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常常逛南北二市的李贤来看,这胡商起码占到了两市商户的一成半,而且胡商大多出手豪阔,官吏能得的好处多,于是更加予以方便。就是他自个,这些年胡商送上来的钱物少说也有数十万贯之多,所以常常也明里暗里稍稍帮忙。
既然家门被人堵了,李贤索性就往南市而去,无巧不巧地在市口遇见了缓步慢行的高政。见高政青衣墨带,和寻常赶考的学子没什么两样,他顿时嘿嘿一笑,下马上前用力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小高,你这个有钱的大老板怎么如此打扮,不怕被人认出了笑话么?”
高政一回头瞧见是李贤,原本的一丝不愉之色立刻无影无踪,笑嘻嘻地拱拱手当作招呼。经过李贤这么个中间人和贺兰周一勾搭,高家如今的生意愈发大了,虽说朝廷已经授了他官职,但是他家的产业原本就挂靠在某些管事名下,因此他照旧管着那些庞大的生意,倒是对升官没多大兴趣。
“六郎,我正要找你,今天既然可可儿碰上了,就得请你帮个忙!”高政神秘兮兮地把李贤拖到了一边,这才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你如今已经开府,那些王府官肯定还有空。给我留一个怎么样?我家老大老二如今都入朝,整天忙得和什么似的,我着实没有兴趣和他们一样,你那王府必定清闲。给我找个缺吧!”
这年头但只有世家子弟拼命往朝廷中枢凑的,所以除了那些没方向的普通寒门学子,王府官不过是某些人退而求其次地鸡肋。这时候听了高政这席话,李贤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家伙好歹是高士廉的孙子。怎么居然这么没追求没出息?
想想他自己也不算什么有出息有追求的大好青年,他只得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略一思忖便一摊手道:“王府长史原本是老许,但现在是李敬玄兼着,这司马也不是轻易授人地……”
高政不等李贤说完便立马打断道:“停!我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至于指望四品的王府长史和司马。记室参军事如何?”
“随你高兴好了!”李贤的习惯就是,看着某人顺眼就有求必应,高政和那些只知道纨绔或是一味野心勃勃的世家子弟不同。这种程度地要求,他自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他便将自己家门口被人堵了的事无可奈何地说了,结果自是引来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你……你这个能把别人耍得团团转的家伙……居……居然有家不能回!”若不是旁边正好有一堵墙能够搭一把,只怕笑岔了气的高政就能跌出去。好容易笑够了,他这才摇了摇头。
“这事情是李相公惹出来的,他自己要好名声,就耍诈把你卖了。话说回来。要不是知道你不会对那帮读书人发脾气,他绝对不敢这么干!对了,你就没打算找几个读书人,充实一下你那空荡荡的王府吗?王勃让你借给周王了。骆宾王卢照邻制举之后入朝。如今你那里可就只有一个典签罗处机是自己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要那么多读书人干吗?”李贤对这种建议却只是置之一笑,旋即耸了耸肩。“这外头官员的嘴有多毒,你应该清楚,你别说,有一个罗处机,再加上你,也就已经够了!”
好话人人听着舒坦,更何况李贤这话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最大的褒扬。高政眉开眼笑之余,也想到李贤当初地四大侍读,如今两个步入朝堂,另两个也快到成年的年纪,其实根子里都算是沛王府的人,因此也就把那仅有的一丝担心丢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边走边聊正起劲的时候,只听前头暴起一个喝声,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李贤和高政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赶上前去,正好瞧见两个人被扔出了一家铺子,无力地躺在地上直哼哼。紧接着,某个胖子也跌跌撞撞退了出来,口中犹自叫嚷不停。
“这是大唐的洛阳城,你们几个番子想干什么!”
那是胖子田东!李贤原本就是好管闲事的个性,看到是认识地人,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番子两个字再一入耳,他终于瞧见两个肤色红黑的大汉出了那家店铺,
然,目露凶光,那恶狠狠的模样竟是让旁观者都后退
其中一个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大唐的洛阳城?你们大唐地公主马上就要嫁给我们地赞普了,在你这里买两个婢女怎么了,难道我们没付钱?”
