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晓得啊,昨个秦淮河那些堂子,抓了不晓得多少大人老爷出来,押死囚一样就送到了督署,黄衣服禁卫军狠天狠地,瞧着都让人长精神!”
每句开头那个唉字,是江宁土白,阳平的音,微微上挑。念起来极有韵味,今儿早上,江宁城到处都是唉来唉去,只要有一个人在谈论,旁边转眼就围上了一堆人。个个儿都兴致勃勃的,到了最后,不是丢了手上事情要去督署门口看热闹,就是帮忙猜测,海东徐大帅,到底要怎么对付这些被抓了现行的两江官吏。
不论如何处置,老百姓们也都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日子,恐怕要和以前不一样了。
百姓们议论,给押到了两江督署里面的文武百官们,也都蹲在督署校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们的命运。这些倒霉家伙,一堆一堆的分成大大小小十几个圈子围着。禁卫军倒也没有对他们如何不客气,随便他们在那儿长吁短叹,低声议论。还有热水送过来。几个身子骨特别差的,烟瘾最沉重的,还抬到了旁边小屋子里,送上几个烟泡。人群当中,贾益谦藩台,和刘长寿臬台都被请进了公堂。这两位都是脸色铁青。怒气冲冲的跟着来人就过去了,丢下一帮人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这个徐……徐制军到底要如何料理咱们?参咱们?那他何必这样折腾咱们,反正部里面议复出来什么样,那是朝廷说了算,他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将江宁官场都得罪完了?”
“谁他妈地管他!只要他还没那个胆子绑咱们上菜市口,老子就跟他强项到底!我瞧着他多半要咱们画供,认了咱们违背官箴嫖院子,好料理咱们。有了咱们画地供。朝廷也只有捏鼻子认了他的弹章,我说,是条汉子的,就顶着不画这供!徐一凡现时还不敢杀咱们!现在江宁城有玉昆将军。苏州还有荣中丞,他还有武毅铭军七千马队!徐一凡再狂,现在还敢反了天了?”
一个官儿也许是饿了,直着脖子灌下一大碗热水。拍着晃晃荡荡,只闹了一个水饱的肚皮:“前生不善,碰到徐一凡!架得住这一次,只要徐一凡在这位置上面,还架得住他第二次第三次?这官真没什么当头了,我瞧着朝廷想对付他也悬,要不大家就干脆换个省份,不要这两江的差使了…………要不学学那个狗入一万遍的白斯文。看能不能钻徐一凡的门路?”
这个官儿一声激起千层浪。骂骂咧咧的声音四起。
“有门路可找,孙子才不找门路呢!徐一凡这是和咱们撕破脸了。他都做绝了。可给咱们留了一个投效的门儿没有?”
“停了差使,我一家大小几十口你养活?这边事了。老子跺脚去苏州,等着荣中丞和徐一凡死磕!荣中丞要对付徐一凡,就少不了咱们站脚助威!”
“是这个道理,去苏州,去苏州!荣中丞既然用得着咱们,就得给咱们补贴,藩库都在他手里攥着呢,到了他那儿,总能吃上饭。下面怎么着,走一步瞧一步吧,反正这个世道,大家还能有什么长远打算不成?”
正在闹哄哄地,就瞧见督署公堂方向,走来了百多个禁卫军服色的军官士兵。徐一凡手下也没有巡捕官,大家都是一样军服,军官多了武装带和识别章,谁也闹不清这些黄皮子的人到底在徐一凡手下是什么职司,负责什么差使。只有当先一个人,穿着朝廷的官服,补子是三品地,顶子也红了,瞧着就是大员模样。眉目疏朗,极有气度。瞧着就是徐一凡手下得用的要员。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当先这人旁边,同样跟着一个一脸晦气色,怒气都快渗出了脑门儿的江苏学台蒋道忠!
看到蒋道忠,这是昨儿唯一没落网地江苏三司,满校场的官儿们似乎看到了主心骨一样,乱纷纷的就要站起来。学台清贵,地位超然,算是两江读书人的老师。他一句话,有的时候作用比藩台臬台还管用得多。看着他,有的官儿都快哭出了声音:“老师……老师,学生这…………”
“蒋大人,您要为咱们这些不成器的做主啊!徐一凡摧折咱们这些读书人也太甚了!”
