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的伤一个月后终于康复,他终于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为此德特意摆了一桌酒菜,举行了一个小型家宴,十四下朝后携着完颜欢快而来。
我正忙着布置菜肴,十四阿哥和他福晋一来我便更是忙的一刻得闲的工夫也没有。
天气冷的厉害,虽然屋里碳火烧的极旺,可十四与他的嫡福晋依旧冷的直搓手,我一边为他们泡了一壶暖茶,一边叫太监再往盆里加点火。
顿时,屋里温暖的仿佛天一般,十四与完颜也终于不再哆嗦的厉害了。德高兴的拉着十四与完颜说话,不过多数时间还是她与十四说的尽兴,完颜捧着杯子在一旁微笑聆听。刚开始时她还能坐听一会,时间久了便开始走神。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心思一直听着别人讲话。
我端着一盘西湖醋鱼走到她面前,闻到味她朝鱼看了一眼。我以为她喜欢吃鱼,故把鱼放在了她面前,她喝了口茶,默默的盯着鱼出神。这鱼有什么看头?我不解。回了个身再拿了一盘青菜端上,却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射来。下意识一看,完颜已不知何时盯着我看了,她的目光冷的仿佛严寒的冬水,清澈的眼睛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说吓死人不偿命,可这小丫头也不用这么吓我呀。我心里嘀咕着,转过视线不再去看她。她清晰的眼眸却在我眼前晃动,仿佛一潭泉水,清澈却寒冷。我迅速的将菜摆上桌子后撤退,这大冷的天我可不想再被她的视线给冰住了。
可事情往往不能如愿,在我哀叹的同时人已经站在了德身边,原因无他,只是我是她的丫头。
“蕙兰你今天怎么了?平常一直机敏的很,今天怎么呆呆的?”大概是看出了我怪异的举动,德奇怪的望着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我朝她看去,发现他们几个人的杯子都已经空了,而我却端着个茶壶傻站在那里发愣。完颜有意无意的目光朝我看来,我急急忙忙低了头给他们添水,一边低声跟德解释,“娘娘恕罪,奴婢今天身子有点不舒服,所以做事耽误了。”
“哦。”德听后愣了愣,“你这孩子身子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干吗憋着。”说着就要给我宣太医,我连忙摇头阻止,“娘娘不用了,一点小病休息一下就好了。”
德摇了摇头,“这怎么行,小病不治要拖成大病的。”一边又叫小顺子了。
其实我本来是好好的,可是刚才被完颜这么一看,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头也变的重重的,浑身不舒服起来。不会真的是被她冻到了吧,我自嘲的想着。
由于我执意不要请太医,最后德只好依了我,只是嘱咐着如果我实在不舒服的话一定不要硬撑,我点头称是。
给他们上了全部的菜后,德就让我去休息了。看着完颜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忙谢了恩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才终于一颗心定了下来,身子似乎也好了些。早早梳洗后便睡下了,冬天捂被子还真是一件舒服的事。
由于十四阿哥已经恢复了身体,德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更加和蔼。而时间飞逝,一晃已经到了三月。
一日我正在当值,忽见一太监满脸喜的朝永和宫走来,走近我时朝我打了千,“姑娘吉祥,德娘娘在吗?”
“在的,你是…”
“奴才是李公公派来给娘娘贺喜的。”
“哦?”我愣了愣,“娘娘何喜之有啊?”
“是这样的,今天皇上在朝上复立了二阿哥为太子,还给每位阿哥加封进爵,封四阿哥为雍亲王,十四阿哥为贝勒。”
“这是好事啊。”我心头一松,想到只要康熙复立了二阿哥为太子,这一废的风波就算是结束了,故意对他道,“你梢等一下,我这就去通知娘娘。”
说罢,人已朝里走去。
德听完他的话果然满脸喜,一边吩咐了我赐赏他,一边让我送他出门。小太监朝我千恩万谢,我笑笑道,“这是娘娘赏的,要谢你就谢娘娘吧。”于是他就真的要我替他谢谢德,着实老实。
忽然想到被锁系的八阿哥,却又不便明问,只好道,“那皇上还封了别的阿哥吗?”
