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正是中午时分,乃一天中最热的辰光。一轮烈日当头映照,投下一缕缕金芒光影,更增燥热之意。渡口位于河畔一处地势较为开阔平坦的沙滩,站在渡口举目四望,但见前方一片黄水浊流,波翻涛涌,远上天际,无穷无尽,令人目眩神迷;左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杂树林,枝叶浓密,挡住了日光,在这正午时分竟显得阴森迫人;右侧则是乱石纷列,恍若营垒,一眼望去,惟见荒烟蔓草,遮蔽视线,看不出周遭情形。虽是白日,但由于天气炎热,路上并无商旅行人,渡口处静悄悄地一只船影也不见,惟有阵阵惊涛拍岸,发出无休无尽的訇訇之声,动人心魄。
宗瑾勒马停步,展目远眺良久,仍未见到接应船只,但觉周遭静寂得有些可怖,禁不住心头一凛,向渡口两侧的郁林和乱石望去,暗思道:“此处地势险恶,若有人存心埋伏邀截,确是个极佳所在......”
方思及此处,尚未及开口提醒众人当心,忽见日光映照下空中似有银芒一闪,不由失口叫道“不妙”,却因相距过远,无法出手截击,但听得“嗳哟”、“嗳哟”两声惊呼,在第三辆车旁看守的两名大内高手同时堕马,直直地跌在地上。身体依旧保持着在马上时的姿态,丝毫未变,纹风不动,显是被人以暗器偷袭,封闭了穴道。
这两名大内高手乃是宗瑾麾下的精英,武功较宗瑾、封青岩、方无畏诸人虽远远不及,却已胜过同僚侪辈甚多,此时却莫名其妙地着了暗算,连暗器的形状大小都未曾看清,这等经历确是平生未遇。二人倒在地上,身不能动,面上却已现出了惊诧与羞恼相杂的神情。
不但他二人惊怒不已,所有目睹此情此景的在场之人,无论是大内高手还是鲁王余部,都已被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怔住,一时间竟自无了主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付。
宗瑾身为御前统领,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早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见风波陡起,已知情势不妙,当即断然喝道:“鲁王余党劫车夺人,大家看好车辆,严守门户,不得自乱阵脚!”口中呼叱发令,身形已离鞍而起,向遇袭倒地的二人身畔掠去,欲查看他们伤势如何。
宗瑾身体尚在半空,忽闻斜刺里风声飒然,竟有一道白影抢在他头里,翩然飘落在第三辆车前。
日晖之下,在场众人俱各看清:来者长身玉立,面如朗月,白衣胜雪,神态举止间无不透出一股超尘脱俗的气息,但又隐隐流露着郁郁不得志的感伤之意。此人大家却都识得,正是当日孤身单剑大闹鹰扬谷的郑……
雪竹。他武功略逊宗瑾一筹,与封青岩、方无畏却堪称旗鼓相当,他既伏在乱石丛中暗施突袭,那两名大内高手着了他的道儿却也在情理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众大内高手刚刚认出郑雪竹,尚未及出手应变,郑雪竹已迅若灵猫般跃上车辕,反手一剑削落了车门前的帘幔。
帘幔方落,车内忽有一女子声音惊呼道:“雪竹,当真是你?你却如何寻得此处?难不成我是在梦中么?”言语在惊愕之余,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欢喜之情,甜蜜之意。
这女子便是被囚日久的龙星儿。自前日在驿路上见到郑雪竹一闪而过的身影后,她的心绪便一直在焦虑迷惘中徘徊,忽悲忽喜,忽怒忽怨,矛盾重重,难以自持,有时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已近癫狂。方才郑雪竹飞针击倒守卫,车队一片混乱,她耳中听得清清楚楚,却苦于车前帘幔厚实严密,自缝隙处管中窥豹,方向有异,终难见到车外情形。只闻宗瑾大呼“鲁王余党”,还道是樊平率众前来营救,未料冲到车前的竟是她朝思暮想,爱恨交加的郑雪竹。
郑雪竹还剑入鞘,伸手将龙星儿拉出车厢,将她倚放在车辕之上,俯身运指,以内家真力将她被封的重穴一一解开,低声道:“星儿,这不是梦,是我寻得你的踪迹,来救你了。自当日汝阳驿中,你不辞而别,与我失散,我便一直挂念着你,四处寻找你的去向。苍天有眼,终教你我在此重逢......”
言犹未了,忽见龙星儿陡地坐起身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满面怒容,一掌向郑雪竹胸前推去!
郑雪竹万万未曾料到龙星儿竟骤然向自己出手,一时间不及闪避,被这一掌推了个正着。立足不稳,向后踉跄退出两步,方勉强站住,惊呼道:“星儿,你这却是为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