蒋道忠走到他们面前,脸色铁青的只说了一句话:“住口!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听唐大人话!”
众人心里面一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那红顶大员施施然出来,笑着拱拱手:“各位,兄弟是徐大帅幕中总文案唐绍仪,朝廷赏地布政使衔头。今儿这个样子,就不和各位道恼了,各位也实在太不自爱了一些…………”
人群当中一个人就喊了出来:“姓唐地,徐一凡要怎么料理咱们,爽爽快快说吧!都这样了,还谈什么面子!”
唐绍仪也不生气,跟徐一凡这么久了,脸皮厚心眼黑多少也学了一点儿,招招手,身后戈什哈已经递上一纸名单,却不自己念,随手交给了蒋道忠:“学台大人,这个,就请老哥自己来吧,万一有什么错漏,也好补救不是?”蒋道忠恨恨接过,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还能有什么错漏!徐一凡处心积虑摧折两江,此间事了,我也是要上本的!”
唐绍仪摊摊手:“这还不是由得蒋老哥!反正咱们大帅也不靠诸位吃饭…………”
蒋道忠也不再多说,铁青着脸就念着这份不长地名单。要是唐绍仪自己来念。这些官儿还真不见得自己站出来。蒋道忠这么一一点下来,报到了名字的都惶惶惑惑地走出来,没轮到地倒霉官儿们都羡慕的看着这些幸运的家伙,难道是蒋道忠走了门子,保了这些官儿出来?有些心思快,见识广的再仔细一想这些人身份,顿时心里就大叫不好。
这徐一凡,心思也忒毒了!
站出来的人物,也有七八十号。看名单念到了尾巴上,一直负手不咸不淡在那里扬着脸假笑的唐绍仪却脸色一板,冲着站出来的官儿们冷冷道:“大帅的恩典,各位都是用一支羊毛笔。十年寒窗,几场辛苦考出来的。一纸弹章上去,革了你们功名,也太对不起各位地辛苦…………大帅又特特放宽了标准。不管是进士散馆,小京卿京察外放,举人大挑知县,或五贡出身,只要是正途,这次都一概不问!差使给你们保着,蒋大人看着你们闭门思过十天,各自回任。下次就再保不得你们这样了!各位。请吧!读书人的面子,徐大帅总是要顾着的!”
如果回去闭门思过。那就代表认了这次的过错,给徐一凡低头服软了。蒋道忠站在一旁胡子都快扯断了。恨不得能有几个强项地跳出来,不要这个差使,和徐一凡硬顶到底!可是昨夜如此一场惊吓下来,现在又听到差使保住。徐一凡要是在场,估计跪下来磕头的都有,再一对比身后那些还蹲着的家伙,人和人之间就怕比,那真是到天上去了。一群官儿们含糊着大声应是,忙不迭的对唐绍仪行礼,当下就看着蒋道忠,恨不得马上就抱头鼠窜。
到了最后,蒋道忠恨恨一跺脚:“跟我来!不成器地东西!”当下掉头就走。后面跟着的那些官儿,兔子是他们的孙子,跑得那个飞快。
校场当中一下安静下来,蹲着坐着,破烂流丢的这些官儿们,眼巴巴的只是看着唐绍仪。前面那些家伙郊天大赦,现在人人都起了侥幸之心。人的心思就这么奇怪,看到别人得了活路,就再没有装好汉的,只求唐绍仪再能说出什么好消息出来。丢了面子也就丢了,还能少掉身上二斤肉?出来当官,要站班,要伺候上官,脸皮早就用来当鞋垫了,不缺这一次。
剩下的还有三百多位,清一色全是捐班。清季开捐至今。从中层朝下跑地各级官吏,早就是捐班占了大多数。挑选督抚封疆大吏,还要顾全点面子。道台以下,谁管那么多!捐班趁地就是钱,捐了顶子,也就不在乎多花钱再运动个差使。反正总之要回本儿。清寒读书人,这方面的竞争力就显出输在起跑线上了。
既然是捐班,品流之杂,简直是笑话!目不识丁地,至少占了七成,剩下的也半通不通。几乎人人都有烟瘾,几乎人人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们不是来当官,是来做生意地。大清上层,对这些捐班,也是拿做生意的态度来对待,加倍的不客气,加倍的一分价钱一分货。要差使长远,始终有缺,一天所得,至少一半得交给各方面有力人士。交得越多,在地方就捞得越狠。满清中枢一年不过收入二百万的捐官制度,在各个环节至少造成了超过满清一年财政收入的损失与黑金!恶政之恶,莫过与此。
唐绍仪只是满脸轻蔑的瞧着这一群牛鬼蛇神:“各位,我说……还等着大帅给各位开早饭?顶子留下,人都滚蛋!别指望还能回任,敢潜回去,禁卫军就在那里等着各位!现在空出来的缺分,大帅已经派禁卫军军管维持,所有公事,一应暂停。到苏州的路,倒是给各位空着!大帅已经给朝廷上奏折,从今日始,两江不委一个捐班的缺!还天下一个清清白白的两江!”