“封啦。”他点点头,我朝他看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他也明白,便说到,“皇上封了三阿哥为诚亲王、四阿哥为雍亲王、五阿哥为恒亲王、七阿哥为淳君郡王、十阿哥为敦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俱为贝勒,八阿哥也恢复其为贝勒。”
“是吗?”听到八阿哥重新恢复了贝勒,我不为他高兴,也为宜心高兴。本来就是嘛,这个一个风度翩翩、温文而雅的贝勒王爷竟被锁系,这是多么大的打击。被废太子风波折腾的筋疲力尽的康熙终于一口气松下来,故决定提前到承德避暑。而此次随行的却只有太子爷和八阿哥,原因无他,在整个废太子风波里影响最大的无非是这两个人,而此事刚刚平静,康熙必是要带着他们两个人,看着他们两个的。
皇帝一走,整个紫城便清冷了下来。德这是没有随行,故我也只有呆在北京忍受着北京的炎热。不过幸好有一个人将陪我一起受罪,把就是四阿哥。他也被康熙留了下来,由于他在整件事情中一直行事稳重,故受到康熙信任,让他在京代自己用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文书发布政令。这算不算是四阿哥以后登位的一个阶梯呢,我想。
皇城里没了龙首,自然是轻松不少,没了整日的上朝下朝,整个皇宫安静的仿佛一座空城。我也乐的逍遥。德经常带了我窜门子,有时也会有其他娘娘过来窜门,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倒也十分和睦。
德与宜关系一向不错,恰逢这次宜也没有随行,故两人经常互相走动走动。
一日午睡起来后德照例又要去宜那转转,我打点好东西,随德出了门往延禧宫走去。一路上看见德轿子做福的宫人不少。我向来不习惯被人福来福去,可是实在没办法,一大主在那坐着想要不被人做福实在很难,于是在“煎熬”中我们终于到了延禧宫。
宜的宫人早已熟悉我们,看到我们一来,早早就迎了上来。
“娘娘今天真是来的巧呢,九阿哥正带了新纳的小来看望娘娘。”
“哦,是吗?”
九阿哥也在?别的没听到,九阿哥也在的话却是清清楚楚的被我听了进去。一边扶着德,我一边叹气,怎么这么倒霉,偏偏今天碰上了个克星。
“怎么了,叹什么气?”听到我微乎其微的叹息声,德问。
她的听力还真好,我暗暗佩服,一边摇着头,“没什么。”
扶着德进了延禧宫,屋里气浮动,一派柔和的气息。宜迎了出来,身后果然跟着九阿哥,还有她的那个小。那姑娘大约和我差不多年纪,身型看着极其熟悉,却因为她低着头让我看不清她的容貌。我心里冷笑一声,倜傥的九阿哥还真是会享受生活啊。
宜朝德走来,笑道,“听说要来,真是高兴极了。”德也是一笑,“我也正好没事,得空就过来与说说话。”
“如此甚好。”宜走近我们朝身后伸了伸手,“今天正巧,老九正好来瞧我。”说了叫了声身后的九阿哥道,“来,胤禟,见过娘娘。”
九阿哥原本俊的脸上还有一丝笑意,看到德身边的我时,立刻整个人冷了起来,脸也黑了下去,好象我欠了他几百万似的。我也就当作没看见他的表情,可他身边的那个小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也许是听见德来了,她抬起了头与我的目光一撞,电石火光间我只觉得头一晕,她竟是,竟是雨晰!她看到我倒是没多大惊讶,也许本就在预料之中,可她什么时候成了九阿哥的小,让我大大吃了一惊。
她朝我笑了笑,因为有别人在场,她也不能跟我说什么。我正仲怔间,九阿哥突然抬头朝我得意的一笑,我脑中轰的一声响了,定定想道,雨晰不会是给他骗了吧。原本已经决定不去计较他了,可突然出现的事情却让实在可气,看到笑意盎然的德,我不忍拂了她的兴致,故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疑惑与怒火掉转头只当没看见。
宜并不知道我和九阿哥的不和,更不了解我的老友现在居然成了他儿子的小,所以只是笑着让九阿哥给德请安。他也终是识大体的人,发怒与得意过后就朝德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德急忙让他起来,对他很是客气。想到四阿哥与其的关系,我不苦笑了一下。
两位主子坐下后就聊了起来。我瞥了一眼坐在宜旁边的九阿哥,他不时看我一眼,眼神既带着厌恶又带着些须得意。我虽然生气却也不能发作,雨晰略带担心的看着我们,悄悄拉了拉九阿哥衣袖,九阿哥瞪她一眼,她便不敢在动了。
