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打架的时候打得痛快,过后得知打的是程家的小公子,谢扬就有些后悔了——这不是后悔不该动手,而是后悔下手不曾狠一些,让人逃走了前去报信请援兵。手机站zuilu他当然没有那么高的自信能够斗得过程家那样的功臣世家,于是坐牢也就认了,反正有吃有喝有人供着。所以,听闻是他某个做官的表弟作保让程家作结,他就犹如丈二和尚,根本摸不着头脑。
老子孑然一人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有那么一位有能耐的表弟来着?
看到雍州廨外上好的桐木马车,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卫士,他就更奇怪了。无奈押送他出来的差役口风死紧,他也不想一出牢房没一刻钟又被扔回去,只得登上了马车。这一上车,他就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顿时愣住了。
“你……他娘的,是你这只老狐狸!”
霍怀恩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嘿嘿,想不到这么多年,狼王你还认得我!”
“废话,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谢扬一想起当初的几次相遇就恨得牙痒痒的,“就算我那时候捞过界,你也实在太狠了,把我耍得跟猴似的!我想呢,我哪里来那么一个显赫的表弟,敢情是你!看你又是卫士又是好马又是良车,怎么,混得人模狗样。跟了什么好主子?”
霍怀恩虽说步步高升,但在朝廷嘉奖中他这个名字自然算不得显眼,再加上本着为尊者讳的意识,即使不少官员都知道他出身不良,对他的来历也讳莫如深。所以,谢扬并不知道他现如今的处境。
“嘿。还不是托了我那老幺地福,跟对了人,如今才能吃香的喝辣的?”霍怀恩在官场多年收敛的匪气,这时候因为碰到昔日旧交全都抖露了出来。手机站zuilu“我那老幺盛允文你应该见说过,如今马上就要从安东都护府调回来出任金吾卫左郎将了,到时候可是专门逮你这种角色。”
金吾卫左郎将!谢扬顿时悚然动容,脑海中隐隐之中有了一丝线索,顺藤摸瓜这么一想,他顿时恍然大悟。指着霍怀恩的鼻子惊呼道:“你……你这么个劫道的祖宗,居然跟了当今那位储君!”
见霍怀恩但笑不语。他顿时更郁闷了:“这从贼变成官,天底下居然有你这么好地运气!嘿,听说你那位主儿好伺候得很!等等,你这么煞费苦心把我放出来,难道说……”
“别难道了。
要不是我家那位的面子,你以为程家那么容易收手?”霍怀恩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轻轻敲了敲车厢的板壁。“程老爷子向来护短,要不是殿下亲自去,只怕你一顿板子就七荤八素的。堂堂太行狼王居然挨了官府地板子,你这脸面也就不用要了!”
“你少说一句会死么!”谢扬当初最讨厌的就是霍怀恩那张不饶人的嘴,此刻更是气恼不已,“我不就是那天喝醉了酒,否则程家再来一百人也拿不住我!”
大话归大话,但这世上没人愿意当一辈子的盗匪,尤其是看到昔日同行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这不说别的,就说当初瓦岗寨那一批人,李密是为了图谋天下,但其他人还不是想捞个官当当?于是,谢扬地心空前热乎了起来,一把拽住霍怀恩的手臂就逼问道:“快告诉我,你家那位主儿是不是真地看上我了?”
“你以为你是国色天香,还看上你了!”霍怀恩反讽了一句,见对方根本不恼,登时知道今天这一趟可谓是顺顺当当,遂笑着挤挤眼睛道,“你运气好,要不是我正好知道你就被关在雍州廨,而且我家殿下正好需要你这么个人物,谁能知道你这个狼王正在蹲大牢呢!”
谢扬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最后只得恶狠狠地说:“咳,你能不能说重点?”
“很简单,御驾就要巡幸洛阳,羽林军人手不够。手机站zuilu你也知道关中河南一带盗匪多,难免被人惦记,所以准备凭借你的名声,让这一路上太平一些。”
谢扬一下子瞠目结舌,然而,这对未来的美好期望盖过了其他,至于行与不行,反正那不在他的考虑之列。在马车上匆匆换了一套衣裳,又用匕首把脸刮了个干净,他便瞅了一眼铜镜,看到里头的自己看上去面色苍白没什么凶气,他不觉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若是一脸凶相吓到了那位可以给他荣华富贵地贵人,那就实在不值得了!然而,当他很快见识到那一位的做派之后
后悔自己剃掉了那一丛茂密的胡子——想他堂堂太行会被人看作文弱!
