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几番血火的旅顺要塞,这个时候还是一片凌乱的景象。船坞码头,到处都是大战过后留下的痕迹。港口锚地里头,还有几条倾覆的军舰桅杆露在水面上,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机件润滑油的油污,星星点点的在军舰残骸周围沉浮。
日本征清第二军投降的部队,已经分批遣散回国了。照理说扣着这八千俘虏,算是一个讨价还价的好筹码,可是清廷上下,直到现在负责这里的依克唐阿,都觉得这八千俘虏麻烦,养着吧,就得依克唐阿自己贴腰包儿----吉林练军转战半年,现在报销还没办下来!
户部里头已经开了盘子,依克唐阿报的是二百三十万两的各种费用开销,有财大家,拿两成部费出来,这就算过了帐了。你小子现在几乎就是领东北三将军的位置,还缴获了小鬼子那么多东西,还想独吞,太说不过去了吧?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养俘虏,从徐一凡离开那会儿开始,就开始陆陆续续的遣散日军,朝廷决计对日让步的时候,那遣散速度更是加快。园子里头甚至还有秘旨传过来,看依克唐阿能不能情商留用个几千日本俘虏,换上吉林练军的号服,在南北对进,夹击北朝徐一凡那三千偏师的时候儿,不是就能派得上大用场了么?
当时依克唐阿接到这份密旨,当即就涨红了脸。他和徐一凡是不对付,他是大清忠臣,旗人老家满洲位置最高的人,和活曹操徐一凡怎么也站不到一块儿。可是吉林练军这场战事也死伤数千,打死他也不愿意指挥小鬼子来夹击徐一凡的禁卫军!
在接到密旨之后,他反而加快遣散这八千俘虏的速度,一条条各色各样的火轮船开过来,装上小鬼子开回日本。一直快接近年关这个时候,这事儿才办了个七七八八。算是了了依克唐阿的一桩心事。仗算打完了。依克唐阿也想挪挪地方,到沈阳自己正经官署散散心去。将来如何,他反正是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徐一凡他是共过事的。行事果决,有的时候还有一股子玩命的劲头,除了胆气之外,布置各项事情。每在机先。瞧辽南当初七万败军那一团乱麻的局势,被他果断诛杀丰升阿,转瞬间稳住军心,理出头绪。更挥军反攻,直到在旅顺打得鬼子全军覆没!这等对手。朝廷还要他去对付,将他这支部队倚为长城之靠。想到这里,也只有叹息,回沈阳呆几天。也是想抛开这事儿不想,将来如何。管他妈地吧!
不仅仅是依克唐阿如此,他麾下吉林练军所部。也是懒洋洋的。仗打完了,将来去向如何不知道。不是去朝鲜,就是要调入关内。大家伙儿家都在关外。这些日子,就不断有人请假,营官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批了,要不是军法约束,和约还未正式落笔。大过年的,谁不乐意回家看看?
就算留在旅顺金州一带地万余吉林练军所部,也早没了军队的样子。
劫后余生的两地百姓纷纷返家,房子要不给打没了,要不就给军队号了。整理家业也无从谈起,这个时候先得顾上活着!你两个我三个的凑上一点本钱,到附近没遭兵火地地方进点儿香的辣的,一个个野集市也就开起来了,专做当兵的生意。没本钱的,就卖儿卖女,甚至席棚一搭,做起了半掩门子地皮肉生意。这些日子,可以过冬保暖的地窝棚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这些野集市点缀在这些窝棚之间,每天都是熙熙攘攘。不管当值不当值,吉林练军就算大头兵,也有点缴获的战利品,腰里还有几文赏号。整天都在这些地方流连,大吃大玩儿,一个日本地大米罐头,或禁卫军丢下来的加拿大牛肉罐头,就能睡上一个大闺女,大过年地在这里吃风,谁还管***朝廷又要怎么折腾他们!这些日子,晚上在营地吉林练军都没有几个,不过从依克唐阿以降,谁都当是没看见。
吉林练军这些满人子弟,算是对大清江山有足够的汗马功劳了,大过年地还戍守在这里,闹翻了天也随着他们吧…………
旅顺内外。全无一点点兵城地整肃之气。到处都是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喝醉了大哭大闹想家地大头兵。城里头一片狼藉。
只有黄金山上。徐一凡去时设立地招魂台。无人敢上去糟蹋。那一根根白幡。仍在面着苍黑渤海。无声飘动。
正是下午地时候儿。旅顺码头外面。响起了呜呜地汽笛声音。两条客货两用地火轮船。冒着乌黑地烟气。小心翼翼地驶过才清理出来地水道。
旅顺码头是这处战地唯一整理出个样子地地方。还架设了两条长长地木头栈桥。原因无他。遣返鬼子俘虏用地。
码头栈桥上面。不过只有七八个懒洋洋或蹲或坐地旗兵。没一个人带着又笨又重地洋钱。还很有几个穿便服地。那带队看守码头栈桥地都司更是换了一身羔筒子地长衫。又暖和又压风。大家伙儿正聊得兴致勃勃。
“…………那些烂婊子不要去玩。妈地生意都做烂了。要是染了病。得用轻粉熏。闷了口不过就是倒牙。要是熏死了那才冤枉!”
