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铃铛丁零当啷的响着,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福华街上。
瀞将马车停在了街口,独自一人步行前往画师的家中。她下车抬头一望,神情间不由露出些古怪。马车从街的那一头驶来,耳间净闻人言交杂,卖杂货的,卖灯油的,卖胭脂红的……嘈嘈杂杂地,倒显出了京城的繁庶来。可街的这一头,偌大的街路,空空如也。街头的小巷子里有了一间房屋上面挂着用木牌雕刻的几个字“清石小筑”似乎已有些年月了,早已斑驳,殷殷的朱漆小门也彩暗沉。这条长长的巷子真像是一幅卷轴,由那一处熙攘嘈杂的浓彩转到此处繁华梦落,洗尽铅华,露出其真实面目出来。竟是这样的秋水长天,素淡宜人,于冷冷清清中显出别样的。
这就是一流画师住的地方?!跟平常的人还真的有些不同。多了一些淡雅,也多了些宁静。
瀞站在门前,望着那彩暗淡的木门。门后似乎透着点点的气。
清石?呵呵……好有意味的名字,让人听了很舒心,虽然未见其人,但仅从他的名字来看,必定是个清秀的男子。
“扣扣扣……”
“有人在家吗?”门是虚掩着的,却无人来开门。
没人?!
这种时候只有两种选择,一,就是回去;二,是闯进去。
不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第二种情况。
我轻捏的打开了门,顺着青灰的石子路前行,路上有着积雪,踩在上面滑溜溜的。沿路的草树木亭台楼阁交相掩映,秀雅迷人,却没有露出半分夺人的锋芒。白的雪下在上面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墙角有着一株玉蕊檀心梅,开着红,像红云似的。白雪皑皑,映着这红梅簇簇,暗浮动,这是何等景。
方才尚未进园,远远便闻得一阵清,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现在越近越是沁人肺腑。园中的积雪并未有人扫除,刚停了雪,冻得还不严实。小羊羔皮的绣暖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园中一片静寂,只听得我踏雪而行的声音。满园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在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的清朗星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黄玉般的蕊,殷红宝石样的朵,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也不知是雪衬了梅,还是梅托了雪,真真是一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的神仙境界!
我情不自走近两步,清冽的梅似乎要把人的骨髓都要化到一片冰清玉洁。我喜爱得很,挑一枝朵开得最盛的梅枝拿在手上,放在鼻尖轻嗅。
我张开双臂,轻拥着枝,赞叹道:“好!”
话音刚落,远远树之后忽然响起一把低醇的男声:“谁在那里?!”我大大地吃了一惊。心跳漏了一拍,毕竟是做贼心虚嘛。
啊,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怎么把自己当贼了!
可是我怕这种情况,自己相信,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啊!
于是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回答,只希望来人快点离开。要不,真的别当作贼了,会被打死的。
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半晌无一人相应。我紧紧用羽缎裹住身体。日光隐隐,并不耀眼,四周阴沉沉的,雪地浑白,重重树乱影交杂纷错,像无数珊瑚枝桠的乱影,要发现我却也不容易。我屏住呼吸,慢慢地落脚抬步,闪身往外移动,生怕踩重了积雪发出声响。那人的脚步却是渐渐地靠近,隐约可见石青碎纹样的靴子,隔着几丛梅树停了脚步再无声息。他的语气颇有严厉之意:“再不出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立住不动,双手蜷握,只觉得浑身冻得有些僵住,隔着影看见一抹银灰衣角与我相距不远。
天……为什么总是我遇到这种事情。
现在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我望着越来越逼近的人,喊道:“我出来了!”
我慢慢的从树丛中钻出来,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许久对方才打破平静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我是来来找清石画师的!”真是丢人啊!
“来找清石的?”对方有些不确定的再次问道。
我抬头,望着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时我才看清来人的面目:银灰绸衣,朗眉星目,斯文俊,带着亲切的微笑,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清新之感。
听完我的话后,对方脸上稍稍的放松了一些,身子稍稍的倚在梅树旁,冲着我叫道:“我就是清石,你找我可是画画?外边冷,上里屋来吧!”他的声音有些灵动和飘渺。
我犹豫的望了他一眼便随他进屋了。
其实,我觉得不要进去会比较好,毕竟古代的凡俗礼节是很多的,但是……算了,进就进死不了的。
房间里静谧非常,只点了一盏灯,略显得有些昏暗。朝东的窗户大开着,透出一些日光来。
清公子倚靠在窗边,绝的唇边勾起一丝淡漠的微笑,苍白的日光下,更加显得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飘逸。
“,请坐。”
我犹豫一下,找了房门边上的一张木椅坐下了。
清公子看我坐得那么远,摇头轻笑了一下,走了过来,一双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执起了桌上的细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温暖的液体流进身体里,我忽然感到安定下来。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清石突然开口问道。
“瀞,凌瀞!”听他这么一问,我毫不犹豫的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一说完我就后悔了,MD自己真的是太没出息了,不就是一个男吗,就让自己说话变的这么语无伦次,不过的确有些紧张。说完之后心还在砰砰的乱跳。没事,没事,不就是一名字嘛,死不了!
清石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子,一会紧皱眉头,一会儿有有些释然。
清石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微微上扬,双眸显得非常晶亮,一向淡漠而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染上了几分生气。我不由看呆了。
他微微咳嗽,偏转过头,略带掩饰地说道:“刚才突然想到小时候一件好笑的事了。”
“清公子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我马上问道,一边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温柔绝的少年年幼时想必更加纤弱,看起来一定像个孩子吧!很可爱呢!
他却并不理会我,立即转移了话题:“姑娘,想画什么?”
“恩……我这个图案画好了是要弄在布上的,是一朵话,叫做郁金!”58xs8.com