“这两个高句丽女人至少得三十万钱一个,你们才出一万就想带走,还敢说付了钱!”虽说两个伙计被人家一下子摔得七荤八素起不了身,但田东一想到那巨大地损失,顿时暴跳如雷。他在关陇河南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哪里碰到过这么不讲理的家伙!
“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给脸不要脸,买你地人是看得起你!”
那大汉恶狠狠地迸出一句话,旋即大步跨上前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去抓田东的衣领。只看那狰狞的脸色,便可知只要被他抓着,胖子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就在这当口,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将那大汉的手腕子抓了个结实。
“说理说不过别人就动手动脚,这就是你们吐蕃人的习性么?”
李贤举重若轻地牢牢抓着那只手腕,见那大汉凶光毕露,忽然猛地加重了手中的力气——这一手乃是盛允文亲传的打架第一妙法,就只见那个大汉一下子额头冷汗迭冒,最后竟是狰狞地挥拳打了上来。
他等的就是这一手,让开头沉腰避开那势大力沉的一拳,他抓着对方的手腕猛然发劲一抖,就只见对方全身都抖动了起来,别说再打第二拳,就是站稳身子也做不到。他却也不另加反击,就在那里冷笑地站着。果然,在旁边的另一个吐蕃汉子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竟是去拔腰间的刀子,想要借此为同伴解围。
这时候,李贤方才嘿嘿一笑,一只手一拖一带,肩膀腰背一起使劲,愣是把面前这个两百多斤的魁梧汉子带了起来,旋即再用肩一顶,轻轻巧巧把人扔了出去,恰好和那个扑上来的汉子撞了个满怀。这下两人吃亏不轻,跌了个四脚朝天不说,那个被当成垫背的后脑勺还碰了重重一下,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李贤懒洋洋地拍了拍手,这才朝四周略一点头,满脸诚挚的笑意:“各位都看清楚了,是他们率先袭击我,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反击!”
刚刚那两个吐蕃人的凶悍围观人群都看在眼中,此时见李贤一个照面便整治得对方爬不起来,人们顿时发出了震天的喝彩声。倒是高政见此情形眉头微皱,三两下挤进来在李贤的耳边低声提醒道:“他们是吐蕃人,如今吐蕃在西边闹腾不停,苏大将军又已经……闹大了只怕会有麻烦,这就够了!再说,番人向来有番法整治,轮不到洛阳县管!”
李贤眉头一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撂下了一句话:“就算老苏不在了,西边还有裴行俭!”言罢便踏前了两步,面色及其不善地盯着那两个吐蕃人。
钦陵这几年一直在大唐呆着,上上下下没少活动,名义上是为了迎娶大唐公主,实质上是在打增加陪嫁的主意——文成公主入藏的那会,种子工匠和各色珍宝带进去无数,说得好听是昭显了中原大国的气度;这说得不好听,就是给人家造房子冶炼兵器的技术,让人家有更大的实力进犯中原!新仇旧恨一起来,他这发作还算是轻的。
再说了,这些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异族从来都是色厉内荏的主,你要是对他们客气了,他们还以为中原虚弱有机可趁,不若强硬一点好。
“来啊,把这俩家伙捆了!”
李贤见张坚韦韬在那里探头探脑,便高声喝了一句。这俩人自然是没有带绳子的,结果四周围观百姓竟是个个帮忙,麻绳送来好几捆,端的是把人捆得像是粽子似的。
这时,他方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南市向来有法度,捣乱者要么送洛阳县处置,要么在南市门口示众!就这么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用送洛阳县衙了,直接吊在门口示众,到时候让他们的主人领回去好了!”
于是,等钦陵闻讯带人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高高的木杆上倒吊着的两个手下。尽管他心里暴怒,但却还得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吞,命左右上去解绳子。而临走之前,他身边的某个壮汉却再也忍受不住了,忽地一拳打在了那木杆子上,但只听咔嚓一声,二丈许的木杆轰然倒塌,掀起一片烟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