“呸呸呸,大吉利市,大过年的,说这个晦气不晦气?”
“大人,标下的意思就是,反正这快活日子过不了几天,到时候,咱们说不定得进京城和姓徐的死磕,那是个善茬?不玩几个黄花大闺女,死了都冤。搭棚子的那些烂婊子,都残了的,标下倒是有好门道----朝窝棚里头钻!总有不少家是揭不开锅的,大人要面子,不肯上集市卖,自家儿女在窝棚里头设了炕,两块徐大头,一个黄花闺女!大人,要不要标下引路?”
“你就缺德吧!咱们吃的就是刀头舔血的饭。坏了良心,枪子儿专门照着你招呼!走在路上,黑煞神挡路!老子不去,你们也少去。积点德吧,老百姓也可怜!”
正说得口沫横飞,就听见汽笛响动,接着就看见了两条火轮船的烟柱。船上明显有熟悉旅顺航道的引水员,自己就这么开进来了。守在港口入口山头上的信号灯处的旗兵们不知道在哪里钻沙子呢,两条船进了港口水域,才有灯号闪了几下,询问来船来意。船上也没回信号。入口处也就不管了。反正这些日子来来往往也有不少船了,都是接人,哪怕是鬼子地船,都老老实实的。这个时候了,天还能塌下来?
几个人被惊动。站起来看看船上旗号,一个个都皱眉。那都司骂了一句:“***,招商局的船!小鬼子在这里没剩几个了。大过年地,他们来干嘛?”
当兵的有的却兴致勃勃的:“是不是皇上太后念着咱们这些旗人子弟过年还不能回家。送犒劳来了?”
“送犒赏来,大帅能不知道?能不派队子来接?就痴心妄想吧,两江现在没了,京城八旗爷们儿地年赏还不知道凑不凑手,咱们多是索伦,什么时候才能想得到咱们?”
“索伦怎么了?现在不就是咱们还算一支兵?京城八旗倒是拉出来哇,多了不说,咱们一个能打他们八个!”
码头栈桥几个人一边胡扯着,一边也好奇的在那里张望,码头周围也被惊动,四处房子里头都涌出了不少留守的旗兵出来看热闹。不多一会儿,似乎城里头依克唐阿将军行辕也被惊动了,一个中军武官,带着一队骑兵也急匆匆的朝码头这里赶来。
船就在旗兵们好奇的目光当中缓缓驶抵码头,动作熟练地分别靠上了两座栈桥,船上不过七八个船员,一个个都穿得鼓鼓囊囊的,瞧也不瞧栈桥上面张大嘴巴的那几个旗兵,只是在那里下锚抛缆。
一个旗兵手快,接住了扔下来的大盘缆绳,仰着脸大声问:“哥几个,哪儿来地?运小鬼子?都没人了,还用得着这两条大火轮?大过年的,为什么来了?”
船上船员探头下望,大声答话:“年节坎上,咱们是来送犒赏地!要不是奉派,谁他妈愿意跑这么一趟!快点系缆,要放跳板啦!”
