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宜正与德品着茶,见我进来,德问,“九阿哥呢?”
“哦,九阿哥带着他的小回府去了。”我走到德身边答道。
“这孩子。”宜轻嗔了一句,“回去也不跟我打个招呼,真是有了媳忘了娘。”
德看着宜若有似无的埋怨笑了笑,“别这么说,九阿哥可是很孝顺你的。”宜压了一口茶,点点头,“我也是开个玩笑。”德笑着端起茶撇了撇茶叶沫子喝了一口,看着她。我暗暗撇了撇嘴,心里冷哼一声。
接着德与宜又说了会子话,德正准备摆驾回宫,宜让德等一等。
“怎么了?”我们有些莫名。宜朝我们神秘的一笑,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拿了一包东西走出来。
“,这是老九给我的麝,说着有安神的作用,我用了觉得挺好,就特意今天叫他又送了些来,这是我给的,您拿去用用,用的好我再给你送些个来。”说着将一包包装精的纸袋递到德手中。
德一愣,忙笑道,“这怎么成,这是九阿哥孝敬你的,怎可送了我?要是被九阿哥知道了,我岂不是夺人所爱。”说着就将袋子递了回去。宜摇着头推托,佯装不悦道,“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都几十年了,还计较这些个干吗?再说了,老九就是知道今天会来,才特意将东西送了来。你光看着老九这么孝敬您的份上您就该收下。”说着还握了握德的手。
“这——”德顿了顿,面有难。我看了看她手里那包东西又朝宜看去,她正看着我。我一愣,她看我干吗?只见她朝我使了使眼,我立刻明白了。看着德为难的表情,我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主子,看在九阿哥这么孝敬您的份上,您就收下吧。”
说完,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倒不是我要替九阿哥说好话,主要是宜。她也不是什么坏人,何况她跟德认识这么多年,料她也不敢在德眼皮子底下耍什么手段,况且她还给我使了眼,那我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正是一包麝,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是啊,,看在九阿哥这么孝敬您的份上您就收了吧。”宜忙接过我的话劝道,还将手里的东西往她手里推了推。
“嗯,那好吧。”德看了看我,终于将东西收下了,“回头告诉九阿哥,让他有空上我那坐坐,我也怪想他的。”
“好的。”宜满面笑容的答应。
“那我就先回去了。”德道。
“好,那我送您出去。”宜扶着德将我们送到门口后,德便催着她回去,说天气这么热,她也不推辞,颔首看着我们走远了才回了屋。
回到永和宫,德坐了下来,顺手将那包麝拿出来看了看,对我道,“你把它换上看看。”
“是,主子。”我笑嘻嘻的接过。德故意嗔了我一眼,我做了个鬼脸转身去点麝。一路上都看到德脸上笑眯眯的,虽然刚才她们在延禧宫推脱了一番,但毕竟有人来拍马屁总是开心的。德很喜欢麝,喜欢屋里气淡淡缭绕的感觉,我想,或许这就是宜为什么送德麝的原因吧。
点上炉,袅袅清烟缓缓飘起,散荡在空气中,自有一股与其他熏不同的甜味。午后的阳光萦绕在我们周围,渐渐让我有了困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安神?我笑到。德似乎也感觉到了困意,她在榻上打了一会瞌睡,实在挺不住了便吩咐了两个丫头守在门口,让我提前下值,然后自己回房睡去了。
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突然就觉得没那么困了,于是拿出四阿哥送我的玉佩出神的看着,回想着他刚才的话,渐渐的,心中生出一丝烦乱。将玉佩重新放回盒子准备放好时,我看见了那件被我挂在一边的狐皮大衣。想到十三刚才看我的眼神,心中的烦乱更甚,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去,又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不郁闷至极。
给自己泡了壶茉莉喝了两口,却觉得苦涩异常,赶忙倒了复又重新泡了一壶,仍旧觉得苦。于是就这样不停的泡了倒,倒了又泡,最后索将壶子一扔,直接上睡觉了去。可偏偏睡梦中还不安稳,四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雨晰的面容交替出现,直看的我心惊胆战、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场噩梦醒来,已是酉时,天黑了大半,暮的天气日落还是有些早的。屋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只剩了我一人。巧云当晚上的值去了。起来找了些东西吃后,我坐在桌边发起呆来。
渐渐浓了起来,透过窗户朝外望去,已经看不清宫墙上的棱角了,只依稀可以辨别个大概。我扁了扁嘴起身将窗户关上,一阵微风趁着窗户最后的一点缝隙吹了进来,直吹的烛光摇曳,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我在桌边坐下,对着烛泪看了许久,直看的眼睛发痛,周身有些冷了,才舀了盆水洗了把脸,熄了灯重新回上睡去了。明早还要当早值呢,我安慰自己道。
一终于无梦,早晨准时醒来。天气不错,蓝天白云,让我一整天的心情也跟着好好的。康熙去避暑山庄已经快两个月了,北京的天气也越发热了起来,有时呆在这高高的宫墙我会觉得心慌气短,老是闷的难受,怪不得康熙待不住要往外跑呢。想着前几年都有幸可以跟着他出去避暑,今年只能倒霉的待在紫城里过夏天,真是难受至极。