他猛的一甩袖子:“把这群厌物,都给赶出去!”
一下拿掉三百捐班的顶子!这些捐班还都不是候补,要不就是地方州县,要不就署着这个局那个局。徐一凡一动起手来,真是雷霆大作。从根上就要将两江官场这颗大树扳倒!
唐绍仪一声令下。百余禁卫军官兵顿时围了上来,将这些吓傻了吓软了的倒霉家伙连推带攘的赶了出去,直到被架出了督署大门,有的人还呆呆地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就这一天时间,大家所熟悉地大清天下,就全变了?
督署门口也全是来看热闹的百姓,看着这堆家伙像是被丢垃圾一般的扔出来,口哨声,拍掌声。哄笑声顿时如雷一般的响起。
不知道那个捐班在人群当中跺足大喊:“去……去苏州!就算不和徐一凡拼了,咱们这些年投的本儿,荣中丞也得认!”
“徐一凡这是傻子?”荣禄仔细的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中电报,还拿起来嗅一嗅。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玉昆气急败坏的第一时间就电报给他了。徐一凡昨夜雷霆大作,一举扫荡干净江宁官场,已经摆出了和这盘根错节的江宁地方势力决裂地态度!
本来荣禄在苏州上窜下跳,可是说实在的。还是观望的人居多。大家都是只看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只要徐一凡不欺人太甚,也不是敷衍不过去。可是这徐一凡像是生怕反抗自己的力量不够多,硬生生要将这些力量将他荣禄怀里送!
这几天,荣禄没一夜睡踏实地,一天要问八次武毅铭军启程没有,到了那儿。他在朝鲜领教过徐一凡以力破局的本事。也生怕徐一凡跟他玩儿硬的。但是武毅铭军七千人只要到了苏州,只要徐一凡不敢在两江大打出手。干脆成了大清的反贼。那么他就奈何不了在苏州地荣禄。荣禄只要不停的给徐一凡添恶心。他毕竟根基浅薄,天天忙着应付他荣禄。还有多少时间精力,有多稳固的基础来展实力?
按照他看来。徐一凡应该多少敷衍一下两江官场,反正按照他的班底,还吃不下这么大的地盘么!稳固下来,再说其他。不过这样的话,荣禄私心觉得,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总算恶心了徐一凡一下,拖延了一下他展的步伐,给北面儿地朝廷赢得了一点时间。从本心来说,荣禄南下,可是半点没想到能扳倒徐一凡!将来大局如何,也不过走着瞧罢了。大清末世不幸,出了徐一凡这么一个魔头!
可是现在,徐一凡几乎将所有力量,都朝他荣禄这里推!难道他一路走得太顺了,现在也昏了脑袋?
饶是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儿,荣禄还是忍不住在签押房里面站起来搓手:“这个,这个…………来人哪!”
“中丞有什么吩咐?”
“给江宁玉大人那里去电,请他赶紧移驾苏州,什么事情,咱们哥俩商量着办。蒋学台那里,也去电,让他联络士绅,读书种子,准备揭帖,罢市!徐一凡今儿摧折两江官场,明天就要摧折两江士林,轻慢不得!我荣禄在这里拍胸脯,徐一凡奈何不了他们!同时电告江宁官场,有一位算一位,我荣禄这儿,对大家扫榻以待!革了差使地,我有补贴,受了委屈的,我帮他们打官司…………他们也要尽点儿心力,不能白吃饭。写信给他们当官儿所在各地士绅,宣扬徐一凡要拿他们开刀,要他们捐一半家产养兵!说不得也要小人一把了,乱吧,越乱越好,反正朝廷也不打算要这个两江了!”