一听到犒赏,大家伙儿脸上都快笑烂了,忙不迭的帮忙系缆,那都司小武官也笑道:“到了这儿,酒管够,我招待各位!皇上还念着咱们辛苦哪!”
码头这里地喊声,顿时让岸上看热闹的旗兵们出了大声地欢呼,乱哄哄的就朝栈桥上面涌。那个带队来查看地中军武官大声喝骂,才把他们赶开。这武官在栈桥口下了马,咚咚的大步走过来,这时两条火轮船前后甲板都已经放了跳板下来。那中军武官走到跳板前面,大声喝问:“送什么犒赏来?大帅这里怎么没收到水电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说清楚,不得下船!”
中军武官的做派话语,顿时引起了周围旗兵们一阵起哄的声音。大家年节关头还守在这里,已经算是给皇上和大帅面子了,朝廷还算有人心,巴巴的送年节犒赏过来,这家伙却扯着鸡毛当令箭,算个什么东西!开这洋玩意儿的都爱拿糖,万一扯下脸就走,大家怎么办?朝火轮船开炮?
船面上寥寥几个船员也不答话,突然就让开了跳板。船上汽笛突然短促的呜呜响动三声,在旗兵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船甲板上的舰桥,船甲板上的舱盖,能打开的地方,就全部打开了!一个穿着黄色冬季军装的人影冲出来,接着就是一群。这打扮大家都不陌生,大檐帽,西式背包,德国造洋枪,再加上领口的苍龙领章,除了禁卫军,还能是谁!
大队大队的禁卫军官兵轰雷一般的涌下跳板,当先几个目瞪口呆的旗兵包括那中军武官,那小都司都转瞬间被按倒在地,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就指向了他们。其他人不管不顾,只是足向栈桥外狂奔。这个时候,要是有一门野战炮或格林炮堵在栈桥口,那这里马上就会变成尸山血海!当先一个军官,提着手枪跑得最快,栈桥上面还有呆呆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旗兵。就被他一手一个,全部推进了海水里头!
人落水的惨叫呼救声音,这才惊醒了被吓呆了的人们。几百个看热闹的旗兵顿时就扯开嗓门惨叫了起来:“禁卫军!徐一凡又来啦!”轰地一声,这几百个家伙就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抱头就鼠窜起来,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撞,有的不开眼的居然迎着禁卫军的队伍逃跑,当下两枪托就将他们揍到在地上。
吉林练军说起来。并不是真地那么怂,和小鬼子也算是真刀真枪拼过几回。可是这些日子,兵都养散了养娇了,单单说码头周围这几百个人,就没一个带着枪的!没了组织。突遭大变,再加上禁卫军无敌威名,这奔雷闪电般的来这么一出,谁还想得起抵抗!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李星。这回是他死磨硬缠地非要赶上这出大戏。小舅子营改了亲兵营,按照他话。有陈德溥仰王超他们了,还要他宿卫徐一凡干嘛?非要徐一凡给他换一个野战营带带。不得已徐一凡将他平调到了禁卫军第一镇第一标的二营去,小舅子嘛。总有点照应。这次海上奔袭旅顺,他算是赶着了。
李星在医院里头憋了那么久。这时真的好比出笼猛虎。谁也赶不到他前头去!转瞬之间,李星就带队冲过栈桥,他的任务是带一个连直扑依克唐阿的大帅行辕。根据情报,依克唐阿这个时候还在旅顺--------说起来大清也真没有保密意识,依克唐阿和朝廷地电报往来,还是经过天津电报局的水线转,徐一凡经过天津,接盛宣怀的时候,就叫他在天津水电报局安插了几个人,朝廷和依克唐阿的动向,只怕双方电报还没到对方手里,就有一份已经先上了徐一凡案头,大清正是四处漏风地时候,谁还有心思注意到了这种细微末节!
依克唐阿只要被控制住,辽南大局就可以说底定了一半!
在码头上面,李星振臂高呼:“四连,去抢水电报局,二连三连,就地掩护大部队展开,控制住码头要害,一连,跟我去抢依克唐阿的行辕!想对付咱们在朝鲜地弟兄,咱们先抄了他们老窝!”
