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固然是身材挺拔一身结实的肌肉,但是在他面前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仅仅身高,程务挺就比他高过大半个头,那魁梧劲也就只有程伯虎有得一拼。此时,从王府到郡王府报了一遍之后,他最后才吐出了一句关键的话。
“未得大将军之命,雍王第我尚未前去查看,请大将军示下!”
左羽林军大将军就是他雍王李贤,这程务挺偏偏把他的两个身分割裂了开来,一口一个大将军还叫得真是顺溜!李贤心里暗恼,随即咳嗽了一声:“你查访过的那几家亲王郡王既然有违禁的物事和人,那你都是怎么处置的?”
“人收押,物入库,一应情况汇总后到时报天后陛下!”
这硬梆梆的话把李贤憋了个半死,这心里不由更加不确定了。而他把目光投向霍怀恩的时候,这位亲兵头子一反往日的镇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也在担心自家那龙蛇混杂的地方。可不一会儿,那脸上便镇定了下来。
趁程务挺不注意,霍怀恩上来低声提醒道:“殿下,既然授勋级的时候吏部官员都已经考证过来历,怎么也不会有来历不明的人混在里头。再说,我们平日可从来没有胡乱收过人!”
有了这么一句话,李贤心中大定,这一路打马飞驰卷过大街小巷,却在抵达自己地巷子时吓了一大跳。曾经车水马龙的小巷子倘若因为如今的事件而少人问津也就罢了,偏偏从路口开始就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都站着一个个犹如钉子似的军士,一眼看上去就和到了戒备森严的军队大本营似的。
“这怎么回事?”
李贤原本还以为拱卫自己这宅第的亲兵都跑出来给人示威,但细细一瞧才发现所有军士他都不认识。身上的服饰似乎是羽林军的装束,这时候,他心中顿时生出了说不出地惊疑。不单单是他,霍怀恩也脸色大变。就连带着几十骑跟在后头的程务挺也诧异了。
这羽林军中还有谁比他更雷厉风行,居然敢不和李贤通气,就直接跑来查这块最最难啃的骨头?
正当一群人疑神疑鬼的时候,巷子中间忽然奔出来一个队正打扮地汉子。疾步近前来行了一个军礼,旋即朗声道:“奉大将军将令,率羽林军五百众拱卫雍王第,请雍王示下!”
他没有听错吧。这五百人是来守卫他家的?李贤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旋即想起自己和那位年近花甲的同僚第一次打交道时,对方流露出前辈看后辈的慈爱目光。凡事都给与方便地故事。心中顿时一暖。可旋即就头痛了起来。
老将军,这帮忙也不是你这般偏帮的。这羽林军乃是天子亲兵,哪里有跑来拱卫他这座亲王宅第的道理?正当他准备摆出左羽林大将军的架子把人赶回去地时候,后头程务挺却拍马上得前来。
“陈大将军的好意还请大将军不必推辞,这五百人在此地驻扎,宵小便不敢作樂,就是那些准备说情的人也不敢乱闯,是好事而非坏事!”这前头地话异常妥贴好听,可这程务挺仿佛又恢复成了天生地冷面人,紧跟着就加了一句,“时候不早,大将军还是先带我进雍王第查探,也好全了我所奉军令!”
对于程务挺这种一会软一会硬地态度,李贤着实没法,对那队正勉励了几句便策马来到自家门前,在十几个护卫的簇拥下进了大门,而后头程务挺叱喝一声,留下二十个人在外,自己带着十个人昂首阔步跟着李贤一块进去了。
直到这时候,外头那一群羽林军将士才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虽说人还是站得和钉子似地,但彼此之间这眼神交流却不曾少,尤其是那个队正更是咂舌。都说雍王是帝后第一宠爱的人,这程务挺的胆子就这么大,居然敢亲自上这里来查,一点面子都不给?
羽林军千骑的人跑到家里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到屈突申若耳中,她立刻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烦躁。这些天外头事情多,她也没少在外头奔波,在家的时间并不多,这一天一回来就给贺兰烟和许嫣抓住,品评两个人的绣品优劣,她自是头大万分。
她屈突申若这纤纤素手只会拿刀剑拿弓箭,从来不曾拿过绣花针,她哪里知道刺绣的优劣?好容易憋出了几句“不偏不倚”的话,又听到
消息,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同时,却不防贺兰烟霍来,满脸的忿忿然。
“这是干什么,难道怀疑我们家窝藏着刺客?”