德与宜聊的欢,她们身边有宜的宫人服侍,自然没我的什么事。她们聊了约莫半个时辰,我实在忍不住满肚子的疑惑,朝雨晰使了个眼,她立刻会意。我随即俯下身去跟德请假,德一向疼我,听我说想去外面走走她也没介意,点了头就放我出去了。朝雨晰点了点头,我正在往门外走,却看见九阿哥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拉住了雨晰,她一脸惊恐的看着九阿哥,九阿哥则瞪了我一眼,满脸轻蔑的笑意。我知道他这是故意拖住雨晰不让她跟着我出去的,正着急该怎么办时,眼角突然在他的衣服上停住了。由于已是四月中旬,天慢慢开始热了起来,所以九阿哥今天穿了一件金蚕丝模样的袍子,既风凉又优雅,难得的是袍子还精工细制,上面清丽的绣着数枝青竹,竹叶片片朝各个不同的方向伸展,大有胸怀大展的架势。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朝德笑道,“娘娘您看,今天九阿哥身上的那件袍子真是精致啊,光是材质就是极其金贵的金蚕丝,更了不起的是做工真真妙哉。您看那竹,那,啧啧,真是上品中的上品。如果娘娘给十四阿哥也做上这么一件,十四阿哥定是要欢喜极了。”
被我一说,德果然对九阿哥的袍子起了好奇之心。细细看了看,果然赞赏有加,随后便问起了他关于袍子的一些问题,什么材料在哪买的,让谁做的之类。
德问话,他自然不能不答,于是只能放开了拉着雨晰的手,朝我狠狠瞪了一眼后回过头回答起了德的问题,而一旁的宜也是赔笑着。
看着已经没有人再注意我们,我朝雨晰点了点头,轻易从屋里走了出来。
外面光灿烂,正是开的最繁盛的时候,片片在风中摇曳生姿,到处粉的一片,煞是好看。
我与雨晰并肩走在甬道上,她穿着湖蓝的袍子,将白皙的脸庞映的更加苍白,她的头低低的垂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使我无法看到她的情绪。她白皙的十指无意识的绞在一起,贝齿紧紧咬着嘴唇。我看着可怜,心有不忍,只得将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她微微一缩,终于抬起头来看我了。
“我们聊聊吧。”
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我实在不忍责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于是只能换了种口气尽量温和的说。她点了点头,与我并肩走着。
走了一段,她终究没有先开口,于是我问,“你不把我当朋友了吗?”
“没有,蕙兰。”听到我的话,她惊慌的抬头急忙否认,看见略带失望的眼神复又低下头去。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拉住她的手我停下脚步。她的手动了动,静默的垂着头站在那里,半晌,终于抬起头,目光清澈的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侩子手狠狠的在别人的心口剜了一刀。
“蕙兰。”她转过身握紧了我的手,她的手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蕙兰,你明白吗?”
心中一动,我下意识的点点头,低呼而出,“雨晰......”
她微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慢慢朝前走去,声音幽幽的飘来,“我知道,我成了九阿哥的小,你肯定会不高兴,可是,我无悔。”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转了过来,站在我前面定定的看着我,眼神坚定而执着,仿佛知道前面即使是烈火,她也愿飞蛾扑火的朝前飞去。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我朝她无奈的一笑。虽然生九阿哥的气,可是对于她我实在是无法、也不忍心生气,她有什么错呢?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我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我怕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