李星在禁卫军当中的威望,实打实地都是拼出来的。他在这里振臂一呼,顿时应云集!禁卫军第一镇第一标这等部队,是徐一凡仗以起家地熊虎之师,平定汉城有他们,镇住朝鲜内乱有他们,压制叶志超等部野心的也是他们,甲午战事当中,更是无役不与!
突然局促在两江搞建设训练,固然是松了一口气,成军以来,就一直在血火当中地他们却情不自禁的有点懈懈的不得劲儿----这也是徐一凡的禁卫军才开始转入全面正规化建设中的正常现象。
不过当他们再度踏足辽南旅顺这块凝聚了他们全部荣耀牺牲还有骄傲的土地,在黄金山头国战招魂台旗幡的注视下,为了再度保住这个国家金瓯无缺而战,顿时就爆出了百倍的激情和战斗力!
“禁卫军,前进!”
呼声山呼海啸一般的响起,一顶顶大檐帽涌动得如汹涌澎湃的海潮,一把把刺刀组成了寒光闪闪的钢铁丛林!
禁卫军再度降临辽南!
码头之上,那些蹲了一地的俘虏都是面如土色,低着头数脚底下的蚂蚁。呼喊声在他们耳边就像是刮起了一场风暴,让他们心旌摇动,不敢抬头。禁卫军为什么重来,当兵的如何清楚。
可是他们记得的就是那一次决定辽南战事命运的夜里。他们数万人缩在营里,看着远处辽河一线炮弹炸出大大小小的火光烟柱,在忽明忽暗的夜色里,他们远远看到的那一群群剪影,义无反顾的冲向日军严整阵地的景象!
这帮家伙,怎么就又回来了呢?不要说吉林练军懒散成这个样子,就算大家都在营里头,估计大家伙儿也是互相瞧一眼,抱头缴枪的可能性居多。旅顺反正都是他们打下来的,大家在这里快活几天。已经算是占了便宜了,谁还脑子坏了来抵抗?
不得不说,吉林练军当中还是有些家伙是有点胆色的。当禁卫军前进地呼喊声已经快席卷了半个旅顺的时候儿,远处大虎嘴炮台上头。突然一闪,接着就是沉闷的炮声,一实心炮弹划过高高的弹道,落在栈桥附近。激起大片地海水,浇了蹲在那里的俘虏们一身。那中军武官第一个跳起来跺足大骂:“打你妈的打!现在还打个什么劲儿,老子还在这里呢!”
这时他才现,一个军服笔挺的高大汉子,苍龙领章上头镶有金边。正一边摘着手套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远处开炮的地方。瞧着他那过膝马靴,还有周围簇拥着的士兵,就知道是禁卫军的高级军官----什么官位分不出来,人家没顶子戴大檐帽。鬼知道是总兵还是副将!
炮弹激起的海水同样浇了他们一身,可是那高大军官和身边士兵腰都没弯一下。倒是笑骂了一句:“嘿,还真是有几个带种地啊!老子还以为用不着开枪了呢!来一连人。把那个炮台给老子抢了!招呼两条船退出码头,等旅顺全部控制住再来下锚。打坏一两条,老子没办法向大帅交代!咱们东奔西走。来去如风,靠的就是这些铁家伙!”
几名传令兵顿时奔走传令去了,转瞬之间,就听见两条火轮船鼓足蒸汽的声音。那高大军官注意到了还呆站在那里的依克唐阿中军武官,自然也看到了他地亮蓝顶子,皱眉笑问了一句:“副将?”
那中军武官哈腰陪笑:“标下是副将衔尽先游击文升,惶恐!惶恐!不知道军门是……”
“老子禁卫军张旭洲!”
一句话顿时引得俘虏们纷纷抬头,一日定汉城的徐一凡手下悍将张旭洲张军门!
那文升腿一软,又勉强站直:“军门虎威!吉林练军不足当禁卫军一击,只是求军门念在咱们大帅也是一条汉子,高抬一下贵手!”
张旭洲昂然而立,目光投向旅顺城里头,禁卫军地呼喊声音已经笼罩整个要塞。枪声绝少。那呼喊声一阵阵的飘来,和海风混在一处,似乎就宣告这远东第一要塞,又再度落入了禁卫军地掌中!