来报信的管事并非头一次见这位小姑奶奶发飚,赶紧低下了头回话道:“人是和殿下一块进来的,小人看殿下似乎有些烦恼,但并没有拦阻的意思……”
“贤儿就是太会做好人了!哼,居然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不成,我现在就把人赶出去!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他们撒野!”
贺兰烟怒不可遏,竟是一下子卷起了袖子,露出了白皙粉嫩的一截藕臂,怒冲冲地就想往外冲。这时候,许嫣慌忙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贺兰烟的胳膊,又朝屈突申若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六郎既然没拦着,大约不打紧!”屈突申若终于站出来打了圆场,“你别忘了,六郎自个就是左羽林大将军,这名义上还是那千骑果毅程务挺的顶头上司。他既然敢把人带进门,那就必定有他自己的计较。放心,不知道我们家分量的人还不多,谅那程务挺不敢胡来!”
屈突申若这么说,顿时安抚了其他两个女人躁动不安的心,连带那管事也松了一口气。然而,另一边的李贤却正遭受着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犯禁的人他这里倒暂时没查出什么结果,但犯禁的东西……咳咳,他这里居然真的有不少!
不知道程务挺在其他亲王郡王的宅第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查法,但在李贤这里,他的态度要客气得多,前头的仆役侍女等仅仅是过了一眼就算完了,只在家将身上多多留了一点心,而到霍怀恩整合所有亲兵之后,这位自幼征战沙场的勇将立刻就为之一震。
虽说这些亲兵满打满算上阵的次数也不会超过十次,但只要打的那就都是硬仗,不但如此,在打仗之前,他们几乎个个手上都有人命。于是,这群人往那里一站,流露出的彪悍肃杀劲暂且不提,就是那些凶狠绝伦的目光,看在程务挺眼里都是一惊。
这么好素质的亲兵,似乎就是他老爹自个当年都不曾有过!这么一堆人留在长安城里,那可绝对是祸乱的根源!
心悸归心悸,这程务挺看过名册之后,却没有费心一个个去比对——这至少也是最低七品的武骑尉,吏部正宗授予的勋级,他犯得着和吏部顶着干么?于是,他很快就放过了这数百名亲兵,把重心放在了武备整理上。
雍王第的武库中大多都是御赐兵器,他虽说看得目光大放异彩啧啧称羡,却也没有怎么费心核查,只逛了一圈就出来了。而当他进入那些亲兵的武备仓库,看到满屋子的刀剑弓箭,以及旁边堆得老高的一副副甲胄时,脸上神情顿时变了。
亲兵的事情向来全部是霍怀恩管理,李贤很少也懒得插手,所以,当他看到那至少有百八十副的甲冑时,他也忍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上金的家里不过是二十副,素节的家里也不过是十副,可是他这里居然有百八十!这刀剑之数就算只是维持亲兵的日常武备,可总数也很不少!
对了,这些亲兵若是从城外进到长安城,难道不会遇到盘查?
李贤哪里知道,打着他的旗号,外加一个个至少七品的头衔,这帮凶神从城门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敢盘查。而由于屈突申若曾经和陈记铁铺的关系,定作兵器更是最最容易的勾当。只有这么百八十副甲冑,是辽东回来还来不及入库登记的。
饶是他平常伶牙俐齿,这时候也颇有些语塞。要是换成别个好说话的将领,兴许打个哈哈开开玩笑还能蒙混过去,可这个程务挺分明是油盐不进的麻烦人!他总不能为了灭口把羽林军千骑果毅给撂倒在这里,要真敢这样,那就真的是谋反了!
“人道是雍王殿下尚武,我还不相信,今儿个真正是见识到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程务挺终于迸出了一句话,旋即又正色道:“以雍王的身份,这些兵器算不得什么,但这些甲冑却是军中制式兵器,应有卫尉寺武库署保管。雍王自辽东归来这半年一直忙碌不堪,来不及归还也是有情可原。但如今正是非常时刻,还请雍王妥善处理。”
言罢他亲自拿出帐册,在上头工工整整地写道:雍王第亲兵三百,皂甲十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