说到兴起处,荣禄养气功夫不见了踪影,在那里手舞足蹈,面目狰狞。那个承他吩咐办事地家人倒是在扳着手指头一件件的默记。过了好大一会儿,荣禄才平静下来。又想起一件事情,大胜问道:“陈军门到哪里了?”
那家人在心里翻个白眼,前一次问还一个钟点不到,现在又问,但是还得恭恭敬敬地回答:“陈军门他们昼夜兼程,上次来电已经在扬州府上船了,陈军们带着亲兵两营,准在后日抵达苏州…………”
“好好好!告诉陈军门,我在盘门外郊迎他三十里!快去。快去。电!”
陈凤楼现在在船上,接的哪门子电报!瞧见大人激动得有点傻了,那家人也只好含糊答应退下。荣禄犹自平静不下来,在签押房里面走来走去。
“徐一凡,这是你给荣老子的机会!朝廷啊朝廷,可千万别错过荣某人苦心孤诣争来的喘息机会了!”
比起荣禄地激动,现在稳坐两江督署之内地徐一凡倒是神色轻松。和楚万里在那里扳着手指头算军事上面的事情。
禁卫军三镇兵力,第一不够,第二需要整顿。扩军要钱。现在看来还不缺乏。真正接手两江之后,更有稳定财源供应。整顿部队就要军官,这就要赶紧开始新的一期军官养成了。徐一凡不想接收更多南洋子弟,南洋势力。已经足够大。他想的就是将南洋子弟出身的军官团限制在第一镇之内,其他各镇,培养本土军官。这既保持了第一镇队伍的纯洁忠心,其他各镇也隐隐有牵制之力。到了他这个位置。这点人事安排的小心机,真是随手就安排了。他手下到了一定位置,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也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徐一凡是要问鼎之轻重的人物,对手下团体做出合理安排,那是再正常不过。要是他什么都不考虑,想到哪里展到哪里,这些跟着他地人物。才要真正担心呢!
俩人正在那里算培养多少军官。才够扩大队伍整顿力量所需,又要多少经费。经费来源哪些是要先贴本。哪些是后续可以依托两江源源供应。禁卫军是徐一凡事业根本,比起这个来。抓几百个官儿,在徐一凡心目中的地位,不过毫芥。
荣禄怎么想,会怎么应对,徐一凡懒得多想,就让那老小子照着剧本跳舞吧。就连北京那个中枢朝廷,其实徐一凡都没将其当作真正对手。他的对手,从来都只是这个时代潮流而已!如何顺应它,甚至逆反它!
正和楚万里算得热闹的时候儿,就听见脚步声响,张佩纶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拍拍巴掌:“谈崩了。”
“崩了?那俩小子也真不识趣儿,我以为派你幼樵过去,他们总能念三分旧呢!”徐一凡笑吟吟的道,浑不在意。
“中堂下台,淮系树倒猢狲散,世人多凉薄,又岂多贾益谦一个!不仅如此,贾益谦还指着在下鼻子痛骂,说要到合肥中堂那里告我,告我这个小人!”
张佩纶自顾自的坐下来苦笑,贾益谦和刘长寿两人,算是受到点优待。徐一凡派了张佩纶过去,让这俩人放明白点。要不学白斯文,和徐一凡合作到底,徐一凡总能还他们一个好结果。要不就请二位离开,要去苏州随便,今后如何,徐一凡就不打包票了。
能拉了江苏藩台和臬台过来,总算声势能大一点。徐一凡也没料到昨夜搜捕,居然抓了这两个省级领导。贾益谦是淮系嫡脉,徐一凡麾下盛宣怀张佩纶等人总念一点香火情,想让徐一凡给他个机会,至于刘长寿,是不折不扣的翰林出身,徐一凡这次扯着地大旗,也用得上这个翰林,干脆一块儿劝劝,看这俩人聪不聪明。
没成想,这一谈,可就崩了。
看来是老子力量展示得还不够啊…………还不足以让这些家伙心旌摇动,认清这潮流所向!