天气开始一天天热了起来,德毕竟也是上了岁数的人,也只到六月中旬,酷暑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有些头晕脑涨。我急忙给她宣了太医,太医来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说是天气热了,娘娘身体有些虚,一时适应不了这个天气,然后就开了一些滋阴补肾的东西。于是我每日定时定量的细细熬了给德,几周下来,也没见到有什么效果,她依旧还是不舒服,特别一到温度最高的中午时犹为厉害。只觉得浑身无力,虚汗直冒,于是只能去睡着,可偏偏又睡不安稳,经常翻来覆去的。
我与巧云都急的不得了,现在皇上不在宫中,也不能去找皇上想办法,惟独只有代管朝政的四阿哥。可德说四阿哥公事已经够忙的了,不能再去拿这些小事打搅他,于是不允许我们去给四阿哥报信。我们不敢违抗命令,只能不断的宣太医进宫诊治,可始终不见效果。
今日,又将一直给德看病的陈太医宣进了宫里,他为德把了脉,又细细的看了看她的脸,最后仍然说出一番连我都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的话。待他开好药,德让我送太医出门。
一边与他走着,我一边慢声道,“陈太医,论资历,您也是宫中的老太医了,而且医术精湛,经常得到皇上的夸奖,可为何您这次给德娘娘看了这么久的病却始终不见好转?”
我的这番话不是出自我意思,而是德授意。她希望可以借我之口问出太医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为何治了这么久不见效果。只见陈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朝我揖了揖手恭敬道,“姑娘,不是老臣瞒你,娘娘的确是体虚所造成的头晕乏力,至于为何治了那么久都不见效果,老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哦?”我挑了挑眉,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我笑了笑,不急不缓的看着他,“大人也知道,娘娘乃是千金之体,皇上格外的宠爱,万一娘娘有个什么好歹,大人您该怎么办?”
我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却足足让他吓破了胆。只见他脸顿时一变,惊慌的看了我一眼,突然就给我跪下了,连连作揖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老臣一定尽心给娘娘医治,还望姑娘...”
“哎,大人。”我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万万没想到他堂堂一当朝大人竟当众给我一个小小的奴婢下跪,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成何体统?于是急忙搀扶起他,“大人快别这样,奴婢可承受不起。”
再我的再三劝说下他终于站了起来,急着道,“姑娘,请您转告娘娘,奴才的确是在尽心给主子医治,至于为什么会不见效果,奴才也是很纳闷,不过奴才回去一定会细心研究,必将娘娘的病治好。”
“嗯,这就好。”我笑了笑,也微微放下了心。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就该猜出这次谈话必是德亲自指使,否则我这么个小小婢,即使再怎么得宠也是不敢对大人说出这些威胁的话的。看着他一脸的汗,年纪又是一大把了,刚才被我一吓,整个人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的,于是心生不忍,软声道,“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奴婢也是替娘娘的病情着急,才说了一些过激的话,还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奴婢一般见识。”
“哪里哪里。”他听得我突然好言好语,连连点头,“老臣明白,我们都是为了主子好。”
“是的,大人。那您慢走,奴婢就不送了。”我朝他福了福。
“好好好,姑娘你请回。”他朝我点了点头。
送走了陈太医,我回到永和宫,将事情经过前前后后一一复述给德,她听罢,问道,“这么说,他心里也是没底了?”
看着她,我点了点头,德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沉重的叹着气,仿佛很累似的。我忙上去给她按着,一边安慰,“娘娘是大福大贵之人,一点小毛病不需要担心,说不定陈太医明天就想到治疗法子了呢。”
“嗯,也许吧。”德应了一声,“想必他也是聪明的人。”顿了顿,她接着说,“我乏了,先去睡一会,你熬好药叫我。”
“是,奴婢遵命。”
德躺下后,我拿了药去御膳房煎,一路上总在思考着这是怎么回事。凭陈太医如此精湛的医术,不可能治了这么久一点起也没有,可是为什么偏偏德的确是没有任何起呢?而且还查不出病因?
酷暑傍晚的天气,太阳终于沉了下去,热度也终于散了开来,可白天吸附在地上的热气仍是很甚,我虽穿着盆底,却还是感觉阵阵热气迎面扑来,让我头上的汗一滴滴的不停流下,带着满脑的思绪,我快步朝御膳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