑,蹲在那里看着头也不抬努力苦吃的刘大师兄:“大师兄,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还能有什么打算!老客,患难相逢,咱们也算是兄弟了,腰里有盘缠没有?借我一点儿,老子回康庄!你到康庄来找我,我有一只虱子,也少不了你的一条大腿!”
袁世凯缓缓摇头:“一路过来,百十两银子的盘缠,都罚了香了,我腰里也是半文也没有。”
刘大师兄停下动作,叹了一口大气:“咱们俩都倒霉!北京城周围这些香教,他妈的就是一帮活土匪!老哥,你自己顾自己吧,跟着我,只有霉倒!”
袁世凯静静的瞧着他,一字字的道:“刘大师兄,你受小葛庄香教坛子如此屈辱,就不想和他们谈谈么?难道我们这帮爷们儿,就一直浅在这里?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刘大师兄抬头看了袁世凯一眼,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妈的,这里两个坛子,都是阎尊者不知道哪个徒弟的再传弟子,当年阎尊者在康庄收徒弟,我们四十多个人,可是他老人家的亲传!老子整整高他们一辈儿,这些家伙欺师灭祖!吕祖降身,讳号字令秘符全是阎尊者亲传,哪象他们这帮家伙,什么神仙祖师爷都敢朝下请!”
骂了两句,他又低头叹气:“…………可又有什么法子?他们是地头蛇,尊者他们现在也是瞧着谁拉起的声势大就瞧得起谁,我浅在这儿,三餐都混不到嘴,香教里头,哪里还有前程!来的时候倒是想出人头地,现在,什么也想不得啦…………”
袁世凯声音轻轻的:“…………既然尊者要的声势大,那咱们就把声势拉起来…………”
“怎么拉?说得倒是轻巧!”
袁世凯缓缓站了起来:“小葛庄两个香坛,只要刘大师兄信得过,我来找他们谈谈。”
刘大师兄一下呆在那里,扬着脸看着袁世凯,声音也变得吞吞吐吐的了:“老……老客,你们到底…………”
袁世凯身后那几个随从也直起了腰板,或坐或站,在刘大师兄眼里,这几个从人身上的精悍之气,简直藏也藏不住!
袁世凯一笑:“大师兄放心,我们走口外的商人,你也知道,出了口命就不是自己的了。碰见马匪要打,要是走的是私货,看见巡防队也要打,泼出性命,为的还不就是富贵。口外买卖,将本求利,可是现在的大富贵却是香教!几成的利,我们就能豁出几条性命。更别说现在这是一步登天的大买卖!别人那里,咱们挤不进去,刘大师兄是阎尊者亲传,咱们怎么也要傍着你这杆大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刘大师兄进京也不过就是为的富贵,现在既然如此地步,还不如博他妈的一铺!兄弟随时可以拉起百来人的队伍,就保刘大师兄闹这一场!”
刘大师兄脸色苍白,他是康庄人,就是走口外的道边上,如何不知道这些走口外的商人是亡命之徒。不光是打马匪,打巡防队,看见别的商队落单,这些家伙说不定也就变身马匪抢了。有这么一支人马在身边,还怕什么小葛庄的香坛!他们摆明了是看上自己是阎尊者亲传弟子的旗号,他倒也不担心这些家伙过河拆桥。只要香教大旗不倒,阎尊者还在,他这大师兄的位置就稳稳当当的——至于背后谁做主,管他妈的那么多,他一个人都混成什么样了!在明面当个大师兄倒也不错,至少香的辣的甚至女信徒都少不了…………
瞧瞧自己身上光板子皮祅,再想想这些天的苦况。
刘大师兄一拍大腿,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这鸟气就这么忍下来不成?至少跟着这几个老客先混饱肚子,有什么不对,抬腿就是,了不起要饭要回康庄。
“老客,我听你的!”
袁世凯也是微笑,用力的拍着刘大师兄的肩膀。
这落魄大师兄,竟然是再合适也不过的借力进入香教的人选。来历正,又走投无路。没想到自己瞎摸瞎撞,竟然碰对了人!
时来天地皆同力,难道徐大帅的气运,真的强到了这样的地步?
“刘大师兄,你尽管放心,就这两天,我来和他们谈判!”
用什么谈?刘大师兄低眉顺眼的瞧了一眼袁世凯身后那几条精悍的汉子,打了一个哆嗦,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嗨,早知今日,当初宁肯土里刨食,也不入这香教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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