他皱皱眉头:“要不是你们那个朝廷要卖了朝鲜,要调你们吉林练军去帮鬼子解除咱们禁卫军的武装,咱们会来?咱们成千上万弟兄血肉保住地地方,你们倒好,两只手擦干净捧给鬼子,还生怕别人不笑纳!你们睁眼瞧瞧,再竖起耳朵听听,这黄金山头,是不是有声音在哭!在吼!在骂!要让他们安心,只有咱们再回来!”
文升脸如土色,瞧了一眼黄金山头那雪白的旗幡,飞快地低下头来。他是中军的副将,依克唐阿身边的心腹,知道一些内情。张旭洲吼声如雷,似乎在这一刻,黄金山头那些招魂的旗幡也狂怒的卷动起来,咆哮起来!
当兵的纷纷抬头,看向文升。
“真要卖了朝鲜?”
“要去朝鲜解除禁卫军的武装?”
“咱们就算不成器,在辽南之地,也是死了几千弟兄!干这事情,祖宗都不让你入土啊!”
“生儿子没屁眼!老子脱了这号坎,也不干这事儿!”
文升再也撑不住,冬的一声双膝跪地,放声号啕:“张军门,咱们大帅不肯干的呀!求您看在咱们大帅曾经和禁卫军并肩打鬼子的份上,抬抬手吧!”
张旭洲容色如铁,冷冷回应:“依克唐阿如何,那要看他自己的了!”
夜色渐渐低垂下来,旅顺城中,只有偶尔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成群结队的吉林练军俘虏,抱着头蹲在地上。旅顺城里面的基本一网打尽,城外头那些逛荡没归营的,禁卫军已经有若干分队毫不停留的开了出去,除了将旅顺周围尽量的控制住,前锋还要直出到金州,只要将狭窄的金州地峡扼住,几天之内。这里的消息是传不出去的。而徐一凡的全盘筹谋,也只是要保密这两三天而已。
旅顺地要害之处,已经全部为禁卫军所占据,电报局和码头更是重中之重。港里的轮船已经增加到五艘。正在卸出大队大队装备整齐的禁卫军官兵,还有大量的物资。一千多人地先遣部队,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整个旅顺,现在更是大队人马开过来。垂头丧气的吉林练军俘虏心里都明白,吉林练军这个番号,恐怕要成为历史了…………
整个旅顺,到处都是禁卫军的官兵在动作,只有依克唐阿的行辕里头。他地大帅节旗还在飘动。
席卷整个旅顺的过程当中,只有在依克唐阿的行辕附近,才密集交火了一阵,双方各有不大的损伤。禁卫军动用了马克沁机关枪。顿时就将硬着头皮抵抗的依克唐阿卫队压回了行辕之内,随即就将这行辕团团包围。
夜色当中。行辕里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外面禁卫军哨位地口令应答的声音。李星蹲在一处墙角。一边瞅着深锁的行辕大门,一边借着火光大口大口的吃着晚饭----这晚饭还是吉林练军地厨子做的呢。热气腾腾地猪肉炖粉条子。在李星周围,也是一片稀里呼噜的狼吞虎咽地声音。
好久没出来动弹一下了。在船上闷了几天,大家都是歪歪倒倒的,没什么胃口。可是席卷了旅顺之后,一个个却又胃口大开!
李星在心里头笑话自己,没想到,自己还真是当粗坯地命!当初在南洋的时候儿,怎么没觉出来?
接着他又不甘心地看看那行辕,今儿光跑路了,枪都没放几响。不过瘾啊大大的不过瘾,要不是妹夫大帅在他们出的时候就下令,对依克唐阿客气点儿,毕竟也是打过鬼子的汉子,控制起来就算完了----真要放开打,眼前这个破围子,不要半个钟点,他就揪着依克唐阿到张旭洲面前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身边传来纷纷起立的声音,李星转头一看,张旭洲大步的走了过来。这家伙和他一样,都是粗坯的命,上了战场那神采飞扬得,在江宁的时候,张旭洲简直就没几句话!