也难怪李贤觉得不可思议,这一位霍怀恩口中武艺高强地独行大盗,居然是一个白面无须,看上去更像是文士的中年人,他怎么能不吃惊?不但如此,那身材看上去比寻常书生还瘦弱几分,和霍怀恩的虎背熊腰怎么也没法比。
“老霍,难道是雍州廨虐待囚犯不成,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
“殿下,他素来好色,这身肉都掉在女人肚皮上,所以就是这副德性。”
听到这一主一仆的对答,谢扬顿时觉得额头青筋毕露,这问的人固然太直接,可这答的家伙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然而,想到面前那位是堂堂的大唐储君,这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需要从地面仰视山顶的人物,他只好默不作声。
“起来吧,只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我这里没那么多死规矩,老霍也从来不跪来跪去的!”
李贤话音刚落,见底下的谢扬爽快地站起身来,便好奇地仔细瞅了瞅,这才发现人瘦归瘦,但确实结实得很。虽说有心试一试本事,但想到霍怀恩刚刚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该说的老霍应该都对你说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和程务挺一起在前队晃悠一下,顺便针对你自己的认识指出防戍工作上的漏洞。当然,如果你能让那些盗贼远离此次巡幸的队伍那就更好了,因为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围剿盗匪的活动,这次是动真格的。
”
李贤说动真格,霍怀恩可以表示怀疑,因为他那一天清清楚楚地听到李贤对程务挺说过安抚,但初来乍到的谢扬就不得不相信了。他这个太行狼王的声名很好听,但那仅仅是在黑道上,白道上谁都想拿着他的脑袋去请功劳。要是这一次在雍州廨身份暴露,可以想见,他的脑袋早就丢了。
要是有活路,谁肯当盗匪?
虽说他是独行大盗,和同道之间也常常有黑吃黑的时候,但这种时候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意思,毕竟还有几个颇为相得的同好。于是,本着投靠就要建功的意识,他主动提出趁着还没出发前在关中河南一带转一圈,毕竟他已经歇业有些时候,说不得某些同道都已经不认识他了。
李贤很满意,说不出的满意。这要是乱世,只要是个人才,哪怕是盗贼也会挑三拣四要投什么明主,但在如今这种太平盛世,只有一个朝廷的情况下,大义名份什么都挡不住。
虽说李贤没有过分放低身段,但在谢扬看来这已经算是完全没架子,因此对霍怀恩的引荐之恩可谓是感激得无与伦比,等到李贤基本上答应了他的一揽子要求,他强耐心头狂喜退出来的时候,恨不得抱着霍怀恩亲上一口。
“老霍,这回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嘿,想不到我狼王也有发达的那一天!”
霍怀恩早就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表情。谁不想出人头地,谁不想光明正大,更何况是当官?于是,他嘿嘿笑了一声,旋即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殿下这人好相处得很,只有一条,不许欺瞒,否则他翻脸的时候也是不认人的。还有,你这个狼王对外头说说没关系,在这里最好收起,否则若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你这个官也当不成!”
“放心,殿下的忌讳我必定不会犯。至于那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纵横关中河南那么久,谁知道我的真名?”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霍怀恩带着这位新同僚老朋友去换衣服,李贤则同样换上衣服往宫中赶。此时不比往日,他当初收留霍怀恩没什么要紧,但这当口若是给人知道他收留了一个江洋大盗在家里,还封了官当,那就是大大不妥了。这既然是大公无私,那么就需要大公无私地向上头表露出来,免得到时谁心里留下芥蒂。
李治这一关过得很顺利,他如今是撒手掌柜当得舒服,横竖不过是一套官服的门面,又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武将,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李弘对于羽林军的困境心知肚明,更不会对这种事指手画脚;倒是武后耳提面命了一番,待听说之后程务挺可以用此人安抚关中河南的匪患,她这才欣然应允。
程务挺是她新提拔的心腹,若能把此人提拔起来,别说让一个盗贼当官,就是十个她也不在乎。在用人的方面,武后的胆子远远比李贤想象的大得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