徐一凡缓缓站了起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便了。我无所谓…………瞧,天快下雨了。”
从督署公堂向外望去,天边冬日乌云层层叠叠堆积翻涌,空气中已经飘动着雨星,一场冬季少见的大雨,就在眼前!
公堂当中,几人默然或坐或站,带着一点敬天畏地凛惕之心,看着天象变化。过不了多时,雨淅淅沥沥洒落,越来越大。公堂滴水檐下,一串串雨水滑落如珠,将天地中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苍茫当中。极目四顾。江宁城被笼罩在一片晦暗当中。钟山石头,南朝烟雨,尽数被这雨雾笼罩。
徐一凡缓缓的走到檐前,门外两名禁卫军卫兵,仍然持枪站得笔直,雨滴顺着大檐帽向下滑落,打湿了他们年轻的面庞。雨雾当中,一人飞快跑来,溅起满地水花。仔细一看,却是溥仰。他抱着两件雨衣,自己却淋得透湿,看着徐一凡负手站在阶前。一怔立定行礼。徐一凡笑着摆摆手,溥仰就赶紧将两件雨衣递给了卫兵,亲手给他们套上。卫兵和溥仰互相行礼,接着就看见溥仰同样年轻的身影转身大步消失在雨中。
楚万里。张佩纶也跟了出来,静静地站在徐一凡背后。
“嗨,这小子…………”终于还是楚万里憋不住,似笑非笑地随口说了一句。徐一凡摆手示意他不要望下说了,淡淡道:“潮流所向,挡不住的,这不是个人地事儿……陈凤楼到哪儿了?”
楚万里抿着嘴歪歪脑袋回想一下:“两天后到苏州吧…………”
“成,我让荣禄再得意三天。十一月二十五。我去苏州!老子没那么多时间耽误了!风雨如晦,却总要有雷霆霹雳。撕开这无边晦暗!”
“幼樵,给那个朝廷地奏折。用通电的方式明了吧。”
说完这句,徐一凡掉头就进了公堂之内,张佩纶和楚万里站在那儿,对视一笑。这哪里是奏折啊,这是檄文!是宣布天下鼎革变化在即地檄文!
光绪二十年十一月二十一,天下瞩目的新任江督徐一凡,以通电行事将他到任两江第一份奏折明。大清二百多年,从未曾有此等督抚如此高调行事。奏折通电天下,和明旨意有什么区别?
奏折上说明了徐一凡在二十日扫荡两江官场地事情,一夜之间,风月场所,竟抓住了三百八十九堂官儿!其中正途八十余人,徐一凡已经让他们回去闭门思过,十日后复职。其余三百余人,全是捐班,徐一凡一笔将他们全数参了!而且不等朝廷旨意,就已经尽数革职!
奏折中细数捐班当中品流之滥,甚至还有一个,是劫了库银,捐的同知衔,在扬州这种富庶之地当差!捐班已经将仕途败坏无遗,塞了君子上进之途。徐一凡请自今日始,两江之地,誓不用一个捐纳之流!
在奏折中,徐一凡还喊出了刷新政治,请自两江始地口号。请朝廷给予两江选官之权,施政之法,也请由两江自专。数年之后,可见两江成效,不效则斩徐一凡以谢天下,效则让天下从两江所开风气之先!时值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徐一凡朝鲜东北苦战,仅能挽天下气运之不绝如缕,若不再加以变法革新,则亡国灭种之祸,就在当前!
朝廷既拔攥谭嗣同等清流入朝,除康有为幸进小人,不可大用之外,其余各员,俱是班班大才,朝廷亦有变法革新之心。中枢变法,朝廷自操,地方变法,两江愿为天下先!
天下要变,已经是大清智识阶层有心人当中的共识。甲午战事进行得如此一波三折,差点以惨败收场,更是加强了人们心中这个念头。在朝廷扭扭捏捏,又想做点样子又一时不好说出口,地方各种势力交相观望的时候。终于有人敲开了这铁屋子一角,正大光明的出了这样地呼声!
这不是书生狂言,而是手握数万大清第一强军,朝廷忌惮却一时只能对他干瞪眼之末世强人出的呼声,这对许多人而言,就是让眼前一亮,让他们似乎看见了潮流所向,气运在朝哪里悄悄变革,也让他们看到了,到底是谁,是一直站在这个潮流的最前头!
从两江出的风雷,即将振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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