“张大人,下令打吧!围得围到什么时候儿?我在这儿立军令,半个钟点!您说要死的要活的吧?”李星也跳起来行礼,坏笑着怂恿张旭洲。
张旭洲瞪他一眼:“你别害我!布置队伍,围死就行了。明天天亮再喊喊话,问他们缺不缺吃的…………***,这趟差使,就这桩不够劲儿!”
两人正交换着惋惜的神色,就听见身边士兵哗啦一声举起了步枪,对准了墙头。墙头那里,冒出了一个脑袋,挥着手中白旗:“别开火!大帅让兄弟传令,禁卫军此举带队的是哪位大人?我们缴枪可以,请那位大人先和大帅一会!”
李星破口大骂:“什么时候了,还玩这种花花肠子,叫依克唐阿自己走出来!咱们不会为难他!”
张旭洲皱皱眉头,摩拳擦掌:“走!进去瞧瞧依克唐阿现在什么样儿!朝里面喊,带队的是禁卫军第一镇总统张旭洲,这就进来!”
几个卫士死死拉住张旭洲,这怎么使得?他们给张旭洲当卫士,李云纵和楚万里两位大人都跟他们交代过,什么时候,都看好他们张大人,别让他脑子一热,哪里危险就冲哪里去了,看住他,有功无过!
张旭洲拉下脸呵叱了几句,那些卫士就是死都不肯撒手,李星还在旁边添乱:“张大人,要不抬举抬举我,让我去?”
这边正在闹,那边行辕大门却吱呀一声沉重的打开,灯火之下,就看见依克唐阿全套袍服在身,还穿着黄马褂,按着御赐的佩刀大步的走了出来:“我当禁卫军有多大胆色呢,我依克唐阿不过是釜底游鱼,你们都不敢进来。好吧,老子出来!有什么说法,冲我来。别为难了我手底下的子弟!”
张旭洲猛的挣脱了身边卫士,大步就迎了上去:“谁会为难你手底下子弟!要不是你们要卖朝鲜,要对付咱们在北朝的弟兄,我们如何会过来!”
依克唐阿目光一动。认出了张旭洲,他冷冷一笑:“原来是张军门!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了朝廷,去朝鲜解除禁卫军的武装了?”
“你倒是不去,可是你能拦得住那个**朝廷不卖国?”
张旭洲大喝一声。目光炯炯,直视依克唐阿。这一句话顿时就将依克唐阿问住,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想看,这个朝廷对得起谁。对不对得起咱们死的那么多弟兄!我没什么废话,他们卖,咱们大帅来保!要保这国,辽南就得归我们镇守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旅顺现在掌握在我们手中!”
张旭洲傲然而立。腰背笔挺。在徐一凡麾下,不管做什么。都是理直气壮,因为徐一凡从来不会逆这个时代的潮流所向!也不会背离这个国家和民族地根本利益!
依克唐阿的腰似乎在这一刻。就完了下来。他苦涩一笑:“你们命好,跟了徐一凡……这英雄的名头。怕是跑不了了吧…………电报局,你们控制了?”
“这是当然。”
“前锋也前出金州,卡住这咽喉要道了吧?”
“废话…………”
“这样也不过就能保住两三天的风声,辽南易手,这么大地动作,瞒不了人的。”
“我们大帅的筹谋,不需要你来评点!”
对上张旭洲这个直脾气,依克唐阿也无话可说。也就是这等雷厉风行的猛将,才能闪电一般地控制了整个旅顺,徐一凡真是知人善任啊…………
依克唐阿苦笑,缓缓解下身上佩刀,放在地上,又从腰里摸出了一支左轮。李星离张旭洲不远,他反应灵醒,刷的一声就举起手枪指向依克唐阿。
“放下枪!”
周围禁卫军官兵也同时举枪,枪栓拉得稀哩哗啦作响:“放下枪!”
张旭洲却眉头也不皱一下,冷冷的看着依克唐阿:“怎么?准备学荣禄,殉了你们的主子?”
依克唐阿孤身一人,站在禁卫军的枪林当中,苦苦一笑,扔下了手枪:“自从朝廷要卖了朝鲜,就值不得我为他去死了!我还想活着瞧瞧,咱们这满人天下,到底是如何轰然倒塌地!
张军门,这旅顺雄城,这辽南大地,是你们徐大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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